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迷梦一场》法驾道引

15、大婚

　　对于婚事的大操大办，胤禛其实是不满的，他明白，身为逊帝的第一要务是低调行事。但是他势单力孤，无法阻拦被压抑已久的太妃们和王公贵族们的热情，只能听之任之，老老实实的等着再一次做新郎。
　　报纸上各种含沙射影反对复辟的言论，他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中，并对几个言辞激烈的作者进行过分析。其中那位大放阙词，称清皇室此举是在作死，逊帝在紫禁城日子不多了的子任，更是让胤禛印象深刻。
　　所有人中，就这位言辞最为激烈，反对态度最明确。为此，胤禛专门让溥杰找人去打探过这个笔名叫子任的人的底细，若是有机会，可安排此人进宫一趟。溥杰对此十分不满，嚷嚷道：“如此大逆不道的人，皇上为何要见？”
　　胤禛自信的说：“就是因为他大逆不道，朕才要亲自说服于他！”溥杰看了两眼自信满满的胤禛，只得答应着去办。
　　让胤禛遗憾的是，清皇室的势力远不如当年，效率低下之极，消息传回来的时候，子任已经离开北京，前往上海。看着这个人简单的过往资料和在北京的交际圈，胤禛有种朦胧的预感，此人的前途，不可限量。

　　抛开离京的子任，胤禛又将目光转移到关予冬身上，这个接触过两次的青年，身上也有很多解不开的谜团。
　　醇王府送来的资料上显示：关予冬，男，二十岁，父亲是满军正白旗人士，曾经是守卫京城城墙的军士，死于庚子事变。母亲就此守寡，以浆洗缝补养着几个孩子，穷得叮当响。关予冬是遗腹子，上面有两个姐姐，已经嫁人。十岁在旁人的资助下才能进学，天资聪颖，仅用三年就完成小学教育，后在陈宝琛资助下进入中学，以前十名的优秀成绩考入北京大学。民国六年，其母病危，关予冬第一次展露在古玩方面的眼界，低买高卖，赚得人生第一桶金，为母亲支付了医药费。从此一发而不可收，成为京城古玩界小有名气的高手，少有出手，但出手必中。
　　他是跟谁学的古玩辨识呢，这是一个谜团？关予冬之前能够接触到的人，没有一个是在这方面精通的。无师自通？天才横溢？还是……？
　　更让胤禛感兴趣的是，两人的第一次见面，虽然是陈宝琛的安排，但隐约中透露出对方掩饰过的痕迹，他，为什么会想见朕？
　　想到第一次和第二次见面，对方陡然转变的态度，胤禛心中的谜团越发的多了？第一次坦然的暗示，第二次诡异的恭敬，他究竟想做什么？他对朕，究竟是什么样的一种态度？
　　如果，如果他真的是朕想的那个人，那这许多的谜团，是不是可以解释？想到附身前的那一场争执，和之前很多次的龌龊，胤禛有些胆怯，不敢去揭开谜团。
　　可他又不愿意放弃这个人，就此远离。毕竟，如果关予冬真是他想的那个人，那么，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对方才是最懂他的！他那些隐藏心底的秘密，也能对这个人诉说，那是同样来自近两百年前的灵魂，交流毫无障碍。其他人知道他的来历，估计会以为皇上中邪了吧。
　　要不要再见一次呢？胤禛一直有些犹豫，也因此迟迟没有再召见关予冬。

　　时光如水，很快就到了皇帝大婚的时间。在徐世昌的强力支持下，【“步军统领衙门”特派官兵担任警卫。
　　计开：“大征礼”随行警卫及荣源宅门前警卫官长两名，士兵十二名；
　　“行册立礼”沿途及神武门、“后邸”门官员三十四名，士兵四百五十八名；
　　“皇后凤舆”沿途及神武门、“后邸”门官兵三百八十余名；
　　“大婚典礼”沿途及神武门、“后邸”门官兵六百零一名；
　　“皇后妆奁进宫”沿途及神武门、“后邸”门官长二十二名，目兵二百零六名，在东华门、新安门前拦阻行人用官长八员，目兵一百名。
　　总起来，大约出动了陆军官兵一千八百二十一人次。另外，还有大批宪兵、警察、保安队、消防队，不必都统计了。
　　本来按民国的法律法规，只有神武门属于清皇室，皇帝大婚破例，特准“凤舆”从东华门进宫。
　　全部婚礼全部仪程是四天：
　　二月初五日午刻，皇后妆奁入宫。巳刻，皇后行册立礼。
　　二月初六日子刻，举行大婚典礼。寅刻，迎皇后入宫。
　　二月初七日，帝后到景山寿皇殿向列祖列宗行礼。
　　二月初八日，帝在乾清宫受贺。在这个仪程之外，还有从婚后次日起连演三天戏。
　　在这个礼仪之前，即正月二十日，还有几件事是预先做的，即纳彩礼，事后，又有一番封赏荣典给王公大臣，不必细说。
　　婚礼进行的过程，是在民国的大批军警放哨、布岗和恭敬护卫之下，清宫仪仗再一次耀武扬威地在北京街道上摆来摆去。
　　在正式婚礼举行那天，在民国的两班军乐队后面，是一对穿着蟒袍补褂的册封正副使(庆亲王和郑亲王)骑在马上，手中执节。
　　在他们后面跟随着民国的军乐队和步兵马队、警察马队、保安队马队。
　　再后面则是龙凤旗伞、鸾驾仪仗72副，黄亭(内有“皇后”的金宝礼服)四架，宫灯三十对，浩浩荡荡，向“后邸”进发。
　　在张灯结彩的“后邸”门前，又是一大片军警，保卫着婉容的父亲荣源和她的兄弟们——都跪在那里迎接正副使带来的“圣旨”……
　　婚礼进行过程中，民国派来大礼官黄开文，另有陆军中将、少将和上校各一名为随员，以对外国君主之礼正式祝贺。总统府侍从武官长荫昌的举动最是出色，他穿着一身西式大礼服，向皇帝鞠躬以后，忽然宣布：“刚才那是代表民国的，现代表奴才自己给皇上行礼。”说罢，就跪在地下磕起头来。
　　此外，自大总统徐世昌以下，民国政府各大要员，各地军阀，诸如段祺瑞，张作霖，吴佩孚，张勋、曹锟等人都送来了丰厚的贺礼。东交民巷的外国使节也以个人名义参加了皇帝的大婚仪式。】

　　胤禛附身溥仪以来，这是第一次举行偌大的仪式，也是第一次在皇宫见到如此多的人，总统府侍从武官长荫昌的举动，更是让他满意，即使已经是民国八年，还是有身居高位的民国官员对朝廷忠心耿耿的嘛！他对自己的日后的前景又增添了几分信心。
　　烛火掩映中，胤禛在坤宁宫第一次见到自己这辈子的皇后，婉容才十四岁，还没有长开，一张脸涂满了胭脂，像猴子屁股，完全看不出美丑。
　　好在胤禛心情不错，即使是在满眼红色坤宁宫狭小的房间，面对一个未成年少女，还是照例完成了仪式，没有出任何差错。

　　皇帝大婚如此热闹，北京城的遗老遗少都高兴坏了，一时间，市面上龙旗什么的都脱销了，他们都期待着，皇帝重掌大权的那一天，他们又可以翻身做人上人。
　　民间对皇帝婚礼如此铺张却持反感态度，皇室已经垮台，如今却又在外面耍起了威风，凭什么？军警出动净街什么的，还对日常生活造成影响，实在过分。连带的，民国政府也被讽刺一通。
　　有过激的学生，还组织起队伍到政府门前抗议过两次，可惜都被徐世昌大总统镇压了。

　　婚礼之后，胤禛又将大部分精力转入到学习中，很少与皇后交流。婉容虽然是皇后，也很少能见到皇帝，大部分时间，都是和几位太妃接触，着实受到不少刁难，好在四位太妃分成两派，她还有喘息的空间。
　　成婚等同于成年，胤禛终于有理由公开和几位太妃叫板，接掌紫禁城所剩无几的权利了。
　　成婚后的第一件事，胤禛要世续将近三十年的内务府账本交给他查阅。世续虽然不愿意，还是将东西送到了养心殿。
　　看着近几年的收支簿，胤禛的怒火是不断的翻腾。
　　内务府的开销越来越大，民国政府答应的每年四百万的拨款却越欠越多，紫禁城账面的亏损，基本都是拿宫中的旧物变卖冲抵的。而变卖的东西，价格普遍都偏低，上好的金银器皿，卖价却比不上金银原料，内务府都是干什么吃的！
　　这些通通都是朕的钱啊！都落在了谁的手上？干这些事的奴才，通通都该杀，这是明晃晃的欺君！
　　一个简单的对比，让胤禛的怒火达到了顶点，民国七年的开销，是光绪三十三年的三倍，这钱是怎么算出来的？当年的太后慈禧生活是如此的铺张，赏赐的次数也远远多于朕，怎么朕的内务府开销会比十年前多那么多？都把皇宫里的人当傻子玩么？
　　胤禛气得将一整叠的账簿，全部扫在了地上。吓得伺候的小太监跪了一圈。
　　半晌之后，冷静下来的胤禛，吩咐小太监收拾残局，同时吩咐张谦和：“宣醇亲王，陈宝琛，梁鼎芬和庄士敦进宫，朕有要事相商。”

作者有话说

　　注：【】内容，根据溥仪《我的前半生》删减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