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长离》于隐

4、第四章 渡劫

　　紫衣姑娘带着长离走了一个多时辰，这时已经天黑了，山上幽静得有些可怕，只能听见两人脚下走路的声音。更为可怕的是，紫衣姑娘时不时斜眼偷瞄着她，那眼神像是防备又有几分敌视，让长离心里很不安。

　　长离实在有些走不动了，又饥又渴又累。

　　走着走着前面没路了，紫衣姑娘终于停了下来，指着不远处一个小树棚，“今夜你就睡这儿了，倘若明日还活着，你就过了第二关考验，自然能发现继续上山的路。最后一关由我紫霞派大师姐主持，她要看你是否有修仙的灵根与灵脉，还要问你三个问题。好了，我今日替师姐把当值的任务完成了，明日你是否还活着就要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紫衣姑娘说完扭头就走，长离有些害怕，什么叫明日是否还活着，难道夜里有野兽或恶魔出没？

　　她走进树棚里一瞧，发现里面啥都没有，只是地上铺着一些干草。没吃没喝的也就算了，她包袱里还有几个干馍馍可以对付，但连铺盖都没有她实在是想不明白，这和野宿有什么不同，干嘛还要搭个树棚？

　　长离想到葫芦里的水都喝完了，她跑出去喊道：“师姐！师姐！能不能给点水喝？”

　　当她仔细一瞧，才发现紫衣姑娘已经不见了。她四处瞅着，不知紫衣姑娘从哪儿上的山，眼前明明是荆棘丛生根本没有路啊，一个大活人怎么转眼就不见了？莫非眼前的荆棘又是迷魂阵？

　　她正想拾起一根棍子上前去试试，忽然，从山上飘来紫衣姑娘的声音，“我说过了，别叫我师姐，你还不是紫霞派的弟子呢！你想喝水自己找啊，找不到就渴死得了！”

　　声音渐弱渐远，之后便再没半点动静。

　　长离撅嘴，凶什么凶啊，我不知你的名也不知你的姓，不叫你师姐难道叫你“好姐姐”？

　　长离气得随地一坐，拿出干馍馍来啃着，可喉咙里干得都快冒烟了，她实在是渴得难受。上山的这一路上她都没见着水，她寻思着这么大的紫霞山应该会有泉水往下流吧，只是天色这么黑了，怕是很难寻找。

　　为了不渴死，她还是打算去寻水，在她起身之际，猛然发现有一个白影子向她靠近。

　　她吓得差点喊叫了出来，对方却比她先开口，“两日不见，你不认识老夫了？”

　　长离缓了一口气，原来是那位在河边垂钓的老翁啊。

　　“老爷爷，你怎么上山来了，也是想入紫霞派？那位当值的师姐已经走了，她没给你开那道山石屏障，你是怎么进来的？”

　　老翁哼笑了一声，“此山老夫想进就进，想出就出，哪需她给老夫开道。”

　　“哦，我明白了，原来你是紫霞派的人！”

　　老翁咳了咳，“老夫……确实是紫霞派的。”

　　他坐在了长离的对面，“没想到你一位小小的姑娘，竟然有这个本事连过三道关卡，还能抓到这山上凶猛的兔子。只不过你这脸和脖子被抓了好些口子，你一个姑娘家，就不怕脸上留疤变丑了？”

　　长离嘿嘿笑了笑，“没事，我平时受伤极少留疤，过个几日伤口就会愈合的。今日我运气好，没碰到身怀武艺的对手，就碰到一个小男孩，至于抓兔子……也纯属侥幸。”

　　老翁自然知道长离是凭什么抓到兔子的，他的眸光从长离手上那只赤铜五凤朝阳手镯上一扫而过。他知道长离渴了，从腰间取下一个大葫芦，递给长离，“来，喝几口吧。”

　　长离一边喝水一边寻思着这一夜怎么度过，要是有野兽或更厉害的魔兽，她还真担心自己活不过明日。看着眼前的老翁，她忽然灵机一动，说：“老爷爷，今夜你有事么，若是闲着，就陪我在这儿说说话吧，我会讲很多很多故事哦，还可以跟你讲讲我的身世和沙河村的家长里短。”

　　老翁狡黠一笑，暗忖着这个小丫头心眼还挺多，她知道这一夜凶多吉少，就想让他与她一起面对，好歹他也是紫霞派的人。

　　不过他对长离的身世确实感兴趣，他故作老头子的姿态沧桑一笑，“好啊，你就讲讲你的身世和沙河村吧，老夫倒是好些年没听人讲故事了。”

　　可是长离并没有马上开口，而是好奇地盯着他的胡子看。

　　老翁随着她的目光低头看自己的胡子，“怎么了？”

　　“你的胡子怎么比前日要稀薄许多，难道人老了连胡子也会脱落么？”长离记得前日见到他，那白白的胡子既浓密又细长，光泽也好。这趁着夜色虽然看不见什么光泽，可是他那胡子明显稀薄了好多。

　　老翁一怔，忽然想起今日粘的胡子与前日的不一样，因为前日那副粘不紧，他便换上这副了。没想到这小小的细节竟然被长离给发现了，他尴尬地笑了笑，捋着胡子说：“人老了，何止胡子会脱落，连这记性都不好了，有时候老夫连自己的生辰八字都想不起来。”

　　长离不禁腹诽，就凭你这样，记性差身体还不好，才两日功夫胡子就掉了一半的老头子，是怎么在紫霞山修仙的？他这样能帮自己度过今夜这个难关么？

　　长离对这个老翁有些怀疑起来，不过她还是讲了自己是爹娘从河边捡来的简单身世和沙河村的一些故事，老翁听得还挺入迷，之后他还顺便问了一句，“你这镯子是你养父母给的，还是他们捡你回来就在你手腕上？”

　　长离没想到老翁竟然还在意她的手镯，她抬起手腕摸了摸这只戴了十几年的手镯，有些伤怀地说：“我爹临死之前告诉我，这只手镯是我亲生爹娘留给我唯一的东西，叫我一定要永远都戴着，不许弄丢了。”

　　忽然，她警惕地说：“这只是普通的赤铜手镯，不值钱的。”

　　老翁爽朗地笑了起来，“姜长离，老夫难道会抢你一个十五岁姑娘的一只镯子？老夫只是觉得这样式挺奇特，上面雕刻的五只凤格外生动罢了。”

　　“哦。”长离也觉得他不至于对一只镯子生了贼心，“我把身世都告诉你了，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贵姓和贵庚呢，又是啥时候入紫霞派的，如今修炼到哪个阶段了？”

　　“你想知道的还真多，老夫姓齐，今年已经……七十高寿了，想想老夫上山都几十年了，回忆起来却感觉是一眨眼的功夫。”他真话里掺着假话，毫不脸红，又道，“紫霞山上有两大峰，峥阳峰是男弟子修仙的地方，而缥缈峰是女弟子修仙的地方，如今两峰各自只有一百多人在山上了。”

　　“听说紫霞派名动天下，怎么才这些人，不是每日都有很多人想上山修仙么？”

　　老翁笑着摇头，“你别以为自己一定能入得了紫霞派，前日老夫就说过，一年也才十几个人能顺利入派。另外，还有许多修炼到一定境界后就得下山历练，斩奸除魔，或是渡劫。老夫现在就处于渡劫期，平时在外云游，极少回到紫霞山。”

　　长离很是好奇，“渡劫？渡哪些劫？”

　　“空劫和破劫，其实就是贪欲劫、情劫和生死天劫。只有最后的生死天劫过了，功力才能更上一层楼，倘若渡劫失败，轻则修为下降，重则魂飞魄散！”

　　老翁说得很有气势，之后又颇为得意地说：“老夫最近修为进步不少，这个月底若不出意外，贪欲劫就算渡过了，至于下一个情劫，对于老夫来说，简直易如反掌。”

　　长离见老翁有点飘飘然了，不太像一位老者那样稳重，便揶揄笑道：“这不是还得月底才算渡过了贪欲劫么，还没到月底呢，你可别高兴太早。”

　　老翁被说得有些脸红，得意之色稍有收敛，立马一本正经地说：“你提醒得没错，人能时常给自己敲警钟，才不容易走入邪道，在整个修炼过程中，若意念稍有偏差，就会被一些恶魔给利用，走入魔道后就再难走回正道了。”

　　长离对什么魔道不感兴趣，只对花多久时间能修炼成仙感兴趣，忙问：“那渡劫过后修为会达到何种程度，要多久才能成仙？”

　　“你还真是着急，没个几十年或上百年，何以成仙？甚至几百年或是终生修炼都成不了仙。从炼气、筑基、金丹、元婴、出窍、离合、渡劫、大乘，到最后飞升，每一个阶段都有可能难倒你，从此再难以提升修为，这完全看人的努力与造化。当然，也有人修炼十几年就开始渡劫，譬如……”

　　他差点说出“譬如我”，顿了顿，接着说：“譬如紫霞派缥缈峰师父叶莲，她当年就只需花十九年到了渡劫期，但在渡劫期却足足耗费了五十年才到如今的大乘，倘若这大乘顺利的话，过几年就能飞升成仙了。仙也有小仙、散仙和上仙、玄仙、天仙之分，这都要凭修为与造化而定。”

　　长离似有所悟地点了点头，“那你岂不是也快到大乘了，之后就能飞升成仙？要是你真成仙了，可别忘了我，我若遇到什么困难，你这个仙尊可得帮帮我，你仙指一点，我遇到再大的困难也能迎刃而解了。”

　　“哈哈哈……”老翁大笑了起来，“你这个小姑娘还真会把握机会。行，老夫今日就答应你了，倘若真有飞升成仙那一日，定会回来看你，凡是老夫能帮上的，绝不含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