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哀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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隧道的内部虽然是歪扭的，外部却是有棱有角方形，如此想来，隧道内石壁的厚度自然不同，只有拐角处最为薄弱。
钟离未卿想通这点，立即明白，原来她当时看见这些黑红色的雾气从暗层的石壁流进隧道之后，不禁对石壁疑心大起，想敲打验证，可恰巧敲在了石壁最厚的部分，这才误以为整个隧道内的石壁都是实心的，白白错过这条重要线索。
综合穆寒所说，钟离未卿大致推测出当时情况。
最开始，管封扬以探路为由，趁机甩掉众人。而焦魁与星老则是心怀鬼胎，借着翻板逃到地下暗层，佯装失踪，然后由星老敲击人皮鼓，分散乐师的注意力，焦魁出面，杀她个措手不及。计划却因两人轻视乐师的武功而失败了，为了补救，他们只好兵分两路，焦魁从暗层追乐师，不料乐师熟知暗层机关，从水路逃走。
焦魁阴差阳错的找到盗洞，却被早早抵达墓室的管封扬撞个正着，两人大打出手。管封扬显然比焦魁更加了解墓穴，利用侍女俑中的天蛇袭击焦魁，占取先机，准备拿取白玉棺里的紫檀木盒。老鼠耳力甚好，刚开棺，便听见门外传来的脚步声，碍于木盒上的机关，他不好直接动手拿取，于是匆忙地合上棺盖，将焦魁扔进暗道。
就算行踪被发现，也装出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无辜模样，狡诈极了。
之后在开盒子的过程中，老鼠再次听见乐师的脚步声，提出暂时躲避的意见。钟离未卿猜想，他本意是拖延时间，却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清楚暗道入口，这从他那会儿满是震惊的脸上便可看出。
当时的焦魁被天蛇所伤，已经奄奄一息，随时可能死去，会威胁到老鼠的计划。因着天蛇的毒素，焦魁的脸已然腐烂的分辨不清样貌，自己没有立即的认出他，使老鼠放心不少。
老鼠为了达到目的，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触动白玉棺中的金丝机关。回想起来，这本是个无论成败都对他有利的举动。如果成功，一来可以隐瞒焦魁身份，二来可以除掉星老或乐师一个强而有力的对手。如果失败，哪怕机关不足以杀死来人，也能使其消耗大量气力，从而将其活捉，成为替换焦魁的活祭。
可惜这一计划也终究彻底失败，只因他没有料到星老会生死未卜，自己又认出焦魁，令他的谎言无所遁形。
钟离未卿来了疑问，“星老和焦魁为何不受鼓声迷惑？”
乐师不语，睁着一双美眸看向前方。
钟离未卿的视线紧跟上去。
不远处，有几个开膛破肚的人皮鼓倒在地上，从中流出粘稠的紫色液体。
乐师扶着钟离未卿走过去，刚到跟前，就闻到一股浓重的尸臭味道。
破损的鼓里装着一具女尸，已经完全腐烂，分辨不出五官长相，卷缩着身子，长长的头发枯燥发黄，打成无数死结。血水堪堪没过女尸的半边身子，只见她的腹部被人残忍的撕成两半，形成空洞，安静躺在里面的内脏一览无遗，混成像脂膏般的黏腻一团。
钟离未卿强忍着恶心细瞧两眼，讶异道：“她腹部的皮肉非常松弛，好像孕妇。”
乐师拾起鼓架断裂的后腿，将女尸的肚皮挑开，从内脏中顺势露出白花花的半截手臂。
“是婴儿手臂。”乐师仔细的端详一阵，不久便有了发现，“你瞧，这有齿痕。”
钟离未卿定睛一看，那手臂异常幼小，正是婴儿手臂，伤口处参差不齐，呈现出许多半月牙型的不规则痕迹，确真是齿痕不假。并且看形状，很可能是人的齿痕。
钟离未卿顿时毛骨悚然，不敢细想。
乐师又检查了其它倒下的人皮鼓，与第一面人皮鼓的情况基本相符，只不过婴儿被吃掉的部分有些不同，看似最完整的婴儿也被吃掉了两条胳膊，残败不堪的蜷缩在女尸怀里。
钟离未卿脊背发凉，“难道这墓穴中还隐藏着吃人怪物？”
“不是怪物，是比怪物更可怕的东西。你方才不是问我星老与焦魁为何不受鼓声音迷惑？”双眸如暮色深沉，乐师便这样瞬也不瞬的望着钟离未卿，在她好奇的目光下，牵着一贯清冷的嗓音回道，“这便是答案。”
钟离未卿看着乐师漂亮的双眸，好似灵魂都陷入进去，直到眼前人薄唇翕动，她方才回神，继而反应过来，震惊道：“你是说，他，他们吃了死人肉，所以才不被鼓声迷惑？”
乐师点头，冷道：“这人皮鼓早先除了祭祀之外，还有与沟通鬼神的作用。星老和焦魁吃了这鼓中婴儿，尸气缠身，一段时间内，便算是半个死人了，自然不被迷惑。”
钟离未卿大惊不已，转而气愤道：“他们真是太没人性了！”语罢，便因着喉咙刺痛而狂咳不止。
乐师拍拍她的背，助她顺气，“都说你身子不适，莫要多言。”
钟离未卿一抹嘴角，“是他们太过分了，我气不过。”
乐师道：“天底下你气不过的事情多着呢，还能一一都与之置气。”
钟离未卿拗道：“有何不可？”
乐师淡道：“那你最后定落得个将自己气死的凄凉下场。”
钟离未卿：“……”
钟离未卿深知自己说不过她，索性闭嘴。
就在这时，两人感觉到脚下开始微微颤抖，没多久，整个墓穴都剧烈地摇晃起来。
不断有灰掉在身上，钟离未卿抬头，惊慌道：“这古墓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像是要坍塌一般？”
乐师屏气凝神的细细分辨，“墙壁中有铁链声，应是机关。”
钟离未卿迟疑一下，道：“什么样的机关有如此阵仗？”
她话音刚落，所有的声音便戛然而止，周遭静悄悄的，一片死寂，甚至连两人的呼吸都停滞住了，仿佛刚才的地动山摇仅是错觉。
乐师乌黑的瞳孔中有一瞬间的冷冽闪过，伸手在墙壁上摸索一番，随即将一块青砖推进墙里，这显然又是机关。
“抱紧我。”
乐师只是这样简单的交代过后，便单手将钟离未卿揽进怀里。
梅花的冷香扑鼻而来，淡淡幽幽，忽隐忽现。
钟离未卿对这股香气很是喜爱，每次闻到都会莫名安心，就像此刻，被乐师如此突兀的揽在怀里，也不曾提起过任何警惕之心。
这点，她自己也感到奇怪，只觉微妙非常，一时间说不清楚。
从第一眼被乐师冷艳绝尘的气质吸引，到现在的对她感到莫名的信任与熟悉，中间所用的时间很短，也很自然，不然自己也不会三番四次的冒险救她。
更为稀奇的是，这份信任于钟离未卿而言并不盲目，也许冥冥中两人早已相识，却都不自知罢了。
而这抹清浅的梅花冷香，可能便是钟离未卿最深处的记忆。
抬眸便是乐师精致的下颚，和紧抿成线的淡色薄唇。
她的一切都似乎都近在咫尺，却又如烟云般遥不可及。
钟离未卿遵照她所交代的双手回抱住她，杨柳细腰，不盈一握。
墓顶的翻板如白玉棺棺底的机关一般从中间塌陷下来。
乐师凌空一跃，足尖轻盈的点在人皮鼓的鼓架上，其身姿飘逸轻灵，白衣秀丽，衬的比仙鹤更为高贵典雅，手挽着翻板的边沿一撑，便揽着钟离未卿身手矫捷的登上隧道，不费丝毫气力。
两人刚站稳脚，翻板便瞬间合死，悄无声息，与地砖的模样无异。
钟离未卿暗暗感叹，如此快的速度，怪不得焦魁能在眨眼消失，且不留痕迹。
“咚！咚！咚！”
不等两人歇口气，气势磅礴的鼓声又陡然响起，乐师听着，眼神锐利极了。
地面的灰尘有规律的抖动着，闷重的鼓声回荡在整个墓穴。
怪异的是，这次的鼓声钟离未卿听得异常清晰，伴随而来的，是一股缭绕心头挥之不去的浓浓悲伤。这仿佛是一首试图与九泉下亡妻沟通的哀歌，每一个鼓点都毫无保留的演奏出击鼓者内心无法掩藏的痛苦凄怆。
钟离未卿迟疑了，牵着乐师衣角，“要么，还是由他去吧？”
早先她叫乐师阻止管封扬，意思是在怪物放出前扼杀这个计划。管封扬的武功肯定不及乐师，更何况是二对一，到时候，就算用强硬手段也会有十成把握，不伤分毫便足矣成事。
可现下不同，从方才的阵仗来看，管封扬已然触动机关，搞不好，连怪物都放出来了，如今冲过去，定是一场血拼。阻止管封扬分本就是自己任性的主意，若因此牵连别人，自己心里肯定是过意不去。
管封扬若真想复活他的妻子，便由他去吧。
只要不将铁棺中的怪物放出墓穴。
乐师自是不知她心中所想，先是一愣，继而唇角微翘，勾出一抹嘲讽的微笑，稍纵即逝。
这是钟离未卿第一次见她真正有了笑的模样，如雪山初融，昳丽倾城。
钟离未卿本应高兴，可是这笑容的含义还是毫无征兆的刺痛她的心。
乐师的声音像是泡在了冰水里，冷冷的，偏生又带着一股轻蔑的笑意，“方才救人还说的斩钉截铁，不留余地，如今可是怕了？”
钟离未卿见她这般误会自己，眼眶不争气的泛红了。
与以往不同，这次多半是气的，自然，还有些委屈在里面，倏地甩开乐师衣角，目光愠怒，恨不得上前抽她，“你个不识好赖的臭女人，我定是脑袋灌了水才处处替你操心。下次再有什么危险，我才不管你！”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哀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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