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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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过了多久，王钦用力的干呕着，咳嗽着，视线四周一片漆黑。过了一会儿，他缓过劲来，将手掌嵌入结实的木板之中，如劈山之势冲出了束缚他的棺材，然而，当他漂浮在空中，才发现自己并不是真的逃出棺材。
他的身体还留在那里。
他虚空地漂浮着，如同最初接触阴物时做的梦，他也是这么脱离身体，而那些梦都是真实存在的，曾经发生过的。
一切变得透视起来，王钦发现封锁自己五官的棺材四周贴满了符咒，上面暗色的液体汇成复杂的纹路进一步加固棺材，六个大小不一的同样制材棺材埋于祭祀庙宇大厅地底，形成祭祀。而除了新鲜出炉的六个棺材更下面，还埋葬了密密麻麻的尸体！
其他男孩或者被木钉定住脚踝或者身体的一部分被囚禁于棺材之内，身上的血液顺势流到地下，被血液吸引已经化为的尸骨复活般活疯狂吸吮，所有的尸骨都变成了红色，化为一股光芒破土冲天，接着被灵堂正中央吸收，变成了李家村发财致富守护的诅咒！
这是一种非常阴毒的手段，利用族人之活魂血肉寄养，以保后世财运官运……然而这些已经与王钦无关，他已经用身体偿还了当年收留王钦的庇护。
只是太过惨重……
王钦飘飘荡荡，他在夜间的山岭中朝着一个方向前进，他看到了在灌木丛中叼食哺育后代的夜猫头鹰，也看到了夜间行驶在小路上的来往车辆，很快，他回到了S市……闹市中，他依附在一个摆摊后面穿着落伍的男孩身上。
王钦已经没有力气了，他几乎奄奄一息地吸收着男孩身上的灵气，那是补给的好养料。比起身边有着相近样貌的女孩，这个男孩的气息更要有吸引力，这也是他被吸引到这里的原因之一。
“雨生，五婶说等会再收摊回家，你困了就先睡。”
王钦依附着的那个男孩缓慢抬起头，“姐。”
王钦盯着眼前的人，慢慢侵入他脑里的陌生记忆中，片段出现的那个十几岁的女孩和眼前的谢大梅已经大了几乎十多岁，而且脸上浮现的更多的是对社会的妥协和认命。为什么和欺负谢大梅一家的亲戚来往，王钦已经没有力气去想原因，他慢慢融入男孩的体内，开始疗伤身上魂魄带来的伤害。
再次醒来，王钦发现已经过去将近一个多月，这时候他发现所在的是一个三十平米不到的小房间，里面塞满了破烂旧家具，岌岌可危的报纸堆到了屋顶，而谢大梅正点燃报纸生炉子烧水，身边还有开封用了一半的手擀面。
“雨生，我的学费还有两天期限让我交上去，不然我就得退学了。”谢大梅小心翼翼地瞅着弟弟，两人的工资全在她手里，除了每月寄回去的补贴，仅一人的钱几乎不够昂贵的学费，原先学校答应她的助学金与奖学金名额被挤掉，她已经欲哭无泪了。
雨生抬起头，露出笑容，“……姐。”
她知道弟弟根本不能回应她，但至少她松了一口气，谢大梅将玻璃窗的帘子紧紧拉上，从弹簧床的夹层中抽出夹子，掀开一层层塑料袋，沾着口水的手数着钞票，拿出五张钱币放在了贴身的口袋里面，将剩下的重新包裹好放回原地。
半小时后，谢大梅蹲在雨生前面，吞吞口水，“慢点，慢点，没人抢你的，以后姐出息了请你吃大餐，再给你娶个好看媳妇……算了，你也不知道什么叫做媳妇。”
雨生浑沦吞枣般大口吞掉碗里的面条，里面只有几根菜叶子，没有一点油腥，他突然停下来，将碗往前一递，戳到了谢大梅的鼻尖，“姐。”
热气腾腾一下子充满了谢大梅的视线，谢大梅愣住，继而摇摇头，将碗推回雨生的面前，笑着说，“你吃，姐等会吃。”
王钦慢慢陷入沉睡，再等他醒过来再次睁开眼，眼前已经不是雨生的姐姐，而是一直欺负他的亲戚，并且是接济他们姐弟俩来到繁荣城市的五婶的独生儿子。
“你姐将东西藏到哪里去了？”二十多岁古惑仔打扮的男孩胡乱翻动着房屋里的家具。
王钦感受到身体上的酸痛，他慢慢转动着脑袋，眨眨眼，视线落在了年轻人的脸庞……原来谢正柳近处看是这个样子，和记忆中的那个愣头虎头虎脑的男孩也变了很多。
没有找到想要的东西，谢正柳泄愤地踢了一脚王钦的大腿，“我妈给了你们那么多钱，竟然一分都没留下”一边不甘地又翻开刚才找过的地方，“你这个没脑子的家伙，什么时候被你姐卖了都不知道，没有我妈，你们都得露宿街头。”
王钦看着门被用力地关上，慢慢地转过头，墙上的镜子上的面容已经不是熟悉的自己，从现在起，他便是痴呆了十多年，被姐姐带到城市打拼的农民工谢雨生。
将所有的重物都搬到了指定的地方，雨生慢慢看着女人，女人利索地塞给他一只大馒头，半个小时后，已经开始摆摊的女人开始卖食物赚钱，而雨生坐在小板凳上啃完食物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发呆。
谢雨生的老家在深山老林之中，那里群山峻岭交通极为不便，所有村人都过着清贫的生活，这一切都在志愿者来到了就近的乡镇中而被改变。雨生的姐姐不愿意一辈子在穷山中度过，考上了一所免费入读的学校而离开家乡，谢雨生在大梅考上高中的时候被家中的大人硬塞过来，谢大梅不得不一边打工照顾弟弟，一边还要支付全家所有的费用。
就算如此，自从父亲也因常年劳累而倒下后，谢大梅不得不求助同个城市的亲戚，就算每次付工钱的时候被克扣下不少，她还是忍气吞声继续干活，希望有一天读书出人头地光宗耀祖。
然而对于雨生来说，他的家乡却是一处极为不错的养人圣地，村子所在的地段是纵横南北主支山脉的分支一角，因为常年的山脉灵气滋润静养，雨生的痴呆症已经好转许多，然而没有这种进城的机遇，雨生也不能救下附近几乎魂魄将散的王钦。
雨生的残魂已经快纯化独立，王钦利用了半年时间来吸取融合两人的魂魄，在肢体的掌控上也越来越熟稔，然而直到记忆完全融合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竟然还不是一个完成的灵魂，还有和他一样的很多碎片分散在各地。
而王钦之所以如此惊讶，不是因为雨生身上的残魂非常虚弱才导致与身体不合痴呆多年，而是因为，所有和他类似的人都是一样的魂魄不全，如果道行浅的人才会以为是八字轻，而王钦的见鬼真正的原因，是这种见鬼的本领是与生俱来。
他是仙人身上的元气分散出来的一气，但现在，他连气也算不上，独立分隔出来形成已经有自己意识的是世间的魂魄，然而魂魄也不全，他只能算得上残魂。
感受到力量随着日月吐息而一点点增长，现在已经是雨生的王钦转动着脑袋，墙角的土地神慢慢显现出来，恭敬地将盘子献上来。雨生只拿了其中的一个灵果，他知道这里的土地供奉充足，所以他没有多加推辞几口吃进肚子里面，感受到了腹部传来的温暖，让他非常舒适几乎要伸懒腰。
「仙君应多食些才好恢复力量。」土地没有将盘子收回去，抬头担心地看着男孩，「仙君已与凡人的身体不能融合，再迟留恐多事变，应早作打算升天归班才是正途。」
雨生苦笑，不是他不愿意多吃点灵气丰富的食物补充体力，而是因为他根本承受不了这么大的力量。雨生又拿了一个果子放在口袋里面，对墙角的土地点头道谢。
至于升天归班什么的，等他死了，说不定真的能升天。
「若不麻烦，请帮我叫来地府官差，我有话问他们。」
「不敢，在下这就去。」土地慢慢隐入黑暗中。
雨生靠在墙上，自嘲的苦笑，然而这种面部表情只有微微的变化，这也是他这几天能够不被人发现而安静修养的好处，然而每天花费在身体上的力量因为这些天的顾客流量加大而消耗更多，他该找个理由拒绝再在这里充当免费劳动力。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称呼他为仙君，或许是因为自己还有一分能够让人认为是仙人的气息残存吧。
“雨生，再跟正柳去搬点食物和两个煤气罐。”收钱收到手软的五婶擦擦围裙，套上一次性的薄膜手套开始继续烧食物卖于顾客。
雨生站起来，慢慢地跟着不耐烦的谢正柳往住处走去。
被当做是上天下凡的仙君是一个很难以启齿的事情，雨生却知道事实上，他只是几乎魂消魄丧的其中一片比较大的气，因为辗转多世被世间污染而有了单独分离的神智，机缘巧合李家是世家修道，王钦因为灵气充足而得以借助血肉重生，却因为李村不正当的聚财之法而丧命，迫使他魂魄出体去寻找下一个合适的容器。
随便一个真正的下世仙人都会察觉他的真实情况，只能蒙混修为不高的地仙散仙或者没有仙根精灵妖怪。
再晚一点，雨生也要拥有自己的意识，然而身体的虚弱王钦不得不与雨生融合以壮实自己，而融合后的灵力增长和莫名出现在脑海中的知识足够他撑过一段时间。
雨生残留的意识让王钦不能离开谢大梅太远，这几天他一直在观察着四周有更好工作地方，在郊区这一片地段，人口混杂，实在对于谢大梅来说不安全，他隐隐察觉到这具身体的亲戚五婶利用他的姐姐来招揽顾客，而如果他没有观察错误的话，这里地头蛇已经被吸引过来。
两天后，雨生拿着合同单回到了房子，再次光顾的谢正柳正掀开床板找寻到了藏在下面的钱。
“你去哪里了，为什么我妈让你拿东西都没有回来？——你哪里来的衣服！？”谢正柳大声指责着雨生。
雨生不理会谢正柳的趾高气昂，用力抽过对方手里的钱，那是谢大梅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如果没了它，谢大梅不知道还要做多少兼职才能赚回来。
“没有我妈妈，你怎么可能来到大城市！”谢正柳被对方的动作吓住，“快给我！”
也许是笨拙的四肢正如当地的土地所说那样还不能与身体完美融合，雨生努力控制着身体然而即使是大块头的身板，还是被抢去了钱包。
谢大梅回家的时候，地面一片狼藉，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床板被整个掀起来，而床板夹缝的钱早已经不知去向，“又是谢正柳这个混蛋！”她已经受够了打秋风的谢正柳，然而五婶却纵容儿子每天不务正业到处掏钱乱花。
雨生看着谢大梅从角落中又搜出几个大大小小的不起眼袋子，里面还有十元一元大小不等的钱币，雨生松了一口气，看来他的姐姐一如既往如记忆中的那么精明。
“姐姐……”雨生困难地张开嘴，“不要去五婶那里打工了，我有地方。”声音练习几遍后变得连贯起来，然而在谢大梅的耳朵里，从未听过超过十个字的弟弟竟然发音让她足够震惊许久。
“你……你再说一遍。”
雨生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姐姐……”开口后才发现，他并不排斥对方，或许是记忆中留下的美好印象让王钦没有那么反感。
谢大梅的高中在S市西区，她从没有去过其他地方，学校朋友组织的郊游和聚会她也从来没有参加过。当跟着雨生走在到城市另一头的繁闹街时，她只能跟在弟弟的身后，露出有些惊慌的神情。
谢大梅的年纪比王钦还小好几岁，雨生像是突然有了一个妹妹一样，特别是对方强忍着惊慌而表现出镇定，实在让他觉得有些好玩。
雨生领着她走进一家没什么客人的饮料店，店主正坐在桌子前面一筹莫展，见到雨生站起来，“你们是谁？”
“前几天我过来应聘，我们讨论工资还签过合同。”
店主摊手，认出了雨生，“如果这个月没有什么营业额，我只能转手和付给你一半的工钱。”
然而得到的工资却比五婶给她的更多一半多！谢大梅压抑住愤怒，一边在生气于五婶一直拿他们做苦力工，一边还在震惊于突然开窍的弟弟，他几乎没有一点弟弟的痴呆样，像是突然换了一个人似的！
晚上的十一点左右，黑暗中出现的阴气表示着有阴差出现在这里，「仙君」。
雨生点头「我有事情请你帮忙。」
「不敢，请仙君吩咐。」
雨生吸了一口气，「我想要借阅几个人的生死名册，他们都是已死之人，请殿下批准。」
「请仙君稍等，吾等需一些时间来请示。」
雨生松了一口气，这……表示，在地府面前，就单单近一段时间，他不会被揭穿，而他也在最近适应新生活的这段时间里找到了一个赶快提升自己的方法。
感谢曾经打工过的经历，这边没有感受到姐姐内心巨变的雨生知道，在东市中心，那里的打工钱会更多，然而限于他们两个没有更多经验和人脉，他决定一步步稳稳来，现在必须让谢大梅先有认真读书的钱财。
这就是雨生一直不能散开的残念。
而等到残念消失的时候，就是两个残魂最终融合。
雨生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13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