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衣》桃夭墨墨

7、07

　　衣冠冢内掩痴情，青竹林里悔平生。

　　清风徐徐，卷着桂花香，飘进人的鼻腔，搔的人鼻子痒痒的。

　　封泠披着单衣，孤身在竹楼里神色专注的在写着什么。

　　“咳咳！”封泠左手成全，放在嘴边咳了两声，也顾不得紧一紧身上的衣服，封泠颤着手直到把整首诗誊抄完，才瘫坐在身后的椅子上。

　　是的，誊抄。

　　从玉甄走后，封泠便再也没有做过诗，或者说连他也不知道该写成么了。曾经的意气风发，才艺盎然与他而言不过是曾经罢了，既是曾经，还是同她一起去的好。

　　封泠拿起桌边誊抄好的一摞诗稿，放进怀里，他又揉了揉酸涩的眼睛。

　　如今，他与公主不过是两看生厌，现下更是孤身搬到了城郊，他已有段时间不曾好好休息了。

　　每每夜半，他便要起身赶回城中，堪堪能赶在卯时前到达宫门口。下了早朝再赶回这里，新皇刚登基不满三年，他这个丞相也还没有把位子坐实，要忙的东西还很多。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活着，也许是为了年迈的父母，或者更多的是为了惩罚自己。

　　封泠手握诗稿走出竹屋，步履踉跄的走着，他现在眼睛花的很，看什么都有重影，太阳穴更是针扎似的疼着。

　　“扑通……”

　　封泠一个站不稳跌坐在溪水中。

　　溪水很浅，堪堪没过他的脚踝，倒是这溅起的溪水打湿了他的衣衫。

　　封泠勉强从水中爬起来，他抬手抹了把脸，原本便不整的衣衫更是凌乱，下摆也滴着水，浸湿了踩在脚下的青草地。

　　水珠打在青草上，迎着太阳光，倒也添了抹春意。封泠把湿着的手在衣服上蹭了蹭，这才从胸口处拿出诗稿看了眼——还好，诗稿没有被打湿。他摇摇晃晃的走着，直到在一个小土包前停了下来。

　　这是一个坟包，没有立碑的坟包。

　　封泠坐在坟包前，深情的用手摩挲着，沙粒划过掌心，酥酥痒痒的，他像是在抚摸着爱人光滑细腻的面颊。时间一分一秒转瞬即逝，封泠出了神，他了许多，眼中划过喜悦，划过思念，但不容忽视的却是痛彻心扉的忏悔。

　　“咳咳咳咳……”封泠猛咳了几声，像是要把肺子咳出来一样，他抬起衣袖胡乱抹了把，衣袖上竟印着块红血，渐渐在衣服上晕开。冷风拂过，封泠不禁打了个哆嗦。

　　封泠将写好的一沓诗稿放在坟包前，捧了几捧土，将诗稿盖住了。做完这一切，他侧躺在坟包的一侧，伸出一只手臂，搂在坟包上。

　　叶落，云动，心如止水。

　　封泠躺在原地，胸口微微起伏着。他抿着唇，双目涣散的，突然封泠抬起头，惊喜的叫了声：“卿卿！”

　　可喊完，他便后悔了——影像散了。

　　绿兮衣兮，绿衣黄里。心之忧矣，曷维其已？绿兮衣兮，绿衣黄裳。心之忧矣，曷维其亡？绿兮丝兮，女所治兮。我思古人，俾无訧兮。絺兮绤兮，凄其以风，我思古人，实获我心。

　　“罢罢罢！到底是我负了你！”封泠大笑出声，边笑边噙着泪，眼角的泪水摇曳欲滴，可终究也不曾落下。

　　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封泠阖上眼帘，是他当初顾虑太多，想要的也太多了，竟忘记了鱼和熊掌不可得兼。

　　“我，后悔了。”

　　晚风，拂柳，单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