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迷梦一场》法驾道引

18、蛰伏

　　在那之后，关予冬通过溥杰，隔三差五的送书进入皇宫，内容也不再局限于小说，而是各方面都有，只要他觉得对皇帝有用的，他都会传给皇帝一份。
　　于是，胤禛在短短的半年内，先是通过一系列的谴责小说对世情有了一个初步的了解，不再局限于王公大臣们展现给他的视野。
　　再看到洋务派各类主张，也觉得顺利成章，难得露出微笑。其实，陈宝琛梁鼎芬等人，都不是保守之辈，在过去的近十年中，已然将洋务运动的必要性深刻的灌输到了胤禛的思想中，他对其中的一些变革并不持排斥态度。
　　《海国图志》、《天演论》等中国人根据外国思想写出的文章，则是给皇帝揭开了新的世界。胤禛就十分赞同“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理论，也正是因此，他对严复，梁启超等较为激进的保皇派有了更深入的了解，不再一味的排斥。
　　接着，孙文等革命派的直接间接主张也进了皇宫内院，皇帝难得的对着“三民主义”认真的检讨着过去朝廷施政的得失，同时对这类极具煽动性的言论进行了评估，感慨这些东西对过往统治造成的破坏性，从字里行间寻找着对方的破绽，力图从理论上驳倒对方。
　　在关予冬准备出国之前，刚刚传入中国内地不久的马克思主义理论混着《新青年》杂志，也摆上了皇帝的案头，给了皇帝强烈无比的刺激。极具颠覆性的言论从根基上动摇着上层统治者统治，自成一体的理论极具煽动性和迷惑性，如果这种言论广泛传播开去？胤禛后背开始发凉，冷汗也一颗一颗的冒出来。他虽然不认同这些理论，却不得不承认这些东西很有道理，极难推翻。
　　当看到那篇署名鲁迅者写的《狂人日记》时，满篇的“吃人”二字让胤禛心惊肉跳，不得不感慨这人的敏锐和对中国历史的深刻了解，他第一反应就是想暗杀此人，毁掉对方，免得造成更大的影响。可是综合盘算一番手中力量之后，他不得不放弃这个不靠谱的打算，他手中无兵无将，如何去追杀一个连真实姓名都不知道的人。至此，鲁迅此人，被胤禛列入极度危险名单。

　　转头回想到关予冬几次入宫，谈论最多的困难，除了手中无人无权，仅留空头名号之外，更多还是“民智已开”。政府想再用暴力手段搞定一切，基本不可能。不过，这也是他们的机会，只要运作得当，想要篡取最高权力也不是不可能。
　　想到这里，胤禛难得的松了一口气，转头在心底又骂了已经出国勤工俭学的关予冬两句：可恶的老八，人都要走了，还专门留下《清宫遗闻》雍正卷来恶心朕！朕承认朕当时是小心眼了些，可你也不能拿野史来编排朕啊！
　　溥杰那小子居然还跑朕面前问：“皇帝哥哥，你说，雍正爷是不是真的死于刺客刺杀啊！那泰陵里，是不是真的没有头呢？”你都给他讲了什么？当真是朕这辈子对你太好了么？你这个大逆不道的逆臣！
　　骂完之后，忍不住又是叹气，老八心中的怨气，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完全消散！如今的两人，如果没有共同的目标，或许一直都是陌生人！前路漫漫，希望这次能够一起走下去吧！

　　受到关予冬送来书籍的强烈刺激后，胤禛迅速认清目前的形势，老实的蛰伏下来，在紫禁城中等待出宫的机会。
　　在与大总统徐世昌的偶尔交流中，胤禛言语间透露出对目前广泛传播的马克思主义的担忧，可惜徐世昌自己也是焦头烂额，没工夫管这些，共产主义思想没有约束，大量的传播开来。八月，第一个共产主义小组在上海成立，不出胤禛所料，挑头的就是那位主编《新青年》的□□先生。
　　胤禛手中无权，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共产主义力量不断的壮大。他眼中的对手，除了政府和各地知名军阀之外，又多了一个。
　　对于民国中央政府，胤禛已然不报希望。徐世昌虽然亲近清皇室，但手下却都是各位军阀的代言人，为了各种权利争斗不已。徐世昌后院整日起火，有再好的想法也没有办法实施，根本给不了胤禛半点助力。
　　与此同时，胤禛并没有闲着，他不惜打破皇室高高在上的形象，不断的通过紫禁城新装的电话，主动与支持和潜在支持皇帝的人们进行联系，向对方求教，谈论自己的想法。随着胤禛的这类行为的增多，入宫觐见皇帝的人终于不再局限于王公大臣，学术界，商界，新闻界的人也逐渐出现在皇帝召见的范围内。
　　很快，京城开始流传出逊帝溥仪聪敏好学的说法，一些守旧的人士开始向皇帝靠拢。知名点的如梁启超还公开发表言论，称皇帝好学，是天下之幸。

　　为此，民国政府加强了对紫禁城的防卫工作，入宫进行的审核程序更多了。醇亲王直入养心殿，劝皇帝不要折腾，一切敬守古法为上，说他已经是皇帝，实在不需要额外的名声了。
　　胤禛对醇亲王粉饰一切，糊涂度日的行为很是不满，却又不知道怎么说服于他，这个青年就身居高位的便宜父亲，早已经失去所有的斗志，只想维持现状。在他的身边，有很大的一群人环绕，这些人，才是如今皇室内最具话语权的一方，掌握整个紫禁城的衣食住行。迫切希望改变现状的皇帝，是整个皇室的异类，也是这些人最头疼的对象。
　　一个失去进取心的腐朽小朝廷，或许能让民国政府放心，但绝对不是胤禛愿意看到的。父与子之间的博弈，逐渐的展开。首当其冲的，还是内务府。

　　因为之前几次整顿内务府的提议都半途而废，阻力重重，胤禛决定另辟蹊径。很快，皇帝以皇室经费紧缺为由，要成立皇室展览馆，将上一次清点后的部分古物收藏公开展览，赚取门票费用。
　　这个消息刚一传出，第一个反对的还是醇亲王。他领着内务府世续，绍英两人第一时间求见皇帝，称皇帝此举不妥，大失皇室体面，历朝历代的皇帝没有一个这么做过的，还请皇上三思。
　　胤禛理直气壮的说，你们报上来的内务府账目，一直都是亏损再亏损，时不时的还要卖些东西才能够度日，朕这样，也是为了减轻内务府的负担啊！
　　醇亲王又道，皇室的日子没有皇上说的严重，皇上实在不必如此行事。
　　胤禛轻笑，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资料，有内务府的账簿，有内务府在报纸上公开发表的申明，一一递给醇亲王，说，内务府大宗售卖皇室物品，长此以往，如何是好？
　　醇亲王又找了个理由，说皇室重地，怎能任由平民百姓出入，实在不成体统。
　　胤禛轻描淡写的说，随便在皇宫内划一块地方，朕又不是要开放整个皇宫，醇亲王实在不必担心，朕看上次着火的建福宫，静怡轩一带就不错，整理整理就可以开放了。皇宫那么大，朕日常居住的地方，根本就不会受影响。哪里会不成体统呢？
　　醇亲王又说，如果开放，珍宝的安全是严重问题，皇室已经没有能力保护这些东西，到时候觊觎这些的人肯定很多，要是丢了怎么办？
　　胤禛笑，可以找民国政府帮忙啊，皇室愿意将珍宝开放展览，民国政府肯定欢迎才是，安全保护一类，完全可以交给民国政府。
　　醇亲王一连说了好几个理由，都被小皇帝驳了回去，急得面红脖子粗，言辞也结结巴巴起来，一个劲的看着世续，想让他也跟着劝皇帝。
　　世续一直旁观父子二人的对话，见载沣如此，长叹一声：“皇上越发有主意，看来是用不着臣操心了。臣老了，请皇上允臣回家养老。”
　　这话一出，载沣顿时大惊，结结巴巴的道：“世、世续，你、你、你怎、怎么能、能这、这样、样、说、说？
　　世续跪下，不再说话。绍英惊讶的看着世续，不知道该说什么。
　　胤禛更是没有想到这个一向悲观却忠心耿耿的老臣会来这样一出，这是要……，眉头微皱，道：“索勒豁金大人，朕一向很尊敬你，你这是何意？”
　　世续磕头，流泪道：“实在是臣年老力衰，不能再伺候皇上左右了。”
　　胤禛考虑之后，还是答应了世续的要求，允他回家养老。毕竟世续自身虽然清廉，但辖下内务府毛病一堆，他还没有办法解决。
　　一番入宫，却意外折了手下大将，醇亲王对不听话的皇帝很是不满。由于口才不佳，醇亲王很是憋屈的答应了皇帝的要求，亲自与民国政府沟通合作开办皇家展览馆的事宜。

　　徐世昌在得知主意是皇帝出的时候，更是大力支持，方方面面更是大开绿灯。在他的一手主导下，皇室展览馆筹备委员会很快建立，会长就是徐大总统，胤禛派过去的代表则是很多人都没想到的，皇后的父亲——郭布罗荣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