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倚如醉（gl)》久罗

19、第十九章

　　裘兰看着被墨兰反绑双手的秦云川，在看看紧随而来的秦云州等人，惊疑不定。双眼在秦家两兄弟面上转了好几圈，仍无法判断。
　　“我想，你要找的是这个。”把秦云川往裘兰面前一掼，墨兰拍拍手道。
　　“有何凭证？”养好伤的裘安在裘兰身后问。
　　“这家伙是左撇子。”墨兰指指他脖子上的伤疤。那条疤痕从右向左一路划进衣服内，明显是左撇子所为。为了不让自己背上乱抓人的罪名，墨兰又加了一句，“他不会断江掌。”
　　裘兰望向裘安，对方点点头道：“没错。那恶贼……确是左撇子，且从未施展过断江掌。”跟“秦云州”对决时他就心存疑惑，若是对方施展断江掌，他哪能活下来？
　　“你这恶贼！”裘兰当即拔出了袖中藏着的匕首，直扑无法动弹的秦云川而去。秦云州见势不好，想也不想就往弟弟身上挡去，眼看匕首就要刺向他胸口！
　　“且慢动手！”一枚暗青子及时打掉裘兰的匕首，是终于恢复力气的水七娘。扶着她的余昌急白了脸：“裘小姐可否告知原委？”哪能让老大不明不白地替人挡刀？
　　“劣弟纵是罪不容恕，还望小姐卖秦某一个面子，秦某愿代弟受过！”秦云州拦在裘兰身前，急切地为兄弟求情。水七娘和余昌忍不住一阵心颤——老大纵横澜江数载，何曾这般低声下气？
　　“你代不了的！”裘兰后退一步，泪流满面，“杀人偿命，恩怨分明。不是江湖人的规矩吗？”
　　秦云州等三人闻言俱是一震！秦云州更是面色铁青。他原以为弟弟只是如往常那般借他的身份和名头做些敛财无赖的勾当，根本没料到竟是扯上了人命！心神大乱，他不由低头，无法面对裘兰。
　　“翠儿，翠儿……”裘兰呜咽之中，喃喃低唤。裘安目露不忍之色，终于将泪人儿揽入怀中轻哄。
　　看这情形，即使老大有心代人受过也无济于事。余昌暗忖。裘安曾与秦云川照面还动手，绝无可能认错人。杀人在他们来说虽不是什么稀事，但滥杀妇孺，在三杰水寨就是死罪！听裘小姐刚才的低泣，那“翠儿”多半是她的丫鬟。秦云川顶着老大的名犯下这等罪孽，实在叫人不齿！
　　“好……”秦云州咬牙抬首，突然拔出随身短刀朝自己肩上狠狠一刺！余昌和水七娘惊叫一声，来不及阻止，那刀已刺至刀柄！血如泉涌中，秦云州生生跪倒裘兰面前，“裘小姐，秦某教弟无方，以致令他犯下大罪，我愿替劣弟受罚，只求小姐……宽恕一次。若小姐尚未解恨，秦某愿再受……”
　　“老大！”余昌和水七娘惊呼出声。秦云州铮铮铁骨扬名江湖，要他下跪难如登天！现下竟为了胞弟自残毁尊于闺秀之前，怎不叫他们又惊又痛？两人纷纷看向裘兰，只盼她能开金口说一声“饶恕”。
　　裘兰却看也不看他，直瞪着满面恐惧的秦云川：“我不会饶恕他的！”
　　“裘小姐！”水七娘终是按捺不住扬声，“三杰水寨愿出任何代价换秦云川一命！小姐为何还这般咄咄相逼？”
　　裘兰看了她一眼，抹去泪水冷然道：“若有人杀你姐妹，伤你心爱之人，且……施暴于你。敢问姑娘：能否一笑泯恩仇？”
　　此言一出，厅上众人呼吸顿时一窒。裘安痛心地闭上了眼睛，将裘兰揽得更紧。那个雨夜已经成了济生堂的噩梦，敌不过钩镰枪的他只能眼睁睁看着翠儿被一枪钉在墙上，看着小姐拼命挣扎仍旧逃不过那禽兽的魔爪，看着那禽兽在他面前撕碎了小姐的衣裳……那夜之后他不止一次去寻仇，却始终无法如愿。直到……被救上来的那一刻，他以为是九天谪仙来为小姐报仇了……
　　水七娘无法再看裘兰的眼睛了。她行走江湖之初就是为了报灭门之仇，至今还记得自己是如何将仇人一鞭接一鞭地抽成肉酱。自己尚且无法原谅，如何能劝裘兰不要报仇？
　　“半年。”墨兰忽然淡淡开口，众人一愣，裘安和裘兰却惊讶地看着她。墨兰敛去了笑容，一脚踹向秦云川膝盖让他跪下，“裘小姐为报仇已隐忍六月，秦寨主还要维护么？”
　　他是如何得知的？裘安惊疑不定，随即想到墨兰跟济生堂众人都能说上话，也许，是哪个人说与他听了吧。
　　余昌不禁面露愤慨鄙夷之色。之前看到秦云川对老大无礼，他一直碍着老大隐忍，但听到裘兰说出真相，他也无法原谅这个连累老大险些丧命的家伙了。犯下这种罪孽，若在水寨中，是剖心投江之刑！
　　“你说，我不能报仇吗？”裘兰指着跪地的秦云川，对着秦云州大声问。
　　秦云州缓缓站起身，一把扯出肩上短刀，霎时血流如注，可他不管不顾，只是将刀递给裘兰，双手颤抖，抬起眼已是虎目含泪，“秦某……不敢阻止。只求小姐……留他全尸。”
　　无法出声的秦云川闻言顿时瞪大了眼，“呜呜”挣扎起来。他以为一向维护他的兄长这次也会如常替他解决麻烦，他以为水寨众人会为了兄长也帮他出头……可惜，他最后看见的，是兄长决然背向他的高大身影，颤抖的身躯，还有裘兰让恨意染成火焰的眸子和沾满兄长鲜血的短刀。
　　不谙武艺的裘兰无法让秦云川一刀毙命，裘安也不愿指点她致命之处，任她连连刺了秦云川十几刀，直到他血流满地，一命呜呼，才揽住裘兰发软冰冷的身子，喃喃地安慰。而秦云州只是一直背对他们站在一旁，让两个兄弟扶着他，当听到裘安那句“他死了”时，秦云州的泪水汹涌而出。
　　一声凄厉的长啸响彻济生堂，屋梁簌簌落尘，惊起堂外飞鸟无数。秦云州泪流满面，直吼得自己气力全失，整个人瘫倒下来。扶住他的，仍是他的兄弟们。
　　可是，从小与他失散的孪生弟弟，已经被送往地狱了。相聚不过五载，教会了弟弟钩镰枪，却没能教好他做人的道理。他的纵容，终是害死了弟弟！
　　后来，为秦云州止血包扎的，是裘兰。看着三位寨主的惊讶与疑惑，她泪痕未干的面容平静如水：我只是遵循医道罢了。
　　报仇和救人，是裘兰在那场噩梦之后还能活下来的精神支柱。她仍记得当自己想自尽时，是裘安拖着重伤的身子把她从梁上救下来，是他狠狠地打醒了她，承诺一定会报仇雪恨，告诉她还有济生堂上上下下的人需要她……所以，她必须活着，好好活着。
　　她是济生堂第六代传人，也是今后要让济生堂重新行医遍全国的裘兰啊！
　　本来还想叫翎儿绕路来一趟，教教裘小姐今后如何活下去，看来是不用了。她不是那种为了报仇就失去自我的女子，她身边还有个裘安和济生堂，绝不会像翎儿当初那般迷茫……墨兰接过裘安奉送的石龙酒，看着站在他身畔渐渐恢复医馆小姐风范的裘兰，淡淡一笑。
　　这里，已经没有她的事了。

　　翎儿，翎儿，好想见你。带着石龙酒和踏雪寻梅离开澜江的墨兰喃喃低语。能否像以往那般，纵容我的贪杯和偷袭？能否再靠着你，沉沉安睡？
　　澜江的事情已经办完，她不再迟疑，直奔风华而去。那里，有秋祭花节，还有约会。
　　捧着石龙酒，又想起抱着弟弟尸身形如失魂的秦云州。那个男人，跟她一样看重亲人，却不懂得怎么与亲人相处，不懂得该给弟弟什么；明明把结义兄弟都教得很好，却面对血亲就犯了糊涂。人啊，果然是没有十全十美。
　　若是她找到的姊妹，亦出现了这种事情，她会如何？墨兰躺在船上望着星空暗想。
　　想起姊妹们的脾气，她笑了。她的姊妹可不是笨到会做这种事情的人啊！但若真有这种事情……
　　轻轻一勾唇角，亮如星空的黑眸闪过坚决。
　　若是如此，她不会像秦云州那样让别人动手，她只会亲手了结。

　　据说后来的后来，三杰水寨依然是澜江上最强的水寨，而且秦寨主更加积极地劫富济贫，只是对于江湖上的应酬，渐渐地不再参加，也不再像过去那样有人挑战就奉陪到底，真正开始有了水寨之主的风范。而他的两位结义弟妹，仍旧坚定地站在他身边，不离不弃。
　　这些，自然都是后话了。

　　墨兰，事情已经办完了吧？合上账册，孔翎望向舱外的星空。还有几日就是秋祭花节，若赶不到那里，她会生气的。
　　脸上微微烧了起来。从不知道，相思，也可以这样甜蜜。若说一点也不担心是假的，可要说墨兰会因铲平几个水寨而出事，更是让她无法相信。那个人呵，一定趁机捞了不少好酒。
　　想到墨兰对酒的痴迷，孔翎不由轻笑。她这回也带了好几瓶酒，总要慰劳一下那个酒鬼啊。虽然能够知道彼此的动向，可再怎么清楚，也不及亲眼见到；再多的信，也抵不上真实的言语。
　　墨兰，好想见你。可愿再次为我弹奏一曲？吹灭烛火，靠坐窗边的孔翎望向星空，幽幽喃语。商场征伐抚慰了躁动的野心，夜深人静，却仍是想念那个人的一曲《胡不归》。没有那支曲，总觉难以入眠。原来，她也只是普通女子，为了情爱牵念难解，辗转反侧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