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倚如醉（gl)》久罗

4、第四章

　　早该让燕栖梁去钻研一下画功。
　　看看手里的画像再想想房里的睡美人，墨兰翻了个白眼，毫不犹豫地将画像一握，整张画当即变成一堆纸屑。为自己倒上一杯酒，对上面前人的脸，她发话了：“真的不去血墨生那儿学两年？”
　　“我是探子，不是画师。”叫他跟那个喜欢用人血调色的疯子学，想杀了他吗？燕栖梁也学着她翻了个白眼，满不在乎地把长腿翘在身前的桌子上问：“到底什么事？”
　　“孔翎。”墨兰轻启朱唇，吐出两个字。一点也不在意属下比她还嚣张的态度。
　　燕栖梁的目光一下认真起来，思索片刻，徐徐说来：
　　“孔翎，腊月初九便满二十，虎原锦州城玉英府千金。从小丧父，随母姓，由母亲孔知仪及舅舅孔鹤鸣抚养。十三岁即成为玉英府首席幕僚，十四岁开始打理生意，府中大半江山由她亲手打下。十五岁及笄便有多户世家上门求亲，直至十八岁，三年内连嫁九次，每次均以夫君重伤离缘收场。在第九次出嫁时逃走，至今行踪成谜。武功是北疆第一奇人舍利持光所授。”说到这里，他看了楼主一眼，挑挑眉，“按说你得叫她一声师姐。”
　　墨兰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她只跟舍利持光学过九个月的武功，根本没行拜师礼，况且她还比孔翎大三岁呢！
　　孔翎的那凌厉冰寒的剑法路数她当时一眼就看了出来，所以才没有痛下杀手，只用了六成功力封住她的攻击而已。冰指就是舍利持光教她的，看来孔翎并没学到——老头教人不爱教全套。话说回来，那老头的武功出了名的冷漠凌厉，出手就要人命是常事，如果学全了也没法在江湖上平安度过吧。
　　“栖梁，她为何逃家？”
　　燕栖梁撇了下唇，这种家务事他并不是很乐意打听的，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秘密，“孔鹤鸣为了扩大势力执意将她强行许配出去，其他事不用我说你也知道。”
　　克夫千金。这是锦州城的好事者私下给孔翎取的外号。她每嫁一人便会让那人重伤，迫使夫家写下离缘书放她离去。但因她在商场上势力广大，所以没人敢在事后找麻烦。
　　最初的那次，是她十五岁下嫁尚书公子，也是她的远房表兄。洞房花烛夜就把那个在江湖上颇有名气的公子废去了武功，也让玉英府险遭灭门。后来尚书府卷入了皇子们的争斗，成了牺牲品，孔家才得以平安。从此孔翎声名鹊起，上门求亲的人几乎踏破门槛——全是想要征服这位千金的人。
　　“她的‘夫君’好像一个比一个武功高。”那几年因为孔翎，江湖上连连少了九个棘手的人物，而且全是世家公子，也让刺客楼清静了好一阵，她才让燕栖梁去打听过这位小姐的事情。可如果不是她送上门来，自己只怕也忘记这事了。
　　燕栖梁对主子明显幸灾乐祸的表情视而不见。谁都知道那九个世家公子中有五个在江湖上发过话要剿灭刺客楼，只是因为楼主觉得他们根本不是什么值得注意的高手才没派人把他们咔嚓咔嚓掉，如果不是孔翎的“义举”，那些动不动就找出任务的刺客们麻烦的公子早变成肥料了。
　　想完所有的事，墨兰一口饮尽杯中的冰镇葡萄酒，红唇勾起满意的弧度，“谢了。”
　　听到这两个字，燕栖梁明白自己任务已了，收腿轻身一纵，不过片刻，人已消失在门外。
　　既然有那么风光的过往，干吗执意求死？若说是不愿嫁人，她不是把事情处理得挺好吗？
　　女人心，海底针。墨兰托着香腮暗忖，又为自己倒满一杯酒。
　　既固执又不爱惜自己的女人……不过很有意思。毕竟现在她的命在自己手上握着，谁也动不得，她有的是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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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孔翎真如墨兰所言，昏睡了一整天身体才恢复正常。
　　翻身下床推开房门，满院的夏飞花香气扑面而来，正午的日光让她不由眯起双眼，踏上院中的石板路，才发现这里仍然是墨兰弹琴的院子。
　　那一晚，那名谪仙般的女子花下抚琴，她也就静静听了一曲；第二天却兵刃相见，求死不得。
　　这种事情，终了一生也只会碰上这么一回吧。如此离奇惊险，充满谜题。
　　无法否认，墨兰的话音和容貌有着蛊惑人心的力量。她险些为着那一句“你很重要”失了魂。这就是刺客楼主，比她见过的所有人都强大，不仅仅是武功，只用一句话就让她没法说出“我去找别人”，让她真的相信，命已经掌握在那个人手上。
　　很久没有这种挫败感。从小，她就是被舅舅操纵的棋子，她的容貌、在商业上的天分，成了舅舅聚敛财富的棋子；及笄之后，又成了舅舅用来扩大势力的棋子，那些送出就不能退换的贵重聘礼，全是用她换来的。那时候的不甘，全用剑挥在了那些男人身上。每一次处理完离缘，娘亲都会看着她默默流泪，然后说：是娘拖累了你……
　　娘亲是为了她才死的。没有了娘亲，她便再不会待在玉英府，不用再受人摆布。原本以为自己能掌握一切，可是，却那么轻易地输在刺客楼。
　　“睡得好么？”
　　偱声看去，墨兰坐在不远处的石桌旁，惑人的星眸正一眨不眨地望着她。
　　“……嗯。”含糊应声，孔翎没动步子。她醒来时发现行囊放在床边，说明那个绿衣丫鬟已经回到楼中了。
　　招招手让孔翎走过来，墨兰暗暗记下自己的衣衫在她身上略大的样子。示意孔翎坐到对面，倒上两杯酒才问：“为什么想死?”
　　这问题她早回答过了。孔翎看看认真的墨兰，终于还是回答：“生无可恋。”
　　墨兰举起杯一饮而尽，轻笑一声，“不够。”
　　孔翎愣住。
　　“不够。”墨兰看向她，一字字道，“不足以让我想杀你，想个好点儿的理由再说。”
　　“……刺客杀人也需要理由？”孔翎冷笑。
　　“不需要吗？”墨兰淡淡反问，没被她的冷嘲吓退，“别人我不管，对你，就是需要。明白吗？”
　　她是说真的。孔翎看进那双墨色瞳眸，那是不容置疑的坚持。好像还有点别的淡淡情绪……
　　“在你想出理由之前，到哪去、干什么都行。等你想到了，再告诉我。”墨兰向四周一挥手，表示可以给孔翎完全的自由。
　　自从输在她手上后，就没一件事能够猜对。对付商场的那些老狐狸的手段根本无法用在这里，没法用在这个她猜不透的女子身上。
　　除了她双手奉上的性命之外，墨兰什么也没要。这样的情况反让孔翎有些不知所措。她不能找别人杀她，又不知道怎样才能让墨兰动手。
　　“啊，忘了一件事。”楼主大人安排好孔翎的房间，离开之前回眸一笑，“我姓沙。”
　　那抹淡笑，在孔翎心底不知不觉地烙下了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