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却多情（上）：神界篇》君子以泽

17、第五章 天鹤神琉

　　火火看得烦死了，忍不住上去踹了他一脚：“喂，你是不是戏班子来的啊？这么夸张？”
　　“你不懂，你不懂！”鱼承眼眶血红，“对断袖而言，我们宁可孤独终老，也万万不想和女子行夫妻之实的。不穿衣服的女人是噩梦，可使你把三天早饭都吐出来！”
　　桃水的脸色铁青，早已说不出话来了。
　　紫修道：“那你新婚之夜都在做什么？”
　　鱼承不语。程小姐苦笑道：“那天他借酒醉失力之故，全程睡过去了。”
　　“到现在也没圆房？”
　　程小姐摇头。
　　听到此处，芷姗也面露嫌弃之色，在心中暗自骂道：“这鱼承可真不是个东西。喜欢男子，骗了姑娘，现在还看不上桃水，真是无耻至极。”
　　韶宇却笑出声来：“我看这事啊，鱼承和程小姐，对错各占一半。”
　　芷姗道：“为何啊？”
　　“程小姐长成那个样子，为何会认为鱼承喜欢她呢？她若不是那么贪得无厌，不知自丑，规规矩矩嫁个和她配的，怕也摊不上这奇葩断袖。”
　　芷姗崇拜地看着韶宇，道：“还是韶宇哥哥聪明过人，目光别具一格。”
　　韶宇听后，甚是受用。
　　然而，尚烟却一点没觉得程小姐有错。她只觉得鱼承很讨厌，走过去，踹了他一脚：“不喜欢女人，那你和女人成什么亲啊！说得像是程小姐跪着求你一样！臭不要脸的家伙，骗人还装柔弱，快去死！”
　　而鱼承只顾哭。他的爱情没了，他活不下去了。
　　芷姗知道，若是雁晴氏在场，恐怕雁晴氏也会认同韶宇，吹捧韶宇。可有那么一瞬，她又觉得，尚烟敢爱敢恨的性格，甚是帅气。
　　从玉风那得知前因后果，程老板夫妻带着程小姐走向尚烟等人，全家一起鞠躬。程老板道：“叶大小姐、祝融小姐、小紫公子，先前错怪了你们，实是过意不去。若不是有你们仗义相助，我这宝贝姑娘，怕是一生都得毁了。诸多恩情，感激不尽。”
　　胤泽：“……？”
　　尚烟笑道：“不幸中的万幸，是鱼承没碰过程小姐，希望以后程小姐还能重获良缘。”
　　火火粗枝大叶地笑了起来：“哈哈，谢谢的话便不必说了，可有什么实际的报答？”
　　尚烟拽了拽火火：“唉，火火，别……”
　　“那是自然的！”程老板吩咐家丁，拿了一袋沉甸甸的银钱，递给火火，“我老程什么都缺，便是不缺银子。三位请收下吧。”
　　紫修道：“我只是顺带帮了个忙，给二位姑娘便好。”
　　火火大大方方把钱收下了。尚烟只取了五钱谢礼，表示接下了对方的感谢，便再没多要。
　　胤泽：“？”
　　程小姐眼泪未干，对他们福了福身子：“若是早些遇到你们，那便好了。我若早知道他是那样的人，又何苦……又何苦办这婚礼，丢这人呢。谢谢尚烟、火火，你们真是好善良的姑娘。谢谢小紫公子，哪怕你是无心之举，也救了我一辈子。”
　　人群中传来了一阵阵掌声，都在赞赏尚烟和火火。
　　胤泽：“？”
　　尚烟弯下腰，对胤泽笑道：“当然，最应该谢谢的，便是我们胤泽小弟弟啦。尚烟姐姐帮你买好吃的树灵棉花糖，好不好？”
　　程小姐也弯下腰，道：“谢谢胤泽，你真是个男子汉。”
　　胤泽的小包子脸变成红红的：“哼。”
　　听到旁人对尚烟的赞赏，韶宇也不由向尚烟投去欣赏的目光。见韶宇如此，芷姗又攥紧衣袖，天平再次倒向自己母亲。果然，她和尚烟的利益，终究是没法共存的。
　　这时，绿帽团里一个男子站出来，把手搭在桃水肩上，笑得不伦不类：“原来，没有‘桃水相公’，只有‘桃水姑娘’。既然如此，不和你计较你偷大爷老婆的事了，只要你今宵起，和大爷……”
　　只见一道紫光闪电般划过，男子看了看自己的手背，上面一整块皮肉都被削了下来，掉在地上，平整得跟切好的豆腐似的。他呆了一呆，才见鲜血飙出来，流得满地都是。在男子的惨叫中，桃水飞速看向紫修，泪眼汪汪：“多谢小紫相救。”
　　“不谢。现在你还要那东西么。”紫修指的自然是天鹤神琉。
　　鱼承还在天崩地裂地哭。桃水含着泪，摇头：“要它，还能有什么用呢……”
　　“卖给我。”
　　“我们私下谈吧，请随我来。”桃水婀娜多姿地走入了玉风楼。
　　紫修跟她进去，没多看其余人一眼。
　　尚烟先是感到失落，又觉得自己想太多了。她根本没帮上紫修什么忙，现有玉风楼头号花魁大美女相邀，两个人从劲敌变成知己，有多少话要说，可想而知，哪轮得到她来失落呢？算了算了，反正他也是烛龙之子，和她是两个世界的人，还是不要去打扰人家了。
　　从玉风楼到回去的路上，火火好奇道：“烟烟，你有没有觉得，紫修很奇怪？”
　　“怎么说？”
　　“你知道什么是‘紫光冷气映明月’吗？”
　　尚烟老实摇头。
　　火火道：“这是魔界伽罗兵器的美名。伽罗是魔界的名城，以兵刃出名。当伽罗兵器出鞘时，先见魔光，后觉极寒，便好似一片从千年冰窖里挖出的镜子，冒着腾腾白雾，寒光流动，且以银、翠、碧、红、紫为由低级到高级的剑光区分品质。以前有人送给我娘一把伽罗匕首，是碧光，我已经被它美到了。可上次在程小姐婚宴上，我还是第一次看见那么长的紫光伽罗剑，真是开了眼界了！”
　　“你是说，紫修用的那一把剑？”
　　“对。要知道，打造紫光的工匠都深居魔界，极少露脸的。可见这把剑价值连城，寻常人买不到。可是，你想啊，烛龙可是上古十二神之一，和魔祖罗睺有不共戴天之仇。紫修若真是烛龙之子，会把魔界的剑带在身边吗？”
　　“不是烛龙之子吗？”尚烟道。也不知为何，她总是期望紫修出身不要那样尊贵。
　　“你觉得，他有没有可能是……”火火摸了摸下巴，“魔族啊？”
　　“当然不是，他是我在神界的儿时玩伴。”
　　“嗐，那是我多想了。”
　　尚烟虽一口否定了，但不得不承认，紫修言行之间，确实流露出一种常人少见的清贵之气。她也不知他这种魅力是从何而来，因而更加觉得紫修神秘莫测，定藏有大秘密。可是，想紫修想得越多，尚烟心情便越低落。她一点也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火火精力极其旺盛，打算晚上拉尚烟一起去逛树上夜市，声称同学都会一起去。
　　尚烟本没什么心情，但想到自己回到宿舍，恐怕更会胡思乱想，不如去玩玩调节心情，便答应了。可惜，强扭的瓜不甜。下午逛街时，她总是心不在焉，火火提到任何与玉风楼有关的话题，她都觉得郁闷到极点，根本不想提这个话题；到灯会时间，和同学们一起在树冠上集合，待到人头济济之时，她更是神游天外去，时不时还唉声叹气。
　　直到同学们都开始围观一个虫摊，十有八九露出了恶心的表情。
　　那虫摊卖的是各种孟子山的虫类，有萤火虫、毛毛虫、蝴蝶卵、螳螂、瓢虫、蜻蜓等等，分别被装在不同的网或笼子里，但个头无一不是比凡间的大上三倍以上。尤其是萤火虫，快有成人拳头一般大。
　　芷姗弱弱地往前探了一下脑袋，显然被萤火虫吓到了，立即回过头去，拽着自己的衣角：“天啊，好可怕呀。”
　　在场的男生都被她这小可怜的样子迷住了，个个看得如痴如醉，心神荡漾。共工韶宇倒是看了一眼尚烟，挑衅道：“叶大小姐看上去倒是不怎么怕嘛。”
　　“不过萤火虫，为何要怕？”尚烟道。
　　“那是因为它们都被关起来了。若是这样呢？”韶宇抽剑一挥，把网里的萤火虫都放出来，而后丢了一堆银子给卖家。
　　芷姗抱着头，尖叫起来。男孩子们都围了过去，想要保护她。
　　尚烟觉得带毛的虫让她很不舒服，萤火虫这种滑溜溜款的，她根本没在怕的。她只挥了几下手，把它们全都从面前打开，甚至还过去帮芷姗赶萤火虫。她把男生想做的事都做了，男生们自然有些扫兴，柔儿也轻声道：“比男生还粗糙。果然和芷姗没得比。”
　　“不要乱说姐姐呀，姐姐人很好的。”芷姗故意急道。
　　韶宇笑道：“哈哈，这对姐妹花，各有千秋。有趣，有趣。”
　　可是，赶到一半，尚烟的动作停下来了。她揉了揉眼睛，竟在人群中看见在她脑海里跑了一天的身影。
　　火火瞪了柔儿一眼道：“你们懂什么，还是我们烟烟最率真了，是不是，烟烟……”她推了推尚烟。可尚烟却娇嗔一声，倒在了她的怀里，眼眶湿漉漉地，仿佛那些萤火虫都是洪水猛兽：“救命呀，虫虫好可怕。”
　　众人安静如鸡地看着尚烟，头上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尚烟缩在火火怀里，瑟瑟发抖：“火儿，呜呜呜，快保护我呀。”
　　“……火儿？”火火懵了。她好想给尚烟一拳，让尚烟醒醒，但听到了一个声音，抬眼便看到了熟悉的人影。
　　“尚烟，原来你在这里。”紫修走了过来，虽戴着白狐面具，但站在月光下，糅合了萤火虫的光芒，却比任何人都要光彩夺目。
　　“呜呜呜呜……”尚烟擦拭着干燥的眼角，“小紫哥哥……虫虫好可怕……”
　　看见尚烟这样，韶宇满头黑线，芷姗都看得满脸起鸡皮疙瘩，火火更是拳头都握紧了。紫修不知前因后果，只快速抽剑，把萤火虫都斩落在地，精准利落，徒留风声。
　　“好了好了，别哭了。”紫修叹了一口气，“连虫子都怕成这样，笨死了。”
　　“哥哥舞剑的姿势，潇洒得惨绝人寰。”尚烟跳到紫修面前，把双手背在背后，抬头娇俏地看着紫修，扭扭捏捏地笑道。
　　“方才你不是把头埋在你朋友怀里么，能看到我舞剑？”
　　“……”尚烟笑容尴尬而不失优雅，“这不重要。”
　　“你过来，我有事要问你。”
　　“好的。”尚烟屁颠屁颠地跟过去。
　　柔儿冷笑：“所以，这世上没有不装的姑娘，只是看对象罢了。”
　　孟子山之夜，自是“春水净于僧眼碧，晚山深似佛头青 ”的美景。夜幕如此低，好似引手便可摘飞星。但是，夜市中人声鼎沸，熙熙攘攘，宵夜夹着粽叶清香，四溢空中，又是一片鲜活的俗世繁华。
　　紫修在前面走着，没回过头。尚烟看着他马尾后若隐若现的白皙的后颈、骨节分明的手腕、单薄却宽阔的肩膀，只觉得这人来人往的世间，唯剩了他一个人。
　　虽然在紫修面前表现得活泼，即便他背对自己，她也停不下多看他念头，却不由自主又一次无声叹气，不免感到没来由的沮丧。
　　尚烟垂着脑袋，没发现紫修停下脚步，一头撞在他背上，“哇”地叫了一声。
　　“仔细些。”紫修扶了她一把。
　　“对不起。”尚烟退了开去。
　　“你今天怎么跑了？”
　　“嗯？”尚烟眨眨眼。隔着面具，她也很难解读他的情绪。
　　“你不是要我帮你通过入学考试么，为何也不说一声便跑了？”
　　尚烟这才想起先前对他提出的要求，猛地拍了一下脑门，道：“啊，对。我把这事儿都忘了。我只想着你和桃水姑娘有话要说，便先回来了……”
　　“有话要说？我是去找她买天鹤神琉的，你不是听到了么？”
　　尚烟愣了愣，尽量让自己不要笑出来，若无其事地点头道：“原来如此。那，紫修哥哥是特意来找我的？”
　　“不然呢？”
　　紫修说得稀松平常，尚烟小小的世界里却爆开了礼花。她好想放开了笑啊，可是她不敢，只克制道：“对不起哦，我没想那么多，自己跑了。下次不敢了。”
　　“你真是……”
　　紫修本想说她几句，但没能把话说完。
　　只见眼前的小女孩抿唇垂下脑袋，目光转来转去，虽没在看他，睫毛却又长又翘，在水光满满的眼眸上投下黑影，便是那琼瑶光华，圆荷露水，也不曾如此动人可爱。尤其当晚风吹过，把她两缕发丝拂到饱满的小脸上，更如绿叶映了红花，飞雪落上梅梢，为这一幕添加了画龙点睛的一笔。
　　“算了。”紫修咳了一声，也有些避免直视她，“你们还有几天考试？”
　　尚烟掰了掰手指，看上去像在认真算时间，其实根本不知道答案。
　　紫修抱着胳膊，等了一会儿，毫不留情地拆穿了她：“你上的都是什么课？”
　　“对不起嘛。”
　　“跟我道歉能帮你过考试？”
　　“那该如何是好呢？”
　　“你说呢。”
　　她挠挠头，坚定道：“一切都听紫修哥哥的。我会认真学习。只是，夫子对我很有意见，我也无法……”
　　“这绝非逃避的借口。这世上不公平的阻碍多了去，你不能每次遭遇一点不公，便轻言放弃，这是懦夫之举。”
　　“懦夫就懦夫，反正我又不是男的。”
　　“你再说我走了。”
　　“啊，别，别别。”尚烟急道，“那我不道歉了，我会用行动证明，紫修哥哥的帮忙是有用的！”
　　“很好。”紫修笑了笑，“明天起，我到你们学堂外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