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vesick）（Pun/No）时间开始了》森林唱游

12、（十二/外一章/番外）

　　（十二/外一章/番外）No，Pun和我：争取还是成全

　　人生是只有初恋这么不易，还是所有的恋爱都如此艰难？
　　两年之后，甚至是十年之后……我会怎样回答这个问题呢？

　　在17岁这一年最后一段时光的这个晚上，我坐在自己房间的电脑前，呆呆地盯着脸书上No的主页，循环听着那首简直是为我量身订做的《如何拒绝》，脑中挥之不去的是今天白天那时在学生会的储藏室里No丢下我转身追着Pun跑出去的那一幕……我不无苦涩地这样想。

　　就像No昨晚在电话里说的，这首歌乍一听来甜得有些让人受不了，但如果你认真听下去的话，就会发现，这其实是一首很悲伤的歌，是一个暗恋者最真挚苦闷的内心独白。
　　有些时候，我们必需把痛苦藏起来，以一种轻快甚至是微笑的姿态面对我们的失意……至少我是这样想的。

　　是啊，如果这段以暗恋为方式开始的初恋注定要失败收场，如果我不想自己受太重的伤，我该怎么阻止自己，该怎么对飞蛾投火般的我说“不”呢？

　　事实上，到今天，就算我再怎么想欺骗自己，我也明白，我和No已经不可能了。我不是不知道到了这个地步我该试着从他的生活里退场，但问题是，在之前我尚不明确自己对No抱有怎样的心意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没有想过要远离和放弃他，所以，现在的我要突然学会放手该有多难……难到我自己没法想像。

　　说起来，我到现在为止的人生几乎可以算是一帆风顺了：家世良好，外表出众，在一所全国著名的男校里读书，学业尚可，何况，身为学校啦啦队队长的我在校园里也算是一个风云人物。让我第一次感受到人生艰难的，是我发现自己初次爱上了某个人的那个时刻……我第一次真正喜欢上的人，竟然是个和自己一样的男生。

　　后来，我依靠自己强大的内心建设战胜了这种爱上同性的迷茫和痛苦，但问题是，在我的爱情路上，并不只有这么一个困难：在遇到自己想要全力以赴地去喜欢的那个人的同时，我竟连带着发现了一个显然已经存在很久、很隐蔽的情敌，而且，这个人还特别优秀……超出了势均力敌的范围。

　　虽然我一向骄傲自信，更不想抬高敌人，但身为学校学生中二号人物的学生会秘书长Pun的确是个不能忽视的男生：他出身名门，样貌英俊，是学校里师生们公认的超级优等生。
　　我有时也会疑惑，对于No，这个已经有了个令人羡慕的美丽女友的男生究竟是怎么想的？还有，他这样沉默着存在多久了……两年，三年，亦或更久？

　　不过，很显然，拥有超粗神经的No并不知道自己的周围除了我之外，还有这么一个人在偷偷地关注着他。总之，Pun就这样耐心而低调地在No的生活外围徘徊着，令同样在No的身边活跃着的我不得不时时对他侧目。

　　很长一段时间里，因为No的缘故，我和他就像是两个绕着以No为中心的绿地不停跑圈的寂寞的长跑选手。或许是因为，和No在学校里既没什么交情也没什么交集，Pun不得不跑在更外圈的地方，而我，则在更里圈一些。

　　一直以来，这似乎就是我唯一的优势，我总是能离No更近一些。每天在学校里，为了能多看他一眼，我会去音乐社团观摩他们的练习和活动（值得夸耀的是，至少我在音乐方面天赋非常明显，尤其是有一把好嗓子），或者在操场看他参加体育活动；就是放学的时候，我也会故意走到No的教室门口，就为了在离校之前和他打个招呼。放学或假期时，我们也会像好朋友一样在电话里聊天甚至一起去看电影什么的，但也就仅此而已……而且，几乎都是我主动邀约他。

　　有时我会想，我是不是该拿出勇气，行动起来，打破目前的困局。但我们身处的，毕竟还不是一个能自然接受男生和男生恋爱的时代和社会，我不知道我的父母、亲戚师长还有同学朋友们届时会怎么看我，而且，我也很怕，如果我冒然行动，会和No连朋友都做不成。要知道，我有时对生活的要求很低，只要每天能看看他可爱的笑脸我就会感到很满足。

　　看着不动声色地在No的周围逡巡打转的Pun，我有时也会想，他又准备什么时候开始走出关键性的第一步呢？我相信这个终日显得特别温和平静的男生的外表下肯定藏着一个反差极大的炙热灵魂……否则，他又该怎样保持这么长久的对另一个男生的关注热情。

　　于是，就到了Pun为他的女友Em开生日派对的那一晚。那个晚上，无论我们星期五男校，还是隔壁的星星修道女院都来了很多人，No当然也来了。当我故作随意地待在他身边时，修道女院那个长得很可爱的、叫Yuri的女生也以一种“他是我的”的高姿态承包了No身边的另一席。

　　我看得出来，No对她其实没什么感觉，不过，我不得不承认，这个女生那种在人前毫不掩饰自己想完全独占No的野心，还是令我暗暗佩服……至少目前我就做不到。我猜，Pun应该也还做不到。

　　有一刻，我总觉得No的目光似乎落在了坐在我们斜对面的派对主人Pun身上。于是，我开始思考一个以前我从来没有去想过的问题：No是怎样看Pun的呢？虽然就我的了解，他们一直都没怎么接触和交往，但Pun在学校里并不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No对这个称得上出类拔萃的男生总会有自己的看法吧？会有比对我更深的好感吗？哪怕还不是喜欢，更不是爱？

　　而且，我发现，即便是在这么多人面前，女友Em就在身边（他甚至一只手还搂着对方），Pun还是时不时朝我们这边看过来……就如同以往那些有No出现的公众场合一样。有时，我们的目光会不期而遇，于是就这样意味深长地望着对方。那样的时候，我不免会想，一直以来，Pun是否也想过这个问题？他会去想，No是怎么看他的吗？

　　但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这个晚上，他貌似平静的目光中仿佛有某种和以往不同的东西在闪烁……似乎有什么想法在他心中剧烈地酝酿着，逐渐成形，令他变得蠢蠢欲动。我开始有些不安起来，难道说，这个比我更早蛰伏在No周围的男生终于按捺不住，准备行动了？那我呢，是不是也该行动了？

　　但有时候，你会痛苦地发现，世事并不在你的信念和掌握之中，也就只是迟疑一下的功夫，一切都变了。首先是在参加生日派后的第二天，也就是周四这天，学校里开始广为流传No为了音乐社团经费的事和Pun走得很近甚至昨晚还在他家过夜的小道消息。

　　然后，到了周六，一大早我们在学校里参加活动和训练时，我听到音乐社的那些人尤其是No的死党Ohm在说No从昨天上午开始就神秘翘课没来学校的事，接着，Pun班上的一个同学也说，Pun这几天同样很神秘，而且也失联了。

　　于是，他们开始结合之前的那些传闻大胆联想No和Pun这些天的行动和去向，最后全都暧昧地笑了。那一刻，在场的人之中，大概也只有我不仅笑不出来，而且，脸色还很难看……因为我知道，他们的猜测与事实已经很接近了。

　　新周一的午间，为了人妖组们加入学校啦啦队参加即将到来的足球比赛表演的事，我和Peet他们去和学生会的那些人交涉。走出学生会办公室，来到操场，我看到No一个人呆呆地坐在草地上。今天的他看起来情绪很低落，我于是和Peet他们分了手，来到他跟前。

　　坐在No身边时，我看得出来他很烦恼，以前的他，一直是个没心没肺的乐天派，是颗人见人爱的开心果。我不由想，终究是谁令他变得这么不开心？当然，其实，我已经猜到了。不过，我还是有些不死心，当下用一种小心翼翼口吻旁敲侧击，问No关于最近学校里他和Pun的那些传闻。No的回答很含糊，甚至顾左右而言他，但我因此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推测。

　　是的，在这个午间，坐在No身边望着不复往日快乐的他，我感觉他离我越来越远，触不可及。我知道自己的直觉是对的，就在这过去的几天里，那个从前就比我更早入场的情敌已经远远把我甩在后面了……直接一点说就是，我已经没有机会了。但要真正死心是多么的难，尤其是在我根本就没有开始的情况下。

　　周二晚上，去Peet家请他帮我补习理科课程前（我承认，虽然我在艺术方面很有天赋，但我并不擅长科学课，学起来有点吃力），我忍不住还是想打个电话给No。

　　我知道，在学校里和我走得最近、同时也是我的死党的Peet，肯定看得出来我对No抱有怎样的感情，但他是个聪明人，明白这样的事情如果我不开口，他也不方便说什么，所以，他一直都保持着沉默。

　　有时候我真该感谢他不仅在啦啦队工作方面那么支持我，还这么善解人意。但这个时候，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说我和No的事……我想，有一天我准备好了，我会告诉他的。但不是现在。

　　那天晚上，No没有接我的电话。我其实并不是个喜欢自虐的人，所以，我真的不想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和谁在一起……但我不能骗自己说，我真的猜不到。于是，我又一次不无沮丧地想，我是不是该就这样默默地退出No身边那圈与我相伴多时的无形跑道，就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这样，至少可以保全我那可怜的自信心。

　　第二天午间，我们校啦啦队的负责团队又因为人妖组的事去找学生会的人理论，Pun恰好也在场。虽然在工作问题上，Pun一向态度中立客观，表现无可挑剔，但我还是没料到，这一次他竟然直接驳斥了Fi的迂腐观点，旗帜鲜明地站在我这一边。

　　或许，现在的他也开始感受到了成为主流社会主流人群之外的人的艰辛困难，就好像我们眼前的这些不被学校主流师生接纳的人妖和娘娘腔同学们，在校园里终日遭受着各种嘲弄取笑，更别说登上学校举办的各种大型活动那样的大雅之堂了。

　　不得不说，站在同是男生的角度，我其实一直都很欣赏他，何况，长久暗暗喜欢着同一个男生这样的渊源，也令我们之间存在着一种秘而不宣的惺惺相惜之意。所以，那一刻，望着这个总是显得温和冷静的男生，我开始想，就算是作为他的一个不合格的对手，我也不应该就这样默默退场……这实在有失一个运动员的尊严和礼数。

　　为了能让人妖组们的表演上得了大台面，我们啦啦队的负责团队开始加班加点地训练他们，直到晚上（不过他们的表现还是差强人意）。有一刻，我转眼间发现No仍然一个人坐在校园的长廊那儿，不由又惊又喜，于是借故走了过去。

　　我看得出来，他还是有什么烦心事，虽然不太想告诉别人。不过，对他我有的是耐心，何况，No并不是那种能藏得住心事的人（这一点他和Pun全然不同），很快，他就不无烦恼地说到了今天新乐鼓已经送达但社团经费还没下来因而无法付帐的事，我于是当即拉着他去转帐。毕竟，对我来说，暂时借给他34000铢救急并不是什么难事，何乐而不为呢？

　　转完帐后，我鼓起勇气向他提了我帮他的条件，事实上，我想说的理所当然是“我想让你做我的男朋友”，但这样的话，我实在说不出口，所以，我改口成了等足球比赛那一天，在他的份内工作完成之后，他能一直待在我身边为我递饮料。真的，我有时候要求很低，很容易满足，只要能看到他就行了。至于其他的，可以慢慢再来……如果还有机会的话。

　　听了我的话，我看到No清俊的脸上当即露出了放松的表情，他似乎嘀咕了一句和Pun有关的话，我一时没能听清。不过，我想，如果学校里那些关于他们的传闻是真的，那么，Pun在采取行动的过程中肯定也有和我相似的一环。这样想时，我本来因他迅速应允而变得极好的心情又一次黯淡了，毕竟，我终究还是迟了一步，不是吗？

　　由于我还要回学校忙啦啦队训练的事，我们很快就分了手。No因为我“无意”中落下的食物而打电话给我，我故意等他听完我专门为他设的彩铃《如何拒绝》后才回应他。听到他抱怨说那首歌简直甜得腻味时，我不由在夜幕下开心地笑了。

　　是啊，我不知道No是否知晓我喜欢他，但不管怎么样，我也算是以自己的方式向他表白了。我想，对于No，我还是会尽我所能地努力争取，至于结果如何，上天自有安排，我已经不再像从前那么强求了。

　　今天早上，在学生会的储藏室里整理足球比赛的纪念品时，因为身边啦啦队的其他成员说起了昨晚我和No一起离开的事，而这时Pun刚好也在，我忍不住想给这位突然一声不响地跑到我前面的劲敌一点颜色看。所以，我绘声绘色地当众描述了昨晚我和No一起去吃东西的情形，并成功地看到他骤然变了脸色。

　　那一刻，我突然明白了，虽然他已经远远把我甩在后面了，但对他来说，我也不是一个毫无存在感的对手……或者说，他如此聪明，不会不懂得，没有什么事能一劳永逸，也没有什么人可以永远属于自己。

　　不过，很快，他就因No致电找他而扳回了一局。看着Pun几乎是向我宣战式地故意提高声线同电话中的No通话，而且，还让他现在就来储藏室，我的心情又一次变差了。

　　冷静下来的时候，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这应该是一向温和低调的他第一次在人前如此张扬地宣告他和No之间非同寻常的“友情”，看来他对No也是认真的，接下来，想必他会一步一步地公开他和No的关系……让周围的人接受两个男生之间的恋情的确很难，但如果有个过程的话，或许就能更顺利一些。

　　看到自己的强劲对手摆出一副只许赢不能输的高姿态，我不由想，我真的有必要加入这场毫无胜算的比赛吗？但我终究也是个好胜的人，再说了，作为一个男生，既然对手已经向我宣战，我恐怕也只能奉陪到底了。退一万步来说，我也不是一个输不起的人。

　　No进来后，很自然地坐在我旁边，毕竟，此刻在这个房间里，我才是和他在学校里交情最好的人。但我看得出来，他的目光一直都在偷瞧站在我们对面的Pun，这令我顿时觉得苦涩无比。

　　因为我们是朋友，而且昨晚我还刚帮过他一个大忙，No于是和我闲聊起来，看到我手边的纪念项链后，外向的他流露出了想要的意思，我当即想也没想就拿了一条给他戴上。在我们这样拉拉扯扯时，Pun显然看不下去了，他神色不愉地快步离开了储藏室，而一直都在偷看他的No当即也跟了出去。

　　说实话，我并不想知道之后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或许他们很快就和好了，或许我给他们造成了点小麻烦，或许这个晚上，他们在和解时，会很多次提及我的名字……我唯一知道的是，他们的那个世界很狭小，我可能已经挤不进去了。

　　但不管怎样，我还是决定了，本着对No、对Pun的尊重态度，我应该像一个运动员一样，有始有终，哪怕只是陪赛，哪怕必输无疑，我也要认真地赛到最后。然后，在必须退场的时候，藏起失意和伤口，微笑着离开。

　　这也算是我的一种成全吧。虽然我知道，他们未必需要我的成全，毕竟，就算没有我的存在，他们这一生真想在一起，也要面对许多的困难和障碍。

　　但至少，作为No的追求者和Pun的对手，我成全了我自己……将来回忆起少年时代的自己时，我会释然地想，我曾喜欢过一个很好的男生，虽然他喜欢的另有其人，但那时的我，也已经很好，而且，也努力地争取过，就只是我们没有缘分而已。

　　我这样想着，暗暗呼了口气，站起身来，走到阳台外面。此时此刻的曼谷，正被无边无际的夜色笼罩着，很美也很朦胧。

　　我知道，终有一天，我会满足于只和No做朋友；终有一天，我会真心祝福他和Pun；终有一天，我会彻底放下这段感情；终有一天，我会释怀地把我的初恋搁在我17岁的少年成长路上……而且，终有一天，我也会遇到那个能彼此喜欢的人。我相信，他就在前方路上等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