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倚如醉（gl)》久罗

14、第十四章

　　虽然很舍不得难得的帮手，但管释然还是爽快地放手让孔翎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当然，条件是以后她若与山庄有生意来往，要给予最大优惠。
　　不管被墨兰骂了多少声“奸商”，管释然都一句话堵回去：你行的话，再给我个账房？墨兰只好心虚地喝酒去。谁都知道，那些被孔翎宠坏的账要换人做的话是件大工程，众人无不避而远之。结果还是管释然从乡下拉来了自己的损友夫妻，用优渥到让他心痛许久的薪水雇用了两人。
　　这件事情告诉大家：财富从来都不是天上掉的，不管是薪水还是别的，都是人手创造（勒索）来的。于是，孔翎在归途中摆开棋盘，跟自己下了一夜后确定了第一个目标。
　　既然澜江会有变动，她就去凑一脚吧！
　　“我不想错过风华的秋祭花节。”墨兰很认真地说完，就打马直奔澜江而去。
　　下了约会的期限呢。孔翎微微一笑，扬鞭喝马，驾着车从官道上路。墨兰也要去的话，她就敢确信自己的第一桶金绝不会失手！

　　澜江起源于朝泉西疆的紫雁河，那条河也是朝泉与西境的天然分界线。西境诸国称之为“依什河”，意为“银汉之影”。紫雁河入朝泉国后一分为二，向北则成为时时水患不断，却又带来良田千顷的澜江，向南则成为哺育了水乡莲田的望水。
　　青河帮本是受水灾之害的百姓组建的抗水自救会，初立时以筑堤修桥、保护民众为志，深得百姓拥戴，甚至有些“无印官员”的意思。可是几十年下来，青河帮逐渐变质，成为澜江水道最大的□□势力，并垄断了江上往来客船及运输的生意，后来更出现与水匪勾结分利的情况。
　　孔翎回忆着自己的行商之路。十六岁那年她曾随船运送货物出塞，为保安全，她放弃了舒适的水路而走风尘仆仆的陆路，因为旱道虽绕远了些，道上的各绿林好汉却都与她雇的镖行有过交情，一路平安地到达目的地。而锦州城的一家绸缎庄却由于选择了水路，在澜江遭遇水匪，货物尽失，逃生者仅四人。
　　那一次，她并未与青河帮正面交手；这一次，就该去看看这个帮会是否经得起她的翻覆。

　　虎原第一商出现在澜江，这消息不到两日便传遍澜江两岸，青河帮更是在她一踏入澜江地界就得知了讯息。商场众人议论纷纷，前一阵这女子将玉英府闹得沸沸扬扬，其中曲折早就传出了不知多少个版本的戏文，每一个都说得有鼻子有眼，反倒让人琢磨不透了。众人猜测了好一阵，仍不知她的来意。
　　在流言蜚语尘嚣日上中，孔翎用行动让众人的猜测得以终结。她开始收购江边私营的小型客船，一日之内便已买下大半，速度快得让人摸不着头脑。
　　私营小客船船主多半受青河帮欺压，常常入不敷出。孔翎一进澜江就不歇气地收购小船，价钱开得豪气不说，还雇佣了其中部分船主继续当船工，小船主们只差把她当成天仙供奉。尽管她只付了一半现银，但有虎原第一商的名头作保，船主们也豪气地拍胸脯说信她。
　　正在人们对她这近乎做善事的举动费解时，官府传出了朝廷御史彻查河道巡抚的消息。据情形，巡抚大人这次会栽得无法翻身——那位御史大人是朝泉有名的冷面阎罗，一出手就要人命！
　　五日之内，那素来行动快速的御史便完成了取证查贪、抄家砍人的任务。章日炳的人头被能够先斩后奏的御赐金牌拿下了，管他的求救信有没有发回帝京。而第六日，新任巡抚便走马上任，效率之高让人不禁猜想：朝廷是不是早有准备？

　　青河帮内一片凝沉。新任巡抚秦铉对他们来说可不陌生，在他还是名草头书生时就数度上书官府揭露青河帮勾当，只是都被他们和章日炳压了下来。没想到这小子竟能逃过他们的重重追杀上京应试，还一举拿下了探花，现在更是棘手——没人不清楚他这新官上任的第一把火，会烧到谁头上来！
　　“帮主，孔翎送来张请柬。”一名帮众在这时递上了火色帖子。
　　明日黄昏，洞阳楼一聚。薄备水酒，不成敬意。孔翎的帖子写得客气，接下帖子的帮主段雄却觉一股寒气透纸。那丫头是出了名的冰雪美人，他亦略有所闻，不过是个借这玉英府势力卖弄的小女子罢了，写个帖子竟也这般倨傲。
　　“这帖子还有谁接到？”段雄开口问手下众人。帖子上并未写明是专门递给他的，一定还有别人。
　　“禀帮主，澜江各商行老板都接到了！”送帖子来的帮众回答。
　　买船在前，邀客在后，中间偏巧夹了一段官场风波。段雄看着那张火色帖子许久，猛地一掌将它拍向座椅扶手，当场击碎！
　　好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竟敢在这时候混水摸鱼，挑上青河帮！好，他就去看看，这丫头还会玩什么花样！

　　翌日黄昏，孔翎在洞阳楼雅间与澜江众商行老板见了面。一袭男装仍是让不少人看得痴迷，虽见她一脸冰霜，更没什么客套礼节，知道她风格的商人们只说是她的平常脸色，因此倒也没几人觉得被无礼对待。
　　段雄是最后一个到的。当他带着几名凶神恶煞的帮众进入雅间时，目光一扫，几个商人便连忙让出了一桌靠窗的席位，见他坐下，离得近的商人连忙将椅子挪远了好些距离。
　　孔翎不动声色地向众人举杯敬酒，段雄也不回应，径自翘起二郎腿让手下为自己斟酒。他不回礼，众商人也无人敢应孔翎，纷纷低首假作端详菜色。
　　下马威。孔翎仍旧面色如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将杯子“笃”一声顿上桌，低首的商人们顿时惊得抬头望来，只见她拱手道：“孔某这次来澜江，不为别事，只想做做水运生意，还望各位关照。”
　　夕阳西下，天边余霞成绮，飘落满江，铺就一江丽色，她就在这艳景之中明明白白地抖出了目的。没有丝毫客气和遮掩。
　　众商倒抽一口冷气！几个当场就掉了筷子，惊悸不已。在澜江做水运，这不明摆着是跟青河帮叫板？这些年他们都知道，要运货只能找青河帮，还得额外付不菲的“保护费”才能保货物安全。虽知道很窝囊，也很希望有人能打破这种局面，可一想到青河帮势力之巨，以及扳倒他们所要付出的代价，就只能打退堂鼓。商人嘛，能赚钱就好，何必去当什么正义之士枉送财路或者性命？
　　看看冰雪似的孔翎，年纪大些的商人不禁轻叹，青河帮哪是一个女子能够撼动的？还说要他们“关照”，若真关照了她，只怕青河帮的“关照”就离自己不远了！
　　有着这层顾虑，商人们又低下了头，没有一人出声回应。几个做饮食生意的掌柜看清满桌菜色，更是摇头：这些菜肴乍一看是新鲜雅致，似乎是为衬托她的女儿家喜好，可仔细观察就知道不过是些形状摆得好看的家常小菜，连真正的“宴席”都算不上！
　　众人皆知她已买了许多小船，再看到这些菜肴，便有了定论：她手上已无多少银两，所以设下这局宴席希望得到帮助。否则，哪有人会先买货再拉人脉？只是她年轻气盛，才会挑衅青河帮。唉，这丫头原来只是靠着玉英府的名号势头才被称为虎原第一商，现下离了庇护，不过是个涉世未深的女娃，说话做事竟这般不慎重。以后可不好过啊！
　　段雄听到这明目张胆的挑衅也是一怔，片刻之后，他哈哈大笑，看着孔翎的面孔，眼中闪过一道亮光：“好！孔姑娘既然如此看得起我澜江众人，段某不胜荣幸！今后必定竭尽所能‘关照’姑娘，令姑娘衣食无忧！”果然是想浑水摸鱼！她还真敢将青河帮看低了，一个秦铉是让人头疼，不过真要对着干，那小子也不过是股江中细浪而已，随时都能让他抹平！玩官商勾结？这丫头还嫩了点！
　　酒席在波涛暗涌中不欢而散。众商人人汗透重衣——他们这回可都成了“见证”，就怕青河帮不会善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