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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禁欲总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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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乔驱车离去,刚到拐弯处,就见阮蓉提着个菜篮子向自己招手。她连忙停下车,打开车门,向阮蓉跑去,抱着她哭泣道:“阮老师!”
阮蓉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动作温柔,含着无限的怜爱。
江乔恍然想起,小时候经常被梦魇所扰,那时都是阮蓉抱在怀里耐心地抚慰,才进入梦乡。她六岁时,就被江枫带到阮家,跟着阮蓉学习刺绣,几乎是阮蓉一手养大的。所以,对于江乔来说,阮蓉不仅是自己的恩师,更是一位极好的母亲。
聊了彼此的近况后,阮蓉用手语请求着江乔:“乔乔,拜托你在公司照顾清歌。尽量不要再让她受到伤害,好吗?”
这世上能让一个女人放下所有尊严去请求前夫的私生女,唯有一样东西,那就是对孩子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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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
阮清歌整理好情绪,让阮承光给宁南星倒杯茶。听到高跟鞋踩在地面的蹬蹬声,知道还有一个访客,微微一笑:“南星,介绍下。”
“我堂姐,宁西月。”宁南星看着她哭得通红的眼睛,心里也跟着难受。
宁西月拉起阮清歌的手,握了握,语气温和又有礼:“阮小姐,你好,我叫宁西月,深城晚报社会部的记者。十月十五号是国际盲人日,我想就盲人的生存现状做份专题报告,让人们更加了解这个特殊群体。不知道你可不可以接受我的采访?”
阮清歌不假思索地同意了,“宁记者,这个社会对盲人存在着很多误解和偏见。虽然我们生活在黑暗的世界里,但不是对世界一无所知。只不过和用视觉去感受这个世界的人不一样,我们靠的是听觉、触觉、嗅觉,还有感觉。”她顿了顿,继续说,“看不见,只是认知这个世界的方式不同,没有、也不应该有高低。”
宁西月点点头,打开录音笔,询问道:“请问阮小姐是什么时候失明的?”
“十年前。因为车祸。”
宁西月同情地望了她一眼,往往后天失明的人要比先天失明的人经受更大的精神折磨。她又问:“失明后经历了什么样的心里落差?”
阮清歌做了个深呼吸,缓缓诉说:“色彩从我的人生中消失了,我的梦想也破灭了。我一直逃避着失明的现实,直到我去了特殊教育学校学习盲文。以前那些轻而易举就可以看到的字却只能通过触摸感知。那时,我才真正意识到,我再也看不见了。”阮清歌没有说出口的是,那一天,当她触摸着那些密集的凸点,终于在出事后第一次哭了出来。
宁西月给她缓冲的时间,过了好一会儿,才继续问道:“这十年,有什么遗憾吗?”
“听说08年北京奥运会的开幕式特别的壮观,我很遗憾只能听到主持人的声音。听说温锦言的时尚周首秀特别的给中国人长脸,我很遗憾不能欣赏到他的作品,不能和他同台竞技。听说九寨沟的风景特别的迷人,我很遗憾失明前没有去领略下。听说……”阮清歌又讲了好多个“听说”,把阮承光抱在膝盖上,失落地说,“而我最大的遗憾就是从来没有见过承光的长相。”
似乎是意识到气氛有点压抑,阮清歌微微一扯嘴角,乐观地笑道:“我有很多很多遗憾,但是谁的人生不是充满着遗憾?只不过我的遗憾稍微有些多罢了。”
宁西月拭去眼角的泪水,用沙哑的嗓音笑道:“承光长的很像你,很好看。”
“是吗?”阮清歌抚摸着儿子的脸,自嘲道,“只是我连自己长什么样都记不得了。”
这时,一直沉默的宁南星开口了:“清歌,你很漂亮,非常漂亮。”
“是吗?”阮清歌低下头,不好意思地笑了。
……
宁南星和宁西月自带食材,请阮蓉加工。然后,宁南星把这些美食的照片发到微博上,@了远在千里之外的温锦言。
没多久,温锦言打来电话,咬牙切齿道:“宁南星,我在秀场饿得前胸贴后背,你还故意刺激我。行,留着小命等我回来揍你。”
“锦君,我好怕啊。”宁南星皱着眉头,怪腔怪调地“求饶”着。
阮承光扑哧笑了出声,因为嘴里塞满了东坡肉,说出来的话都是含糊不清:“温叔叔,我也好怕啊!”
温锦言在电话那端也笑了,让宁南星把电话给那只蜗牛。
宁南星一愣:“谁是蜗牛?”
“除了阮清歌还能是谁?”温锦言叫道。
宁南星把手机塞到阮清歌手心里,深表同情,“清歌,你的BOSS要训话了。”
清歌?温锦言直纳闷,他们两人的关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亲密?听到阮清歌那声怯怯的“总监”,一股无名火又起。他什么时候就给了她恶毒上司的印象?心中有火气,嘴上更是没好气:“阮清歌,不要我一走,你就成了饭桶。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的特别降落伞,你要是在旗袍秀上没有好好表现,会丢光我的脸。”
“……总监,那个,我——”
温锦言没有耐心听她说下去,直接打断她的话,跟放鞭炮似的,语速越来越快:“没有人来找你,你就不会带着设计稿上门推销吗?主动出击知道吗?别跟蠢货似的。你没眼睛但是有脑子,要学会灵活应变。”
阮清歌在他喘口气期间,赶紧见缝插针地说:“我找到顾客了。西月很喜欢我的那款雏菊旗袍。”
温锦言:“……”
阮清歌请教着:“总监,现在旗袍的流行元素是什么?”
“不要问流行是什么!只有没用的设计师才会追着流行,真正有才的设计师会创造出流行。”温锦言严厉地训道。
阮清歌见他有继续骂下去的趋势,连忙把手机还给宁南星。
宁南星夹枪带棒地跟温锦言聊了一阵子,挂断电话。他有感而发:“锦言这人,就是嘴巴毒了点,跟他在一起要有足够的抗骂能力。”
宁西月评价着:“温公子哪都好,就是为人太装逼。那副高冷的禁欲样,太他妈的性感了。”
“温叔叔是个大吃货,看到好吃的东西时眼睛会瞪得比牛眼还大。”阮承光模仿着,那惟妙惟肖的表情让所有人都哈哈笑了起来。
结束这顿丰盛的午餐,宁南星坚持去洗碗。阮承光跟便利贴似的,黏在他身边,以一种“我知道答案快来问我呀”的得意神情,问宁南星:“宁叔叔,你知道我们为什么看不到奥特曼吗?”
宁南星冲去碟子的洗洁精泡沫,笑着回道:“因为奥特曼忙着在银河打怪兽。”
“就是就是吧!”阮承光别提有多激动了,蹦得老高,“可是温叔叔说奥特曼都是演员穿着皮套演的,只有愚蠢的小孩才会相信这世上真的有奥特曼。”
宁南星在心里暗骂温锦言讲话没轻没重,安慰阮承光:“他那人向来没有童心,别信他。”
阮承光开心地“哦”了一声,跟宁南星分享着他的秘密:“我爸爸就是奥特曼,在银河打小怪兽时,不幸牺牲了。不过他永远都是我心目中的英雄。”
宁南星擦干手,蹲下身,待视线与阮承光持平后,柔声说:“承光,爸爸不在了,你就是家里唯一的奥特曼。要好好学习,长大后就可以保护妈妈和外婆。”
阮承光重重地“嗯”了一声,双手放在背后,蹦蹦跳跳地跑到房间,拿出习字贴,练习写字。他无条件地信任宁南星,所以他要好好学习,这样长大后才能成为保护妈妈和外婆的奥特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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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清歌带着设计稿,来到制版室,请打版师傅尽快做出来。
“啊,这件——”打版师傅想了一下,疑惑极了,“这件我不是做过了吗?”
他从一旁的设计稿中翻出黄色旗袍,见她眼睛不便,说:“淡黄色真丝面料,四分立领,一字盘扣,包边小包袖,开叉下摆,及膝长度,在裙摆绣有一圈明黄色雏菊,这是王熙儿的设计。”
阮清歌大惊,完全不敢相信王熙儿盗用了她的设计,“不是的,是我的设计!”
打版师傅表示爱莫能助:“总之王熙儿已经把这份设计交给歆姐。公司认定了这是王熙儿的作品,除非你有证据。”
阮清歌抿着唇,默默走出工厂。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光了,她疲惫地靠在墙上,通过语音信息,找到了王熙儿的电话号码,拨打过去。
“熙儿,为什么?”
王熙儿有点心虚,“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偷我的设计?”阮清歌质问着。
王熙儿一口咬定:“什么你的设计?你有证据吗?”
“……”阮清歌哑口无语。这款雏菊旗袍是她早年的设计,因为原稿被温锦言拿走了,所以她在王熙儿的面前又画了一张。
“没有的话就别乱说。在这一行,偷盗别人的设计是一生的污点,所以不要污蔑我。”王熙儿的声音尖锐而陌生,在阮清歌听来,格外的刺耳。
嘟的一声,信号中断了。
阮清歌蹲在地上,抱膝蜷缩成一团,将脑袋埋在双膝间。明明是那么可爱热情的女孩,不厌其烦地带着自己去拜访顾客,明明还在不信任自己的太太面前为自己说好话,怎么会突然间变成这样?
酥酥能感觉到主人的心情很糟糕,于是时不时就用黑溜溜的眼睛看她一下,用头轻轻地蹭她一下,好像在告诉她,无论如何它都会在她的身边陪着她。
手机响起,机械的女声播报着一个陌生人的电话号码。
阮清歌接起的瞬间,节拍极强的走秀音乐传了出来。不过很快,背景又安静下来。
阮清歌有种强烈的直觉,电话那端是温锦言。她脱口而出:“总监,你曾经被人背叛过吗?”
五秒后,温锦言低沉温厚的嗓音缓缓响起,像是一首轻柔的小调敲打着阮清歌的耳膜:“阮清歌,努力做好你自己。当你变得足够强大,强大到没有人敢轻视你,你就成功了。”
一阵风吹来,吹乱了她的头发。阮清歌把散在面前的几缕发丝挽回耳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今天的空气非常清新,带着阳光般明媚的气息。想必是个万里无云的晴朗日子吧。
这世上有这样的一个人,他的三言两语,就可以打消她心中所有的焦虑和不安。
对于阮清歌来说,温锦言就是这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