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却多情（上）：神界篇》君子以泽

54、第十七章 亡命天涯

　　全班同学都听得瞠目结舌。孩子们都甚是年轻，第一次见证历史，无不骇然。
　　尚烟和紫恒原本还抱有一丝期待，认为这是紫修的计谋，但不出几日，这一消息已传遍了神界。随后，他们收到了左阳青寐的飞信，更确认了老师课上所言属实。青寐告诉紫恒，现下情况危急，他在神界务必留心，不要被敌人发现。
　　在学府花园中，紫恒握着飞信，处于震惊中，久久不能回神。尚烟到他旁边坐下，握住他的手，默默看着他。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用双手捂着头，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却再无力吐出来。
　　“紫恒，若是难过，便哭出来。”尚烟轻声道，“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是因为我。”
　　她加重了握他手的力道，道：“这与你没有关系。这条路原本便极难走，一步失足，千古遗恨，你哥哥在做所有决策之时，定然想明白了这一切的。这又怎能怪你呢？你已经尽力做到最好了。”
　　“不，是因为我。”紫恒还是抱着头，脸涨得通红，眼睛闭得更紧了，“因为生怕炎湃追杀我，哥哥才会铤而走险，才会……”
　　“当然不是。即便按照原计划等待，起兵之后，也难保不会和今日一样。”
　　紫恒咬着牙，声音发抖：“不，是我太不小心了。我若早早死了，哥哥也不至于走错这一步。”
　　“紫恒，你在胡说什么啊！”尚烟摇了摇他的手，急道，“这怎么能怪你？你愿意来神界，当你哥哥的挡箭牌，随时为他、为魔界送死，你已经付出了很多了。放眼六界，谁愿意为月魔域、为奈落、为你们父王、为你哥哥牺牲这么多？只有你！”
　　“不是的，不是的，是我太弱了……我只有这点作用罢了。 ”
　　“不不不，你很强，你的内心和你哥哥一样坚强。而且，是你转移了东皇炎湃的注意，才让你哥哥有足够的时间筹备、联盟、兵变。若没有你的帮助，整个复业计划早已失败了。现在哥哥虽然遇害了，但从头到尾，你们都是兄弟一条心，你们都为逝去的父王母后做了很多，不是吗？”
　　紫恒原本还在咬牙忍着，听完尚烟一番话，彻底破功，豆大的泪珠从眼眶中落下。见他如此伤心，尚烟赶紧抱住他，也忍不住哭了起来。
　　“我想，哥哥一定也是至情至性之人，因此才会想护你周全。”她的声音哽咽，语气却是温柔且坚定，“大业虽未成，但是，你们谁也没有被击败。”
　　紫恒回抱着尚烟，把头埋在她的颈项：“烟烟……”
　　尚烟拍拍他的背，道：“而且，你如今还好好活着，能在神界健康地活着，这一定是也是哥哥极想实现的心愿，你说对不对？”
　　紫恒没有说话，只是点头。
　　尚烟和他紧紧依偎，哄孩子般轻声道：“紫恒的哥哥没了，我也很伤心难过。所以，你有多痛苦，可想而知。想哭便尽管哭，放声哭，今天时辰还早，咱们不急着回家，在这里多坐一会儿吧。”
　　“烟烟，若是没有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没有这种假设。”尚烟破涕为笑，“我会一直在你身边，哪里都不去。”
　　其实，这一天过后，尚烟都做好最坏的打算，便是紫恒可能会回到魔界，替哥哥完成未实现的大业。然而，事态发展与她想的完全不同。
　　这一日，尚烟跟随老师同学，到伽蓝上御兽课。
　　伽蓝位居彩云里，万树朝八天，有冲天万仞之神峰，凌空接日之驿亭。放眼望去，尽是青枝云叶，紫芝红果，堪称第七重天风景至美之境。他们在山峰上学习骑角龙，远远便望见伽蓝学府位于丛林深处，依山傍水，嵯峨楼宇、豁达窗扇与繁花茂叶交错一处，似从这灵秀神山中生出来的。
　　在战场上，神力耗尽不能飞行是时有之事，所以素日训练时，要靠技巧上龙背，不能靠飞行。只见角龙正飞悬在山崖外，呼吸均匀，把周遭云雾也吹成了缓慢的海浪，尚烟走过去，挺胸踩镫，稳稳地抓住龙背上的缰绳。然而，角龙性情暴烈，猛地一翻身，想把她甩出去。她跌了下去，挂在龙背上荡来荡去，跟钟摆似的。
　　忽然，一只手拽住她的手腕，把她拖到了龙背上。紫恒双臂从后方把她罩住。尚烟道：“我、我觉得这样会我摔出去……”
　　“别怕。”紫恒虽体质不强，但大魔生来便擅长御射之术，亦擅长与凶□□流，他很快便制服了角龙，笑道：“如何？不是很难的。”
　　“那得多亏有你帮忙，我自己还是有点……”
　　她话未说完，紫恒已双手一抖缰绳，御龙直冲出去。因为速度太快，所过之处，有仙鹤彩鸾、凤凰飞龙、三足乌、天毒狍鸮、开明兽、六首蛟、鸟身龙首神……从林间震翅而出。伽蓝附近的景色旋了五六个来回，尚烟只感受到天昏地暗。在紫恒的控制下，角龙一次次大口吸气，一次次身体弓起又绷直，拼尽全力往前飞。接下来，如修、沙门等城邑也出现在了眼前，而她除了死死抓住紫恒的胳膊，夹紧龙背，也不敢有太多行动。
　　紫恒抓住她的手，放在龙的喉咙上。那里不住跳动，且随着角龙飞行幅度、速度变化，活似一个大动脉。他道：“感受到了？”
　　“嗯。”
　　“再这样，你便可以试试与它交流。”紫恒握住尚烟的手，绕到她背后，又放到他自己的喉结上，轻轻发出了一些拟龙的颤音。
　　可是，这喉结处的颤动带了电流般，顺着尚烟的手指，一路传遍她的周身，打到她的心窝。她吓得猛抽回手，蜷缩在他的怀中。
　　“怎么了？”紫恒拉了拉缰绳。他的声音低沉动听，令她更加害羞。可是，他们现在在龙背上，她也没办法躲开。
　　紫恒忽然懂了，道：“是我有些逾越了。我向烟烟赔个不是。”
　　尚烟摇摇头：“你也没有逾越。我……我只是不太习惯……”
　　“待到日后我们成亲了，很多事，”紫恒笑了一声，柔声道，“都会慢慢习惯的。”
　　他说得如此顺理成章，更听得尚烟一阵面红耳赤，她身体放松，完全靠在紫恒的胸前，微微抬头道：“紫恒，有件事……我想同你商量商量。”
　　“嗯？”
　　“以后你……你会考虑……”她犹豫了一下，道，“会考虑入赘我们家吗？你别误会啊。只是有一次，爹爹在餐桌上提到想要入赘女婿……他不知道我们在一起，所以，不管是我，还是他，都绝无半点想要强迫你的意思……”
　　“入赘，即是说，我们在你们家成亲，住在你们家，生了孩子也姓叶，对不对？”
　　“嗯……”
　　“只要烟烟没意见，那我也没意见。”
　　“这么容易便答应了？”尚烟愕然道，“你都不纠结一下？”
　　“那，倘若我不同意入赘，你该如何是好？”
　　“那便不入赘，我嫁给你，和你在外过小两口的悠闲生活。总之，如何成亲，不重要。如何生活，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夫君必须是紫恒。”
　　“你看，你都不在乎形式，我为何要在乎？”
　　虽然早猜到紫恒的个性如此，但由他亲口说出，尚烟还是觉得感动：“紫恒，谢谢你……”
　　“为何要谢我？”紫恒微微一笑，“你知道很多东西，我压根不在乎的。名誉、财富、权力、孩子跟谁姓，不重要。只要能和烟烟在一起，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尚烟正想问问她魔界的近况，却见前方不远处出现了三个人影。定睛一看，竟是火火在教小贤和胤泽如何骑龙。
　　“胤泽？”尚烟唤道，“你为何会在这里？”
　　“我……”胤泽猛地转过身来，身体僵直，“我，我路过此处！”
　　当然不是路过。但他死也不会承认的。
　　“真没想到，在此处也会遇到胤泽。”尚烟笑道，“紫恒，走，我们过去看看。”
　　“好。”紫恒抖了抖缰绳，夹紧龙肚子，角龙加速，朝三人的方向飞去。可这时，前方的高空中，张开了一条巨大的黑色裂缝。
　　“啊！！”火火惊叫，“烟烟，紫修，你们小心啊！”
　　根本来不及。裂缝似一张大口，把尚烟、紫恒和角龙都吞了进去。接着，白昼变成黑夜。周围全是漂移的星点、 扭曲的灰色幻影，无生命，无城镇，只剩蛮荒与无垠的宇宙。
　　“这……是何处？”尚烟紧紧攥住紫恒的衣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