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携云居中谋秘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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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让一让嘞，上茶嘞，这位客官您要的大红袍！”茶馆小二手托茶壶，灵巧绕过挤挤挨挨的茶客，艰难跋涉到最墙角一桌，把手中的茶壶顿在桌面上，然后又转身去别处忙活。
周国鹿城茶楼携云居中，人声鼎沸，茶客座无虚席。
裘桓正坐在最靠墙的那个角落里，把小二送来的茶往中间推了推，凑近了对面那人,隔着重重嘈杂，问道:“你刚刚说它叫什么？”
对面那人坐得中规中矩，一丝不苟答道：“回公子，黑蝎子。”
裘桓皱起眉头来，说道：“继续说，详细点。”
“回公子，这个黑蝎子是整个周国最有名的江湖杀手，和我们不同，它不属于任何一个王公贵族，只是收钱杀人，做人命买卖。”
“唔，不错。”裘桓捻起一片瓜子，咔地一声磕开。
“公子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是想让我除掉它？”
“不是，”裘桓吐掉瓜子皮，提起茶壶倒了两杯茶，一杯放在自己面前，另一杯推到对面，“帮我想办法，我想见它。”
对面那人看了看被推到面前的茶，受宠若惊得低下头，压低了声音说道：“颜清受不起。”
“不过就是杯茶嘛。”裘桓闷下头去喝茶，对颜清拘束的样子有些不屑，“再说了，我不是说过，出了宫就别这么……”
颜清当即打断，一板一眼道：“公子，颜清跟在公子身边的唯一用处，就是保护公子。既然是保护公子的影卫，就必须有主仆之分。”
裘桓皱眉，听了半句就知道颜清又要开始纠结他的逻辑，便不再管他说了什么，直接问道：“随你吧，不过我想问你，我想见到它，你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既然公子想要见，我直接抓来就是。”
“不行！”裘桓打断他，“我找它有事，不能直接抓。”
“公子……认识它？”颜清有些吃惊。
“你觉得我有什么机会认识它！”
“……是颜清唐突了。”
“只不过有事要请它去做罢了。”裘桓沿着杯沿细细地吹了口气，细细的茶叶顺着波纹微微漾开。
“公子的事，颜清不能做？”
“唔，这事儿……你还真的不能做。”裘桓没打算把这件事情和盘托出，依旧闷头喝茶。
“颜清唐突了。”
“去查，查清楚‘毒蝎子’最近接的一笔生意是哪一家的，然后再来见我。”裘桓把茶杯顿在桌面上。
“是。”颜清按了按腰间佩剑，微微颔首，“公子在外一切小心，公子若有恙，颜清万死难辞其咎。”
“知道了。”裘桓抬抬手，目送挺直了腰板的颜清站起身来，穿过坐得歪歪斜斜的三教九流们，走出茶馆。
裘桓靠墙趴下去，侧头眯起眼睛看了看窗外的天光，如今正是午后时分，阳光刺得人都慵懒起来。
这携云居，算是周国鹿城最出名的一家茶楼，也是裘桓最喜欢的一座茶楼。自从五年前离开宫廷，自己愿意常常来这里喝喝茶听听书。
裘桓颇为喜欢的说书先生，再有半个时辰就到了。
裘桓窝在角落中，对着小小的期待觉得很是满足。
昨天才讲到赤壁鏖战，才讲到周郎是如何玉树凌风，泰山崩于前而不慌不乱。裘桓在幼时就偏爱这段历史，早就在宫里把正史轶事翻了个遍，没想到到了宫外，听到说书先生说起来又别是一番风味。
宫外的确有很多宫廷中一辈子都看不见的好风光。
裘桓每每遇到如此这般的安逸，便会忍不住和宫中比较。可一比较，就分明感觉到了些心酸：就算是如今乱世之中，群雄并起，厮杀一片，可有哪个公子天生是养在宫外的？虽然出宫这条路是自己选的，但不代表走得心甘情愿啊。
眼前这一位，周国三公子裘桓是名副其实的皇家贵族。虽然于此遍地是诸侯和先祖后代的乱世之中，“皇家贵族”已经不值什么钱了，但是在周国，在裘家老爹还坐在政治统治位置上的周国，周国三公子仅此一位。
——不过，裘桓“三公子”能沾沾自家光辉的日子，在五年前就完结了。
要说这位裘三公子，上面还有两位哥哥：一位是周国早早定下的世子：裘显。另一位是被当做将军用的二公子：裘弈。大哥读书必求甚解，精于阿谀，于是人际关系甚好，高朋满座，幕僚甚多。二哥喜读兵书，偏爱博弈，手握兵权，这几年周国的胜仗全是他打下来的。而裘三公子……五岁读史，六岁学剑，除了不爱与朝中权贵推杯换盏你来我往破磨嘴皮子说那些中听不中琢磨的话，一切好说。
按说这样的设定也不算太废柴，但周国人民在乱世之中尤其团结，抱团守护世子大哥，和战将二哥。至于裘桓，既然是个安安稳稳不慕虚名的人，那就好好养在宫殿吧。所以久而久之，裘桓这个名字竟然鲜有拥戴者。
裘桓就想不明白了：我真的有那么烂泥巴扶不上墙么！
好在有一个人摸着裘桓的头，万般慈爱道：“三公子你当然不差劲啊，只是哥哥们有点优秀哦。况且……”那人神秘笑了笑，“况且，你哥哥们的优秀，老夫也不是很喜欢哦。”
那个人是裘桓的师父陆九昭。
裘桓虽然抱怨师父还把自己当小孩子哄，但还是咧嘴笑了笑——这个师父比父王对自己还好点，算是唯一有乐趣的人了吧。
五年前的一天，裘桓的师父陆九昭被莫名暗杀，裘桓在偌大宫殿里的乐趣消失殆尽。那天，裘桓休整完毕，留书一封，怒离宫殿。
“他们看不上我，我也看不上他们。待在那里还有什么意思？他们要是派人来接，我就勉强考虑一下要不要回去。”十五岁的裘桓如此想。
可怜的是，国君看到留书后，派人带话道：儿啊，你在外就当是替父王视察周国民风吧。小心点安全，别被人欺负了。一个月回来一趟报个平安就行了。
裘桓心里一凉，玩脱了。
再往后，周国国宴上就常有这样的对话：
“诶，人齐了，怎么还不开宴啊？”
“没呢，人没齐呢……”
“还有谁？”
“三公子啊，你忘啦？咱周国还有为三公子在宫外呢……”
裘桓听着坊间传闻周国二公子是如何的英勇善战，也看着自己的存在感越来越弱，长叹一声：要是当年忍辱负重一些就好了！
权利这个东西，虽然不愿意去抢，但是一旦拥有了，还是很诱人的。
所以——一定要捉住这只野生黑蝎子，然后为己所用！
裘桓正想得得意，茶楼小二“锵——”的一声锣声，把他拉回现实。
然后整个闹哄哄的茶馆忽然安静了下来，所有茶客的目光全都集中在提着小锣的小二身上，小二声音略带哀伤：“大家听我说，说书先生他……恐怕是来不了了……”
“什么？！”堂下瞬间炸开了锅。
“诶诶，你们谁知道是怎么回事啊？”
“不知道，不知道啊……”
“哎，听说是得罪了孟国人，被杀了。”
“被杀了？这青天白日的，哪能说杀就杀了。”
“哪儿有什么青天白日的，我说你做梦做过头了吧？都多少年没安稳过了！”
“哎，也是啊，也是啊……”
茶客们揣度着说书先生消失的原因，众说纷纭了一会儿，然后又归于平静，各说各的去了。
死了？
裘桓一怔，乱世，是啊，是多少年都没安顿过了。
但又如何呢，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吧。现在的裘桓，一不弄权，二不掌兵，就算是想弄清楚说书先生的死因都无能为力。
颜清的办事效率很高，黑蝎子的事情两天就打听清楚了。
两天后的携云居，颜清和裘桓再次碰头，老位置。
“查到了？”裘桓翻动着空茶杯，兴致不高。
“查到了。雇主是城北王员外。听说王员外气量狭小，夫人又格外招摇，据颜清揣度，恐怕黑蝎子是要去杀王员外夫人的情夫。”
裘桓差点一口茶水喷出来，咳了半天说道：“情夫？”
“是，乡绅小事，粗俗不堪，说多了也是脏了您的耳朵。”
“无妨，”裘桓摆摆手，思忖着笑起来，“这种事情都接，‘黑蝎子’它是有多缺钱？！”
“……”
“颜清，它几时准备动手？”
“这个……颜清没有能打听到。”
“无妨，知道了目标，我们跟着目标就肯定能找到它。不过，到时候……附耳过来！”裘桓勾了勾手指。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携云居中谋秘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