《愚人不及旧时光》祢三

1、序

　　从医院走出来，周围的空气似乎都有些凝结，让人意外地有些呼吸不畅。她的右手不自觉地放在了左胸跳动的地方，扑通扑通，像是飞鸟振动的翅膀。
　　刚才，医生说了许许多多关于她的病情的话，她却一句都没有听进去。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将肺塞得满满的，连带心脏都被挤成一团，在心中留下一丝若有若无的干涩感，脑海中却突然泛出医生那双十分深邃的眼睛，像美丽又壮阔的大海，晴天的大海。
　　“请等一等。”医生追了出来，站在她身前一寸的地方沉声道，“请你活下去。”
　　“为什么？”她仰面与他对视，看进那双明朗而坚定的眼眸里。
　　“因为我的狐狸要死了。”他用一种很悲伤的语调说完这话，眼眶渐渐红了起来，不断起伏地胸膛似乎表示他正隐忍着莫大的痛苦。
　　她愣在原处。她想，狐狸一定是个女孩子，而且是他喜欢的女孩子，大概和自己得了一样的病。于是她说：“狐狸是不会死的，狐狸有九条命。”
　　“他们都这样说。她自己也这样说。”医生朝她咧出一个很难看的笑脸，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之中，眸中流露出一丝说不出的温柔和难言的伤痛。他说：“所有人都以为狐狸不会死，因为她看起来那么坚强，但是他们都不知道，当狐狸真的要死的时候，会编造一个很美好的谎言，让所有人心安理得地活下去。我不喜欢狐狸撒谎的样子，我也不想这样的谎言里。”
　　她看着这双漂亮的眼睛，想到了另一双相似的眼眸，缓缓低下头，轻轻地说：“那你就去守着她，带她离开，不让她有机会撒谎。”
　　“狐狸不会见我的。”他苦涩地笑了，无奈地摇摇头，转而对她说，“不如我带你离开。我来守着你。”
　　她笑，斜仰着头，阳光透过繁密的树枝在她的侧脸上留下细碎的光斑。她问：“你不是医生吗？”
　　“刚刚辞职了。”
　　“那你的病人呢？”
　　“只有你一个。”
　　“这么说，”她笑着低下头，声音轻得像是有羽毛从心上扫过，“我是不能拒绝了。”
　　“我希望如此。”
　　她没有动作，似乎在思考。他静静等待，并不急于追问。
　　过了许久，也许是被他的话触动了，也许是见不得那双眼中的忧伤，最终，她几不可见地点了一下头。再抬起头时，她礼貌地伸出右手，笑道：“你好，我是……恩……猫。”
　　“那么，咳咳，我姓鼠……”他故弄玄虚地逗了一个读音上的乐子，伸出手来握住那只灵巧秀气的手，笑意和煦，“我姓苏。你好，猫儿。”
　　于是，医生和他的病患缔结了他们的第一个约定，两个陌生男女的旅途便从这一刻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