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倚如醉（gl)》久罗

27、第二十六章

　　弓弦再次集体拉紧的声音让柳咏絮张口结舌，燕双飞和杜小刀则是同时叹了口气。
　　御林军随着拉紧的弓弦迸发出的杀气终于让墨兰了解到一件事：
　　他们真的非常、非常仇视让他们王子当众出丑的人，也就是她。啊啊，被这么多人同时恨得咬牙切齿的，是多么……激动人心的事情啊！做刺客这么久都是来暗的，被人恨也没什么感觉，现在竟然能够亲身体会一番杀气冲天的实感，真是难得的体验。
　　天生搞不清状况的女人……看到楼主满脸陶醉的表情，刺客们几乎都有冲上去敲她一顿的冲动。他们现在身陷重围并且随时会被射成刺猬啊！怎么她的表情却活像看到了一大堆酒坛子？！
　　对刺客而言，再没有被弓箭队团团包围更呕的事情。
　　柳咏絮再次想要掐死自己：当初到底是那根筋不对才会放弃山大王的宝座跑来当这个女人的手下的？
　　雁王女望着孔翎沉沉扬声：“孔姑娘，你若现在改变心意，本宫可以立即放了他们，既往不咎！”
　　尚未恢复过来的孔翎目光却是一样的坚定冰冷，直直回望：“心不可改！”
　　雁王女猛地举起右手，“那你是愿意看到同伴乱箭穿身了？！”
　　“那你愿意看到国师的家人身首异处？！”孔翎毫不示弱。早这对母子和封了她经脉的国师惹得满腹无名，现在既然手里有人质，她绝不介意当当劫匪！
　　喔哦，翎儿火大了。墨兰微微惊诧，随即却被孔翎因怒火而格外闪亮的眸子迷得昏陶陶，忍不住手又揽紧了些。
　　真不愧是楼主看中的人啊，发起火来魄力十足。看来以后要镇住楼主完全不是问题！虽然环境很不对劲，但刺客们多少有些幸灾乐祸地想象起墨兰被罚跪洗衣板的场面来。
　　“你……”雁王女双眉聚拢，显是气得不轻。一心愿将未来五云王后的宝座送给这女子，她却是如此离经叛道之人！当众弃婚不说，居然还跟个女子私奔！
　　“母后！”卢忘言哑着声音奋力开口，“够了！让她们走……我不需要无心之人！”再多的不甘又能如何？他苦苦追寻的人唯一给过他的，只有初见时那没有刺进他喉咙的一剑！只有……这样而已。
　　“妄言！”雁王女凤目生威，冰冷的叱喝掷地有声，“我五云怎能任人如此欺辱？诸国使者眼见口传，若今日不解决此事，五云今后如何立足？此事已非儿女私情可解，皇儿怎如此糊涂？！”若是孔翎改变心意，她自然能对诸国使者说只是一场戏法；但事已至此，她就只能挽回五云的尊严！
　　身为皇族，这是她的责任。皇室新娘当众被夺，若不杀掉这些人，如何堵住流言蜚语？
　　“难怪她喜欢你。”墨兰让孔翎靠着自己，低低在她耳边咕哝。有几个婆婆会一眼就喜欢儿媳妇的？除非那个姑娘跟自己有相似之处，很不巧，翎儿的冷静理智对了雁王女的眼，她自然要尽力帮儿子抢个能干的娘子。
　　卢忘言和永朝法师脸色惊变。王女的意思是……即使明知国师的家人九死一生，也要当场射杀这些人？卢忘言摇晃一下，当即给母亲跪下了！
　　“母后三思！不能让师父的家人赔上性命啊！”
　　雁王女眉目微微一动，看了永朝法师一眼，国师双手合十，向她深鞠一躬，低沉却坚定的声音缓缓传来：“老衲一家皆为殿下所救，性命早已属于殿下，纵是要早登净土……绝无怨言。”
　　柳咏絮差点把手里的烟花砸到永朝法师头顶上。这这这……这家伙说什么？要杀死自己老婆孩子之前都不用先问问他们意见的吗？！
　　雁王女对国师深深一礼，而后仰首面向孔翎，“莫怪我不留情面！”
　　所有的箭头瞬间对准了墨兰一行人！柳咏絮握紧烟花——现在就是发射，也只是让那些人陪葬罢了！该死的，燕栖梁怎么还不出现？他手上不是应该还有筹码的吗？
　　雁王女的手臂挥下的那一瞬，劲弩强箭猛然射下！

　　箭矢直接射进孔翎脚前的石板地面，硬生生将石板射出了道道裂纹！
　　“住手——”
　　啧，好像他说话每次都比自己的箭慢一点。没能威风凛凛地把话语跟箭一起射下来的青年微微懊恼，可是他那声堪比雷轰的喊话却让御林军集体耳朵一震，射出的箭矢纷纷失准，被墨兰和刺客们轻松挡下。正要发射烟花的柳咏絮及时收手，松了一大口气。
　　卢忘言一听这声音便立即站起身，看着另一边偏殿顶那个熟悉的人影，声音终于恢复正常：“武文？！”
　　“啊哈哈，好久不见！”琉璃瓦上稳稳站住的青年满面笑容爽朗无比，看来不过二十出头，满头乱发被一条细绳简单扎在颈后，半旧的蓝袍黑带，腰间却有一块格外醒目的金牌，身背铁枪箭筒，手里正挽着一把强弓，而拉紧的弓弦之上，齐齐排着三支雪亮的箭，正对着卢忘言和雁王女！
　　“你什么意思？”卢忘言脸色极差地看着这个昔日的国学院讲武堂同窗，这家伙不是在帝京做御林军统领吗？
　　“别动火，好歹同窗一场，何必兵刃相见的？”武文说话的声音比起刚才小不到哪去，说着这话的手却微微一松，想要趁机出手的永朝法师身前当即插上了一支羽箭，没地三寸。
　　卢忘言挥手止住想要改变目标攻击武文的弓箭手。他很清楚，刚才那一箭是警告：如果有人妄动，武文的箭随时会射进母后或者他的心脏！
　　“你究竟想干吗？”一点不想跟这个人叙什么同窗之旧。当年在讲武堂这家伙就是出了名的难缠，认准的事情不择手段也要达到目的，后来甚至跟着当今皇上逼宫，把维护先皇的亲生父亲赶下了御林军统领的位子……过去那些事暂且不论，现在他出现在此，绝不是什么好事！
　　“干吗那么凶，来传条口谕而已。”武文撇撇唇，很不满卢忘言的冷淡：当年他俩比武可是比得最多的啊！甩开忆当年的情绪，他清清嗓子，像模像样地背起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念虎原商人孔翎不计私利，归土于国，有功于朝廷，特赐孔翎‘皇商’之名，望汝今后继续为国效力！钦此——”
　　嗯嗯，好像也许仿佛就是这些……不擅长背公文的武文满意地点头。毫不在意五云众人脸色同时一黑的表情。
　　孔翎敏锐地看向他射到自己足边的那支箭，果然发现箭尾处，一条丝线系着枚白玉龙戒。毫不迟疑，她当即取下龙戒戴上，双拳一抱：“孔翎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墨兰的脸却也黑了。那小人居然在这种时候抢人？！
　　所谓皇商，即朝廷亲封的商人。从开朝至今仅出过三位，虽然无品无权，却在民间商人中有绝对优先的行商条件：官府不敢压榨，还能在一定程度上调动官府力量，在别国更拥有使臣一样的地位——如果敢动皇商，就是向朝泉挑衅！
　　卢忘言恨得全身发抖：“你是故意的？！”偏偏在这个时候出现，让他输得丝毫没有余地！
　　“啊哈哈，被你发现了。”武文笑得一样没心没肺，随后的话却让卢忘言差点倒地，“诶，你怎么叫雁殿下做‘母后’啊？尚书大人还不是五云王吧？”
　　卢忘言对雁王女的称呼只是他在朝泉的习惯——称皇族长辈的已婚女子为“后”，在朝泉他从未这般唤过当年隐瞒身份嫁给父亲的雁王女，五云一直也无人注意这点，可如果有人故意追究，光是这个称呼就足够让两国皇帝都疑心重重！五云王是将王位传给雁王女，可没传给她丈夫；而朝泉那边更不必说，一个臣子的妻被称为“后”，皇上会怎么想？
　　雁王女气得银牙紧咬，面对武文却毫无畏缩，“难道你想凭一个名号就胁迫本宫放人？”
　　“岂敢岂敢！”武文连忙摇头，顿了顿才道：“殿下尽管放箭，我不会干预，至于尚书大人要怎么跟皇上交待，殿下一定也胸有成竹吧？喔对了，忘言啊，我刚升官，征西将军。你该恭喜我一声。”
　　五云国的驸马，雁王女的丈夫，卢忘言的父亲，非常凑巧是朝泉的工部尚书，最重要的一点，他是曾经反对过皇上逼宫夺位的官员之一。雁王女浑身一颤，无法出口下令——心系故土的丈夫始终不愿放下朝泉，她只好每半年回来一次。该怎么保护远在朝泉并且随时得咎的丈夫？
　　卢忘言为着武文的最后一句话如遭雷击。征西将军？“皇上难道想灭了五云？！”
　　“怎么可能？”武文咋舌，心情很好地分析着，“五云既没犯朝泉的边又没杀朝泉的民，就算我刚领的那些兵想要开开杀戒也得认清楚对手。我要立威也得找个灭之有理的国家，放心放心。”说着说着他还真把弓放下了，大咧咧往琉璃瓦上一坐，“所以殿下尽管去做想做的事情，我绝不插手。”
　　“喂喂，你是不是存心等他们杀了我们然后好来打仗？”另一边的柳咏絮听得很不爽。本来她跟官就不对盘，再听到这种话更是火大。
　　“姑娘，做人要厚道。”武文冲她认真道，“这种会让两国开战的话就算是真的也不可以说得这么坦白。”左丞相是这么交待的，他没记错。
　　他是故意还是真的脱线？人人心里都这么想。
　　“王女殿下——”新上任的征西将军冲着雁王女又开口了：“皇上有谕，若两国和平共处，今后五云不必再对朝泉年年朝贡，并且朝泉永不主动进犯！”
　　此言一出，雁王女不由动容。向大国朝贡是小国寻求保护的无奈之举，若是能够免去了年年的献贡又不会遭到入侵，是每个小国梦寐以求之事！可是……“本宫如何信你？”
　　武文解下腰间金牌扔到国师手中，“此牌乃我国圣上信物，若有人不守诺言无理进犯，殿下持此令即如我国圣上亲临，可随时取下犯边之人首级！”
　　所以，绝不能在朝泉人死在五云皇族手里前动兵侵犯。他还想多活几年。
　　于私，国师一家人都被扣为人质；于公，五云惹不起朝泉，而朝泉又开出了令人不得不动心的条件……
　　“殿下还考虑什么？”墨兰凉凉地开口，“你可以跟使臣说，婚礼是朝泉和五云结订互不侵犯盟约的仪式，新人是你和尚书大人的替身，还有什么不能解决的？”
　　西境确有新人若无法到场，可由别人代替举行婚礼的习俗。雁王女当年下嫁卢尚书，是微服身份，并未在五云举行婚礼，若说是为了庆祝两国结盟而补办婚礼，要遮掩过去并不困难；而且若提到朝泉开出的条件，哪个国家的使者还会在意这种小问题？还不立马回国去跟国主商讨如何让朝泉也跟自己签订盟约！
　　面子里子都有，只要在场的人不多嘴，这场笑话想传都传不出去。
　　事到如今，还有别的选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