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三余谷中新来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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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那下一步要怎么办？”颜清跟在裘桓身后问。
颜清看看眼前这自己还小三岁的少年，竟然觉得有些陌生。三年前，自己从三余谷脱身来到裘桓身边时，裘桓除却周国三公子这个身份，放在街市中间，分明就只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可什么时候，这纨绔子弟，忽然也有种犀利之气了？颜清分明可以感受到裘桓眼中已经有了可以让自己低头不言、甘心做一个护卫的凛凛气质。
裘桓昂首站定，垂手在身后，说道：“就和蝎子说好的那样，两天后，去三余谷。”
“公子，您当真这么相信黑蝎子？”
“相不相信这件事情都已经交代出去了，黑蝎子在江湖上成名三载，既然答应了就不会反悔。更何况……”裘桓目光一冷，笑起来。
“更何况，自己人也未必比外面的人干净，你说呢？”裘桓目光一扫，落在颜清身上。
颜清竟然觉得有凛冽的寒意，瞳孔一缩，脸僵了一僵，不安地迟疑转瞬即逝。
裘桓微微皱眉头，伸手搭在他肩上，打趣儿道：“别紧张啦，说的又不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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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的时间中，黑蝎子问荆把师父的白事料理完毕，撤下家中白绫白花。穿堂风过，除了师父不在，一切如旧。
裘桓依旧大隐隐于市，窝在携云居听着能勉强入耳的评书。
颜清终于清闲了两天，但是想到要再见到三余谷，不由得有点发憷。
三余谷正如裘桓所说，原本只不过是一个山谷的名字。后来贾恩之为了帮裘桓训练这么一拨人，就开始造谣这里是“鬼谷”。弄了几具惨不忍睹的尸体，说是误闯者的下场，再用什么诅咒和预言，终于让山谷以及山谷方圆五里，都没了人烟。
裘桓每想起这么一茬，都会笑得肚子疼。颜清看着他，虽忍着也想笑，但是一想起三余谷中的真实生活，就活生生地把笑憋没了。
三余谷中除了收养流浪孩童，训练成杀手为己所用之外，还会收纳各式各样地走投无路之人。贾恩之本着广撒网多捞鱼的原则，魔爪伸向所有能力可及之处，只是为了把那些绝境的人捞起来，丢进三余谷中。
根据颜清的回忆，贾恩之曾说过这么一句话：“武艺不好，可以练，人心不好，只有死。”所以一旦发现进了三余谷还存了别的心思的，一般都没什么活路可言。而活着的人，又必须忍着三余谷非人的训练。
一天下来，大部分人都会带伤，第二天还得继续。连承伤能力，都是训练范围，所以虽然都痛苦不堪，但是什么鬼哭狼嚎都只能往肚子里咽。
颜清一想到在三余谷中受过的伤，就觉得浑身隐隐作痛。于是弱弱地问裘桓：“公子，要是黑蝎子在谷中死了怎么办？”
裘桓故作哀伤叹了口气：“那我的计划就失败了。等江湖出下一个黑蝎子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嗯？”
裘桓斜眼偷看了一眼颜清僵住的表情，笑道：“骗你的，我说的话，一定会做到的。她只要撑过一个月，我肯定会把她捞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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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裘桓浅青色公子华服，和颜清出现在三余谷东面。
枫叶铺地，秋风萧瑟。常年作为鬼谷存在的三余谷，此时薄雾缭绕，红枫妖冶，看上去的确有些鬼魅的意味。
裘桓和颜清站在树后，侧目看着一队人全着黑衣，正默无声息幽灵一般的进入谷中。裘桓仔细辨别了一会儿，目光停在一个相对娇小的背影上，想来是黑蝎子无疑。
腰中并无佩刀，穿戴和别人一样，就连颓颓然的气息都仿造得难辨真假。裘桓瘪着嘴，闷声笑了笑：这蝎子，不仅会杀人，演技好像也不错。
不远处的黑蝎子似乎瞬间长了顺风耳，应景地轻微一回头，往裘桓站的暗处一瞥，但却没看见什么，又转过头去，闷头走路。
裘桓顿时失笑，轻咳一声，摆出周国三公子招牌的面瘫脸，带着颜清从树后走出来，往三余谷深处走去。
三余谷深处，正是杀手侍卫们的栖身之所。演练场，点将台，兵器库一应俱全。再加上贾恩之这个精于战术，老谋深算的战将指点，与其说是训练杀手，还不如说是在训练一支精兵。
“三余谷颜清，拜见师父。”颜清一见到贾恩之就单膝跪了行礼。
“老臣拜见公子。”贾恩之却并不理会他，合手一拜，先对着裘桓垂首行礼。
“诶，不必多礼。”裘桓抬抬手，然后走上点将台。
贾恩之站起身来，这才对着颜清说道：“既然已经出了三余谷，就不必对我行礼了，起来吧。”
颜清从未听过贾恩之用如此平静的语气讲过话，很是不适应，但还是点点头，站起身来，在点将台下站定。
裘桓在众目睽睽下一步一步走上点将台，站定，低头看了看脚下整齐的一片黑。
方才那一队新进入三余谷的人，此时正站在与点将台正对的空地上。演练完毕的三余谷老人们，垂头分立在两侧，清一色的黑色练武服，黑压压的一片，很有压迫感。像是一群随时听候愿望的恶魔幽灵。
“新来的！你们给我抬起头来！”在裘桓说些什么之前，贾恩之先粗着嗓子逆风吼道。
那些新人应声昂起头来，在迎面而来的冷风中，贾恩之的声音显得粗犷又凶狠。
裘桓站得太远，看不清每个人的样貌。但是就算看不清，他也能感受到他们身上散发出一股了无生趣的沮丧气息。几乎每一波新来三余谷的人都是这样一股气息，五年来，裘桓见多了。
不过这一次，裘桓多看了几眼，他有些迫切地想找到黑蝎子的站位，觉得黑蝎子那样冷漠的人，故意表现出一副了无生趣的表情，一定很有趣。
而颜清站在裘桓身后，眼中是一种寒冷的同情。他忍不住回想自己在这里的时光，那时的日子是没有颓废沮丧可言的，因为能活着就不错了，没空去想那些。
黑蝎子站在他们中间，放空眼神，装出生无可恋的模样。眼神一扫，看见裘桓站在点将台上款款翩然，不动声色地闷哼一声，然后继续放空。
“你们听着！你们要记住，你们的命是这位公子给的！所以你们的命就用来保护这位公子！如果以后发现有偷懒的，有逃跑的，不要怪我下手狠！”
贾恩之一番训话，听得新人们浑身一震。而老人们，这话都不知道听了多少遍，全都束手而立，眼神放空，默然无声。
裘桓看着眼前的一切，微微勾起了嘴角，诚恳道：“辛苦大家了。”
眼前的一片黑色，整齐单膝跪地：“为公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问荆微微抬起头来，与裘桓微笑着的眼神，轻轻一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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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的时间，雨打风吹去，从深秋到初冬。
裘桓正握着一本书，静坐着。虽然是握着一本书，但是半个字都没看进去。
因为次日，就是一月之期。这一个月不曾听到蝎子的半分消息，不知道她在那里过得怎么样，不知道让她做的事情，到底有没有乖乖地做了。
比起那个，裘桓还是又盘算了一遍把黑蝎子捞出来的办法。虽说是万无一失，绝不可能有差错，但是如果因此而引起贾恩之的怀疑，可就是太失算了。
他能想到的办法其实不算高明，就是直接跟贾恩之说：我还缺一个护卫，然后把黑蝎子从里面挑出来就行。
裘桓在贾恩之面前半分遗漏都不想留下，所以连每一句对话，贾恩之每一个表情都要仔细思索。
正如此想着入神，身后的窗棂忽然一动，窗户被人从外面翻开来，一个黑影窜进来。
裘桓正想得入神，被这响动一惊，还没反应过来骂颜清守卫不周，就见这黑影一个旋身把一封信封丢在他桌面上，轻巧道：“这是你要的东西，我走了。”
女人的声音。听上去心情还不错。黑衣。熟悉的身材。我要的东西。
裘桓一下子头皮发麻，反手死死抓住那黑衣人的手腕，整个人都不好了：“你怎么跑出来了！”
那黑衣人正是蝎子，她心情的确不错：“我要回家。”
裘桓脑子里嗡得一下，怒道：“我不是说了一个月后我来捞你嘛！”
问荆拍拍手，掸去手上灰尘，说道：“是还差一天，可事情都给你办完了啊。还不给你添麻烦，这么大一个便宜，不多算你钱就不错了。”
裘桓的头瞬间一个比两个大，什么“这么大一个便宜”，她当是人命买卖买一送一啊！裘桓忍了忍，尽量冷静地拽着她说：“你听着，三余谷从来没有少过活人。我不管你怎么跑出来的，现在立刻给我回去！”
“……！”问荆一愣，然后冷下脸来说道，“我黑蝎子来去无踪，那三余谷哪里是人待的地方，我既然出来了就不会回去。”
裘桓都快哭了。
三余谷从来没有人敢逃跑，或者说，从来没有人能成功逃出来。而现在蝎子从里面逃出来，暗中还说不定有多少人都在找她。找到她是不要紧，但是要是顺着她找到了裘桓，那裘桓可真是没办法在贾恩之面前做人了。
裘桓硬的不行来软的，一把握住蝎子的手，哭道：“哎呀，我求你了，快回去，千万别被人发现。我明天就会来的，麻烦无论如何再多呆一会儿，否则……否则我可不兑现承诺哦。”
黑蝎子见过多事的，没见过这么多事的。哪有目的都达到了，还不让人走的。她低头看看裘桓握着她的手不放，浑身鸡皮疙瘩就起来了，抽开手，不耐烦道：“本来心情好，想提前了结……算了，就成全你了。”
黑影一跃，消失在朦胧天色中。
裘桓看着她一走，眉头就皱起来了，大声喊道：“颜清！”
颜清推门而入，问道：“公子，怎么了？”
裘桓直接拽着他乱晃：“你怎么看门的，黑蝎子她跑出来了！跑到我面前来了！”
“什么！？”
裘桓骂完也没意识到问题根本不在于颜清没好好看门，抖着手捏起那封信，甩到颜清怀里：“她刚刚东西给我送过来了。”
“那她现在人呢？”
“我让她立刻回三余谷去了。”裘桓闭了闭眼睛，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颜清脸色马上就冷了，严肃道：“公子，黑蝎子她恐怕是难逃一劫了。如果您还想让黑蝎子活着的话，恐怕……”
“废话，我知道！”裘桓握紧了拳头，他虽不是三余谷的常客，但命令是自己下的，杀手是贾恩之培养的，想想都不会有好结果。
他看看已经黑暗下来的窗外天色，为黑蝎子捏了一把汗。
“颜清，如果蝎子不回去，她就被追杀一辈子。回去了，就可能还会有半条命。我不想让自己言而无信，计划要提前了！”
颜清一愣，然后拱手道：“是！”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三余谷中新来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