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琵琶》谦亦柳然

3、三.子是朝又暮，何故望尽繁

　　“这里是后院，小姐们的房间在北厢居。我是这王府的管家，小的叫阿布。”约莫四十出头的管家笑容可掬的领着锦瑟她们往北厢居走去。
　　雅儿努力的憋着笑，双肩不停的抖动着。锦瑟则是尽可能的咧大了嘴。
　　“黑阿布”不置可否地挑一挑眉，认命的在后面提着两位大小姐的行李。“管家阿布”则一边不停地说着这王府里大大小小的事宜，一边在前头领着路。
　　“我们王府可是这京城第一大宅，有花有草有山有水。这若是没个知晓路的人领着，就算是在这府里呆上个一两年，也是会迷路的。”管家阿布忽地停住了脚步，转身对锦瑟她们说道。
　　侧身，让出了众人前方的视野。
　　“这里便是北厢居了，雅儿小姐和锦瑟小姐若是有什么吩咐，只管使唤下人去做。”管家阿布笑眯眯地退到了一旁，好让众人看清“北厢居”这三个大字。
　　“这院里小人是不可进的，小姐们只管安心住在这。王府里也没什么大的规矩，小姐们只要安分守己便可平平安安，顺顺利利。”
　　话是客气地说着，但其内容却明晃晃的显示出了管家阿布心里的那么一丝不屑。
　　锦瑟也未作多想，只是比了个手势，以示感谢。
　　“锦瑟姐姐这是说谢谢阿布管家了，顺带捎上雅儿的一份。这份规矩雅儿自是懂的，有劳阿布管家费心了。”雅儿不卑不亢的说着，同时低下头，给人一种顺从的感觉。但熟知她的人其实都知道——她只是在掩饰自己有些愤怒的神情罢了。
　　毕竟在这世上也活了这么些年了，有些潜规则里必须遵守的事，即便是再如何不愿，也只得低头，也只得……顺从地屈服于这个世界的铁血法则——弱肉强食之道。
　　看到雅儿低头的情形，管家阿布满意地点点头，笑了笑，转身就准备离开。
　　“哦，对了。”管家阿布刚迈出步伐一步，突然就回转过身来，指着不远处，说：“前面不远便是钧心亭，钧心亭里专门设置了供人练琴的地方。锦瑟小姐若是想练琴便可去那。王爷常去那听琴，夫人们也常去那练琴。”
　　管家阿布的意思大概是：你们是王爷带来的，记得要多去弹琴给王爷听，可若是夫人们在的时候，你们就得识相点了……
　　“雅儿和锦瑟姐姐知道了，多谢阿布管家提醒。”
　　得到雅儿的回答后，这回管家阿布便飞快的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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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什么烂管家啊！阿布，他简直就是侮辱了你的名字诶！”
　　听到雅儿的话，阿布象征性地挑一挑眉，不予评价。
　　“好了，别和他们太过计较了——伤身。”
　　锦瑟的手飞快地比划着，带动了一阵悦耳的清脆。
　　“小姐说的对，我看你还是别和那种人怄气比较划得来。”
　　阿布表示赞同锦瑟观点的出声，同时将她们两人的行李塞进衣柜里放好。回身坐在了太椅上，伸手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
　　“哎哎哎……这丫管家可不是说的我一个人，怎么你们一个个的都不介意啊！”
　　雅儿在床上滚来滚去，有些郁闷地道。
　　“得了吧你！别在床上动来动去的，等会弄得床上满是灰，我可不睡。”
　　锦瑟飞快地比划道，也不管他们是否会看花了眼。
　　“格子姐你嫌弃我！”雅儿猛地坐起身来，愤愤然说道，接着就跑到了阿布的身边，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望着阿布。
　　“阿布，今晚我和你睡行吗？”
　　话音刚落，锦瑟就险些笑喷了。
　　阿布一挑眉，忽而戏谑道：“我没想到雅儿小姐原来这么奔放啊！”
　　雅儿小脸有点红，但为了不输阵，却还是假装镇静着。
　　“哎呀……人家都只对阿布你一个人这样啦！”雅儿阴阳怪气地嗔道，随即还冲着阿布眨巴眨巴着眼睛。
　　“噢……”阿布双手环起，笑说：“当真？”
　　“当然当真！只是……只是……阿布你能把你脸上的煤灰先去洗了吗？我想念你那英俊的外表，但是人家也受不了一块黑煤啦！”
　　雅儿继续眨巴着眼睛，无比真诚的说着。
　　阿布却瞬间黑了整张脸……是更黑了整张脸。
　　锦瑟则咧开嘴，大笑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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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雅儿最终还是没能成功说服阿布。就在雅儿连哄带骗外加准备出卖点色相时，阿布似笑非笑地打量了下她的身材，然后很正人君子的拒绝了。
　　“好了啦你！就别和阿布怄气了……再说他那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
　　锦瑟边笑边安抚着生气的雅儿，盘脚坐在了白布上，摆好琴，轻轻地拨了两三下，试调音。
　　“哼……谁要和他一般见识了！”雅儿轻轻地说道，同时托腮，望着水面暗自发呆。
　　锦瑟摇了摇头，但笑不语。
　　抬手，轻抚上琴弦。
　　优美的琴音从锦瑟指尖流出，侵入到雅儿的每根神经里，雅儿不觉有些恍然出神。
　　格子姐的琴向来弹得是最好的，自己也甚是喜爱听……但是，却总觉得像是少了点什么……
　　——情感。锦瑟弹出的琴音里独独少了份情感。
　　“唉……”雅儿轻叹口气，将目光收回，落到锦瑟身上。
　　手指轻划过琴弦，锦瑟低头的神情显得很专注。一双眼微眯，似是享受般的落下最后一个音。
　　“啪啪……”
　　忽地就听到有掌声响起，苍劲有力的手掌在相互碰触，于空气中带动一丝微风。
　　锦瑟起身，稍稍行了个礼。雅儿这才回过神来，忙起身。
　　“参见六王爷。”
　　雅儿整理了下衣裳，同时恭敬地行礼道。
　　“不必多礼。”
　　六王爷一袭浅黄长衫，其间点缀着些许皮毛。抬手将下人挥退去，径自坐在了石椅上。
　　“锦瑟姑娘可否为本王弹一曲《尽子欢》？”
　　六王爷轻声说着，让雅儿她们坐下，有些带笑意的嘴角略微上挑。
　　“谢王爷。”雅儿说道，同时挪了个地方，朝锦瑟挨近了些。
　　锦瑟比划了下手势，便坐下，开始抚琴。
　　宛若天籁般的声音从琴中飘出，锦瑟很好的把握住了轻重缓急的弹奏之力。
　　虚若无骨的手指在琴弦上飘过，带动一丝幽香，和几声铃铛音响起。
　　雅儿迅速地想了想歌词，暗自吁了口气，便唱了开来。
　　“青衫湿，旧人未归，等去一朝又一暮。
　　若是此时当道，却又笑声泪面。轻语何缠缠。
　　新人面，旧人不泪，一曲听罢曾言欢。
　　苦过他时年华，只叹君不曾归。咏叹何悲悲。
　　望热泪，旧人不寐，何故久等唤不回。
　　乡情怯过思悲，君笑我曾疯癫。却不肯徘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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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尽子欢》的歌词很怪异，雅儿记得自己不止一次和锦瑟讨论过这首歌词，却总也思不出个头绪来。这旧人是谁？为何如此悲？又为何如此倔强……不肯泪？
　　雅儿有些走神，于是唱着唱着就没了音……锦瑟手形一顿，便也停了下来。歪头，带着询问意味地看向雅儿。
　　六王爷忽地从恍惚中回醒过来，对着停了的琴音不禁蹙眉。
　　“啊……六王爷恕罪，雅儿有些不记得词了……”雅儿连连道歉说着。
　　“许是又在想着这歌词的意思吧……何故想太多。”
　　锦瑟的手在空中飞快的比划道，却引起了六王爷更加不耐的神情。
　　“子是朝又暮……何故，望尽繁。”
　　语气有些不快，说出的话语里也尽是不满。
　　原来，他也是懂手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