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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生辰筵席见人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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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桓落了座,眼神扫向其他宾客们的席位上。
如此王家大事,能被请来的,自然是位高权重的大臣。裘桓眼神一扫,便落在了坐在大臣首位的贾恩之身上。
贾恩之微微抬起头来,与裘桓目光交接处,似乎不含任何色调。只不过是凌空这么一碰,两人便都不再对视一眼,仿佛从来不相识一般。
片刻后,宾客忽然全都安静下来,只凝神看着主位。原来是周国国君带着如今的王后到了。今天的裘谦舟一身华贵紫衣,一顶象征权位的玉冠带的端正。整个人虽然面上带着温和的微笑,可仍然带着一股仿佛浑然天成的凌霸之气。他身边的那个眉眼细长,生的玉肌生香,珠圆玉润却又端庄有礼的女子,当然就是如今的王后。
可这个王后,既不是裘桓兄弟三人的生身母亲,也不是裘萧儿的母亲。这个王后,前几年才刚刚来到周国。封后之事,也是近五年中,裘桓离开后的事情了。裘桓听说,这个王后原名叫做贺兰解忧,是从朔漠的燕国来的。至于这样一个初来乍到的女子,是如何逃得自己父亲的欢心的——裘桓只好理解为,中原女子父王玩够了,想要换换口味。一时兴起,便把这位置给了她坐。
裘桓一面随着众人向国君行着礼,一面如此揣度自己的父亲。
裘谦舟随和的笑了笑,便招手示意,这庆典可以开始了。眼神随意扫了扫面前的宾客,便只专注于面前的台子上。并没有多看裘桓一眼。
裘桓自然也不做什么奢望,只是在抬手饮酒的时候,借着袖子的遮掩,斜斜地仔细瞧了瞧那个高坐在上的女人。
安然自若,仪态大方。并无什么特别之处。说起来,这贺兰解忧实在是太年轻了。做裘桓的姐姐尚且还说得过去,可做了自己父王的女人,怎么说都长了一辈。可这个女子,仿佛没有一丝不甘愿。听闻她与自己的父王倒还是恩爱有加,莫非真是看上了权位?
当然,裘桓常年游荡在宫外,只把这宫闱传闻当做故事听。只是随意揣度,并没有太过在意。他已经闻到面前杯盏中琼浆的香气,好酒,好酒,宫外喝不到的好酒。
一声丝竹声蓦然飘来,一群穿浅黄色纱裙的女子转眼间便如池中鱼儿一般涌上台面。那些舞女围成一个小圈,紧紧的围在一起。丝竹声一起,那些浅黄色女子便全合拢。丝竹声一落,那些女子便全散开。仿佛是一朵妖冶巨大的花朵,又仿佛每一人都是一朵明媚的黄花。那些女子腰肢轻盈扭动着,在这台子上尽力展现着自己非凡的舞蹈。
众舞女中间,竟然还藏着一个人。这人穿着明黄色的华裳,藕段般白皙的手臂轻轻合在胸前,掩着自己带着银质面具的脸庞。随着舞女们一聚一散,一合一分,翩然起舞,又时遮时掩。远远望去,那一抹明艳的颜色,犹抱琵琶半遮面,恍若仙子下凡,不染尘埃。引得众多宾客举酒忘饮,提箸忘食,竟然全都呆呆地看着。
就连裘谦舟,都眯着眼睛看着,满足而得意地微微拍手道:“好,好!”裘桓看得也是目不转睛,面前是什么好酒都顾不上了,挪了挪身子,低声问裘弈:“那女子,身段有些面熟,是哪里来的舞娘?”
裘弈失笑道:“三弟果然是在外面太久了……”
“哦?怎么说?”
裘弈抿了口酒,赞赏地看着那台子上旋转翩然的女子,笑道:“她才不是什么舞女,她是萧儿。”
“萧……萧儿!”裘桓大惊,再仔细看去,细细分辨起来,果然是能找到些五年前萧儿的影子。真是女大十八变,他如此感慨道。
丝竹声渐落,一个尾音拖得绵长而悠扬。台子上伴舞的姑娘们已经软下腰来,唯独中间那一身明黄的萧儿如江南带雨的折伞一般旋转,然后合着丝竹声的停止,稳住脚步,指做蝴蝶揭下面具,微笑颔首。
几年未见,妹妹竟然出落得如此标志。裘桓在心中不禁如此赞叹道。
“好!”裘谦舟微微迷了眼睛,心中大喜鼓起掌来。
裘萧儿将握着面具的手垂下,笑得一脸娇羞:“父王!”
“好,萧儿的舞姿真乃是出尘曼妙,好!好!”
裘萧儿垂头笑了,小步走下台子,与她那几位坐在两侧的哥哥,拱了拱手道:“大哥,二哥,今日是小妹十六岁的生辰,从今往后,小妹也可以替我们周国分忧,独当一面了!”
席位上分明有着三位哥哥,萧儿却只叫了两位,任凭在座的谁都感受到了些微妙的尴尬。裘桓的酒杯一顿,微微皱了眉头。
裘弈勉强笑道:“萧儿,你又说大话,你一个女流之辈,怎能让你抛头露面?你只需要好好在宫里带着,看我们兄弟几人将这江山护得安稳就可以了!”
萧儿直噘嘴:“哥哥,你又瞧不起我!”
裘弈爽朗一笑:“没有,没有,哥哥知道萧儿巾帼不让须眉,可这乱世,我们怎么舍得让妹妹辛苦呢。”
萧儿与这兄弟三人中,向来就是与裘弈的关系最好。在这大庭广众之下,与他亲热一些本也无甚大碍。可裘谦舟却又脸色渐变,皱起了眉头,沉着声音道:“萧儿,你三哥回来了,你们这些年没见,你还不快打个招呼。”
裘桓的酒杯又顿了一顿。
他这才抬起头来,看着眼前这个明艳动人,如掌上明珠一般护着的妹妹。他勾起嘴角,微微笑了笑:“萧儿。”
“三哥……”萧儿仔细地看着裘桓,声音低得有些拘谨。
气氛甚是尴尬。
裘桓又笑了起来,似是随意道:“五年前陆九昭死的时候,我便出宫去了,萧儿不亲我,也是情理之中的。萧儿,此番你生辰,我不知送你些什么好,便只是从景国带了些锦缎回来……”
“锦缎……”萧儿微微蹙起了眉头。
“怎么?不喜欢?”
“不,喜欢,喜欢。”萧儿虽然已经微微的撅起了嘴,但依旧勉强笑道。
“三弟啊,”一直没有开口的裘显一开口,裘桓就习惯性的皱眉头,“你难道没有听二弟说么,我们的萧儿是巾帼不让须眉,怎么会喜欢那些女儿家的东西呢?”
“……”,裘桓没有话讲,他只得赔笑道,“原来这几年未见,妹妹竟然已经不似寻常女孩了。”
“萧儿,你猜我为你准备了什么?”裘显竟然连接都不接裘桓的话,直接与萧儿说话。
萧儿眉眼一挑,道:“什么?”
“是一柄纯金的三尺剑!”
说话间,已经有人奉命将这柄剑端了上来。这柄剑果真是三尺长,剑鞘剑柄剑身竟然都是金光闪闪,使得灰暗的筵席上,顿生光辉,耀眼夺目。
萧儿一向不怎么喜欢裘显,可此番竟然也对着这柄三尺剑挪不开眼睛,她不禁伸出手去轻抚剑鞘,忍不住道:“我还从未见过这样的剑。”
裘显得意得眉眼放光:“那是当然,我可花了不少钱,让最好的铸剑师打的,这天底下可就这么一柄。”
萧儿来回抚了几遍,甚是喜欢。又抬头问裘弈,笑道:“二哥,今年你送我的礼物,恐怕是要被大哥比下去了。”
裘弈轻笑,单手一拍将那折扇合了,按在案上,将折风招来:“拿出来吧。”
折风颔首,将怀中抱了许久的牛皮地图缓缓展开,扬声道:“公主您请看。”
萧儿走近了仔细看了看,很快便发现了端倪,道:“这是我们周国,这是之前就拿下的慕国……那这里呢……”
地图上,在周国和慕国的旁侧,又被标注了四座小城。
折风喜道:“公主慧眼,公子说这几座小城的风景最好,便赶着您的生辰打了下来,当做礼物送给您。”
萧儿喜上眉梢,向裘弈投去了赞叹而敬佩的眼神。裘弈单手撑开折扇,得意一笑,明若春光。
裘谦舟也坐直了身子,笑道:“弈儿,你前几日说又喜事,却不肯告诉我,原来是这事!哈哈哈,好!”
裘弈站起身来,笑着做礼道:“的确是此事,儿臣已将慕国边域四城拿下,特地等着这一天给萧儿献礼,还愿父王不要怪罪。”
“这一片心意,怎么能怪罪呢。”裘谦舟已然喜上眉梢,借着酒意,面色有些泛红。
萧儿看着方才的黄金三尺剑,心生一意,道:“这大哥送我的宝物甚好,二哥送的宝物也再好不过,我看我不如借花献佛,替父王赏一赏二哥。”
“哦?”裘谦舟饶有兴致,裘弈也微微笑起来看着他的妹妹。
“不如就将大哥送的这三尺剑送与二哥,宝刀赠英雄,再好不过了。”萧儿笑得天真烂漫,温和无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