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发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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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过石缝，钟离未卿抬头望天，竟已是皓月当空。
乐师衣摆衣襟上的花纹俱都是掺着银丝绣上去的，映着烛火流光溢彩。她便如此犹如僵木的坐在清朗的月光下，垂眸敛目，不动亦不语，睫毛上嵌满碎光，双手揽着钟离未卿，力道虽轻，但紧握刀柄的右手骨节已然泛白，似是在心中用了好大力气。
静默良久。
此刻已是深夜，凉如水。
钟离未卿本就不耐寒，又加上衣衫湿透，稍有风吹，便感觉寒意刺骨，将身子窝进乐师怀里，声音略微沙哑，“你若不愿说，便算了，我不强人所难的。”
“嗯。”乐师应了声，回答倒是干脆。
钟离未卿莫名的失落感涌上心头。
乐师拽着钟离未卿的衣角轻拉向下，绣有金丝暗纹的领口便顺势滑落，墨色的衣衫半褪，露出整个背部。
钟离未卿自幼体弱多病，身材消瘦，节节的脊骨分明，看着便令人心疼。她的肌肤很白，细腻无暇，恍若透明；玉颈更是如雪，弯出的弧度优美漂亮。
纤瘦的肩头珠圆玉润，几道隐隐渗着血丝的伤口完整的呈在上面。
乐师目光下挪，眼尖的看见一株血红色的花型图案顺着钟离未卿浅浅的腰窝蜿蜒而上，栩栩如生的纹在背上，隐在发中，似是白玉沁血，美得张扬妖艳，与之温顺的性格毫不相符。
后背一凉，原本昏昏欲睡的钟离未卿瞬间清醒，急忙地将衣领提至肩头，神情略显慌张，像是被人撞破不可告人的秘密。
乐师瞧她既害怕又警惕的模样，只能将心里的疑惑和震惊压暂时压下，一贯平常的面无表情，目光平静，装作没什么都没有看见。
毕竟每个人都有秘密。
当冰凉的刀刃抵在肩头，钟离未卿抓着衣襟，紧张的手心里满是冷汗。
乐师小心翼翼的沿着她伤口切开，流出的血渍极少。
钟离未卿害怕的双眼紧闭，感觉伤口处像是被蚂蚁咬了几口，不是很疼，却奇痒无比。她不敢乱动，怕乐师的刀锋会因此错开，身子便始终僵硬着，鼻尖也逐渐泌出一层层晶莹的细汗。
比起钟离未卿，乐师这边也不好过。
透过伤口，她发现有许多米粒大小的种子已经在钟离未卿的肩膀里生根发芽。它们的模样小巧精致，宛如藤蔓，长着青油油的叶子，因外界发出的细微声音警惕的来回晃动，根须向各个方向不断延伸着，织成一张大网。
此情此景，当真是诡异极了，连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乐师都不禁厌恶的颦起眉来。
贴在后背的薄刀再未挪动。
清风徐徐，在这寒冷的夜里却不怡人，像刀子般刮在身上。
钟离未卿紧闭着眼，等待乐师有所动作，脸色白里透着红润，似是害怕与羞涩参半，面上也不好催促，只能哆哆嗦嗦的咬牙忍着。
任由这些青藤肆意增长，乐师忽然在钟离未卿迷茫的目光下收回刀子，语气异常平静，“还好，伤口不深，并无大碍，尸毒也没我想象中的严重。你最近不要沾水，稍微休息两日便足矣痊愈。”
钟离未卿听见这句话仿佛听见天大喜讯，差点笑出声来。
乐师目光恬淡的低下头，乌润的长发便如瀑布般流泻下来，泛着淡淡的光泽。她眸光静敛，没有因为此事流露出半分欣喜，只是安静地替钟离未卿穿好衣服，细心地系上腰带，碎发下的阴影遮挡住她绝美的半张容颜，连钟离未卿认为她五官中最美的双眸也被隐在其中，瞧不清楚。
而阴影外，她犹似白玉的精致下颚如刀削般略显消瘦，却不瘦的过分，可以说是恰如其分。薄薄的双唇轻抿着，略微泛白，与往常并无异样。
钟离未卿强忍着脑中晕沉，拾起地上的长明灯，“我们现在去哪？”
“你身上的衣服都已然湿透了，再不换下来，容易着凉。”乐师不由分说的将她横抱起来，“我们首先出墓，换件洁净的衣服，再想其他事情。”
钟离未卿浑身无力，也懒得挣扎，任她抱着，“你如此耽搁时辰，管封扬还追不追了？”
“不追了。”乐师目不斜视，径直向前走，冷冷道，“他若是想要长生，便让他去。后果亦叫他自己担着。”
钟离未卿怕掉下去，双手揽上乐师洁白的玉颈，“可我总觉得管封扬的真正目的不是为此。”
乐师知晓她心中有了自己的想法，“你说，我认真听着。”
钟离未卿仔细想想，“据我所知，管封扬有位妻子，唤素素。管封扬为了她可以与家族闹翻，金盆洗手；又可以在她身患奇疾的之时，不惜打破誓言，从操旧业，替她筹钱医治；并且在素素死后，管封扬在其坟旁苦守三年，至今未娶。种种迹象表明，管封扬爱他的妻子是爱进骨子里了，又怎会想着自己长生不老？于他而言，没有素素的陪伴，即使多活百年千年，又有何意义，岂不是徒增痛苦？”
乐师不语，细细思索。
钟离未卿将这些线索串联起来，突然有个大胆的想法在脑中闪过，“也许管封扬要的不是长生不老，而是想复活素素？”
乐师一怔，随即淡道：“素浅年死了八年，早已化为白骨，若真如你猜想一般，管封扬无疑是痴人说梦。”
“也许并不是痴人说梦。”钟离未卿道，“管封扬之所以没有杀掉焦魁，并将他活着带走，就是为了放出铁棺材里的怪物，因着怪物需要活祭才能苏醒。如果管封扬真的想要复活素浅年，那么怪物正是她复活的关键。由此推测，怪物可能也有与穆寒身上相同的种子。”
乐师停下步子，居高临下的低头看她，“你怎么知道怪物苏醒需要活祭的这件事情？”
“星老老奸巨猾，如果真的需要人头作为祭品，以他的本事，完全可以杀人之后带着人头进来，不用大费周章的诓骗两个活人。还有壁画，也暗指怪物的苏醒需要活人祭祀，我便大胆推测了一下。后来在交谈中，他也算是默认了。”
乐师面色不善，翻起旧账，“你只与我说过穆寒化作我的模样欺骗你，以及星老欲要杀你却被穆寒阻止的事情。而你受伤，和与星老交谈的事情，却为何只字未提？”
钟离未卿心虚的避开视线，“那是我忘了而已。”
乐师木着脸不吱声。
“我看过墓道里的壁画，种子能让人起死回生，也能将人变的不人不鬼的怪物，就像穆寒和陶芊雪一样。怎么说管封扬也是我哥哥的患难之交，我不想让他误入歧途，将素浅年也变成这幅模样。况且，管封扬想要得到种子，必定要放出铁棺里怪物，我虽然不晓得它是个什么东西，却隐隐觉得非常厉害，到时斗不过它，让它跑出墓穴，会祸及多少无辜百姓？”钟离未卿语气一顿，攀上乐师的左手衣袖，“你就依我一次，帮我阻止他。了结此事，我日后都听你的。”
乐师云淡风轻的瞥她一眼，“我原本想着送你回砚南斋去，现在看来，你是不愿回了。”
“你帮我阻止了管封扬，我自然跟你回去。”钟离未卿嗓子不适，一大通话说完，不由咳嗽两声。
“身子不舒服，便少说些话。”乐师抱紧她，边走边道，“我带你去就是了。”
钟离未卿听话的安静下来，除了偶尔的咳嗽一声，其余时间，都静悄悄的窝在乐师怀里，呼吸均匀，似是睡着了般。
越过河道后，两人沿密道一路前行。
尽头又是死路。
乐师放下钟离未卿，在墙角摸索两下，原本厚实的青砖墙壁便旋转着开启了。
暗门后异常宽敞，完全想象不出是墓穴下的暗层。
钟离未卿揉揉眼，略微讶异，“这便是隧道下方？”
乐师摇头，“这是主墓室的下方，若要到达隧道，还需向北走些。”
没走几步，两人便看见右手边的墙壁上有一个洞，与之前所见的盗洞如出一撤。
乐师面无表情的看着地上鲜血，“我们来晚一步。”
钟离未卿缓缓的低下头。
乐师扶着她，眸光淡然，“俱是怪你生病，耽搁时辰。”
钟离未卿也心下不好受，“我是病人，你就不能温柔些与我说话？”
“我正是在温柔的与你说话。”乐师板着脸，模样冷冷的，“你看不出么？”
钟离未卿：“……”我瞎了么？
钟离未卿识趣的闭上嘴，闷闷不乐。
乐师的面色稍有缓和，“所以下次身子不适时，要尽早的说出来，切莫硬撑，记得么？”
钟离未卿心里的不愉快顿时荡然无存，连忙点头道：“记得了。”
前方的路愈发古怪，若横着切开，像是空心的凹字。
每隔不远，墙角都会相对的摆放两面齐腰大鼓，鼓面暗沉发黄，是人皮所制鼓不假，可相较主墓室中的人皮鼓，它们成色的较新，鼓面的纹路也更为细腻，绝不是西汉前的古物。
钟离未卿眯眼，鼓面上散发的雾气黑红交错，红少黑多，她看着很是眼熟。
乐师提醒道：“头顶便是隧道。”
钟离未卿抬头向上看。
墓顶是整块石板铺成的，用朱砂刻满复杂艰涩的古老文字，与封锁铁棺链子上的文字有些相像。她另外发现，这些雾气都害怕似的躲开雕刻文字的石板，从凹字的两端泄露出去。而凹字两端的内侧部分，正是构成头顶隧道的墙壁部分。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发芽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