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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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局棋摆在石桌上，墨兰坐在桌边，漫不经心地饮尽杯中酒，看似醺然的双眼盯着桌上的棋局，聚精会神。
经过院门外的孔翎看见的，却是那名从屋顶一跃而下，长剑直指墨兰的黑衣人！
一剑穿心，是舍利持光剑法的狠招。凌厉若冰雪，狠绝如修罗。
孔翎在醒来后的第二日便得到了一把与自己已毁的长剑一模一样的剑，墨兰把它交给她时只说“防身用”。她自己也没料到，新剑首次出鞘饮血，是为了护人，而非防身。
黑衣人倒在了地上，他的内力却将桌上的棋子轰得四散。
“真是的，只差一会就想到了……”墨兰伸掌向地面一吸，散落的棋子纷纷回到她手里，被她一粒粒放回原位，一子不错。放完了棋子她才问，“翎儿，吓到了么？”
是了，在孔翎做账房没多久，墨兰就用这亲密得很不客气的称呼叫她，即使她冷眼以对也没法叫这人改口。几月下来，再觉别扭也习惯了。
“没。”收剑回鞘，便觉身后一阵风过，再回头去看时，地上只余一滩血迹，尸体已经不见。
“那，来。”墨兰向她招招手，指着棋局问，“下一步白子怎么走？”
只略扫一眼，孔翎便提起一白子落下，全局起死回生。原本落下风的白子竟有了无穷的后劲，与黑子势均力敌，整个棋局顿时胜负难测。
“我叫你师父吧。”墨兰巧笑倩兮。她的棋是管释然教的，多年来敌手寥寥无几，现在碰到孔翎手里，竟只似孩童游戏般轻易被打败了。
不愧是闻名虎原的商人，心智之高怕是远超过了她的预料。
“没什么。”比起商场上的暗涌厮杀，棋倒真是她的闲暇游戏。孔翎冰霜般的面容依旧没有什么表情，问出口的话却急切得泄露了她的心思：“这个月可好？”
夏季的最后一月，墨兰离开了山庄去往西境，完成一桩买卖。她亲自出马的理由是：西境在夏末有最好的酒，若不亲尝新酿太过可惜。
为了新酿，她孤身奔赴西境戈壁，去剿灭一伙马贼，连一个帮手也没带，只在临走前对孔翎辞了行——在走的那个清晨，深深吻了尚未醒转的孔翎，让她什么也没来得及问就转身离去。
昨夜，孔翎在夜半梦中再次尝到熟悉的芳唇和酒香，知道那个让她悬了一个月心的人回来了。
墨兰笑盈盈地凝着她担忧的眸，“不错呵，新酿的酒很好喝。”
孔翎窒了一窒，柳眉微锁，“酒鬼。”
“呵……”墨兰拉起孔翎的柔荑就是一吻，轻柔如风却缠绵依旧，“我的嗜好不多，你谅解罢。”
孔翎不言语了。触到她的手，便知晓这个月的艰苦。过去为了拓展商路她亦走过西境，那时还跟着商队也让她几乎命丧西境，戈壁的烈风狂沙，日夜温差都是对人身心的极大考验，能从那里活着回来，便已是上天垂怜。
而这外表看来柔弱无害的女子，竟是单人匹马独剿戈壁马贼，而且还能这般谈笑风生彷若无事，怎不让人钦佩又……心疼！
将孔翎眼中隐忍的神色看进眸子里，墨兰不再笑得顽皮，伸手将她拉进怀里，深深汲取着她身上的缕缕香气。这艳丽得近乎妖冶的女子，身上却是一股冷冽的香气，似梅，更似兰……是让她无比流连的气息，不想放开。
“想我吗？”
好半晌，墨兰才听见怀里的人极低地“嗯”了一声。若不是两人如此靠近，她能不能听见都是问题。
唉唉，真被栖梁说对了，她这么厚脸皮的女人是很少见的。
正想把厚脸皮进行到底索一个吻，院门外渐渐接近的脚步声让她一下放开了孔翎，起身奔去。
“青芷！”
孔翎头一次听见她这么快乐的声音。没有云淡风轻，毫不掩饰的娇宠之情，向来悠闲得近乎懒散的样子变得那么雀跃。
“青芷”，女子的名字？男子的名字？只是个名字而已，为何竟让自己的心底丝丝不悦？
“三姊姊！”温柔悦耳的嗓音极为年轻，是个姑娘。孔翎还未看清她的模样，她就被奔去的墨兰一下抱了起来！笑声如铃，流满庭院，“放我下去啦！头晕了头晕了——”
“来！”墨兰直接抱着她走回孔翎面前，满面春风地介绍，“这是我妹妹青芷……”
妹妹……因为这个词，孔翎心底那丝不悦烟消云散。她的眼落在被小心放坐在桌边的青芷身上，本能地打量着她。
年纪不到二十的少女，清秀的脸庞上流露着一股让人心安的儒雅神态，这让她本不引人瞩目的容貌多了分少有的特别气质。一身水色衣裙，除了耳上两粒小小的珍珠耳坠和腰间的木环嵌佩之外没有别的珠宝装饰——那木环是刺客楼成员的出入凭证，定是为了方便进出才戴的。
孔翎注意到的，是青芷的眼睛。清澈的眸子似乎倒映着春日的海，那是海滨人特有的蓝色眼瞳，跟墨兰并不相似。
“我知道翎姊姊。”青芷听完墨兰的介绍，抿着樱唇笑了，“释然哥哥说，你是帮他大忙的活神仙。可他没说翎姊姊这么漂亮。”
“……”习惯了冷脸对人，即使做生意也是如此，孔翎压根不知道该如何应对青芷的友善热情，“没什么……”
“青芷，翎儿很会下棋喔。”墨兰在旁冒出了一句。
“真的？翎姊姊现在在跟三姊姊下吗？”一听到棋，青芷突然两眼放光，转头就对上了桌上的棋局，看了片刻，面上的雀跃就沉静下来，变得格外专注沉凝。
“青芷是国学院的学生，也是秀才。你跟她下下看吧。”墨兰在孔翎耳边低声怂恿。
京城国学院，那是整个朝泉各书院的顶尖学子方能进入的学院，也是朝廷官员的主要“发源地”，可想而知其选拔标准的严苛。能够进入国学院的学子多是二十以上的年轻才俊，而青芷看来还不到十八，竟然已经得到国学院束修全免奖励的“秀才”称号？
绝对值得比试的对手。
青芷推盘认输时，天色已从午后艳阳变成了红霞漫天。她输了三子半，这是她学成棋艺以来少有的败绩。
“做我师父吧！”青芷粘着孔翎不放手了，“三姊姊下不赢我，管哥哥也老输。翎姊姊要是做我师父，我肯定能赢过陆离的！”绝对不要再跟那家伙打成平手！
她真是墨兰的妹子，说起话来都一样。孔翎轻轻勾起唇，“好。”她喜欢这个姑娘。跟眼睛一样清澈的性子，明了利落的行事，还有敏慧过人的心智。除了师父外，她还没遇到过能与自己下这么久的人。
青芷的双眸闪亮起来，“好啊！翎姊姊……不，师父，受徒儿一拜！”
孔翎看着她起身绕过桌子朝自己走来，脸上的微笑猛然僵住。
青芷的右腿……有严重的跛行！
这聪慧活泼的妙龄少女，竟是个跛子！
孔翎把目光转回青芷脸上，她的脸色自然平静，眼里只有欢悦兴奋，一点也没有羞赧的神色。她就这么一步步走到孔翎面前盈盈拜倒，就要行正式的拜师跪礼，孔翎一把扶住她，“不必多礼，叫我姊姊便可。”
这样坚强乐观的少女，她自愧不如，怎能受她的跪拜？笑对命运的青芷，做得比四肢健全的人还要优秀，被千娇万宠也不为过。
墨兰看着青芷的目光里，满是骄傲。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六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