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书》暮色苍穹

6、雀屏中选（五）

　　杨广要比试了，他们却不得不离开。
　　虽然姐弟两个很想看杨广射箭，可也知机不可失。郑雀看着眼前的高头大马，咬了咬牙便准备上去，哪知脚刚沾上鞍，就听后面有人道：“二小姐，晋王吩咐过此二人不许离开。”
　　郑器一看，竟然是晋王的侍卫，原来他一直在盯着这里。
　　窦穆儿听到，立刻沉下脸，道：“怎么，唐国公送我的奴婢，我要如何，还要听你一个小小的侍卫不成？”
　　侍卫一听立刻单膝跪地，道：“小人不敢，实是晋王殿下的吩咐，望二小姐体谅。”
　　“退下！”窦穆儿不怒而威。
　　侍卫起身立刻离开，只是依旧远远地盯着这里。
　　窦穆儿看向李靖道：“李侍卫，唐国公已比试过了吗？”
　　“回穆儿姑娘，还未比试，只是定州总管唤他过去，好像有什么事，晋王等不及，要先比试。”李靖道。
　　窦穆儿点了点头，眺目看了看父亲那里，李渊确实在和自己父亲说着什么，看二人的神态表情，窦穆儿放下一百个心。
　　“郑姑娘，你先上马，别人若问起，你便说是坐在马上方便看，谁让他们把场地围得如此严实。”窦穆儿看向郑雀，接着道：“待晋王和他的侍卫注意力不在这里，我会想办法将马弄惊，这里的护卫都离得较远，其他人又都在忙着比试箭术，你肯定可以趁机逃走，只是你要小心不要掉下来。”
　　“啊？”郑雀为难地皱着眉头，以前也就是骑着玩过，而且前面还有人牵着，可如今竟然要骑惊马，万一掉下来……
　　“郑姑娘，其实骑马很简单，你不要坐实，重力便全在腿上和脚上，那脚自然能蹬住马镫。身子要往下，尽量趴在马背上，手抓紧缰绳，我会找个稳妥的人，下手自会有分寸，不会让它尥蹶子的。待它跑累了，自己就会停下。”
　　见窦穆儿说的如此简单，郑雀点了点头，脚蹬马镫上了马去。她本就不是胆小之人，更何况现在这种情况，也只能如此了。
　　待上了马，她环视四周，只觉眼前的视线果然比之前宽阔许多，比赛的场地也看得清清楚楚，心中的兴奋竟然渐渐掩盖了刚才的害怕。
　　她看到晋王已经上了马，她虽不懂马，可见那马在阳光下发着缎子般的光芒，也知道定是一匹好马。
　　杨广长得很是英武，自带一种霸气，平心而论，真心不错，只是一想到他是历史上有名的暴虐之君，郑雀心里就有些怕，只想有多远走多远。
　　她在马上坐着，窦穆儿已示意李靖过来，她和郑器交谈起来。
　　窦穆儿道：“郑公子一会儿可以伺机和李侍卫打斗，我想办法吸引别人的注意。这里是草场，四周都很空旷，马只要跑起来，拦阻很是不易。所以你姐弟二人只要窜上马逃走，就绝对没有问题了。”
　　郑器点头道：“就依姑娘，多谢相救之恩。”
　　窦穆儿笑道：“你那面相得如此准，我甚欢心，另外，我还头一次见到平民百姓见到晋王不怕的。我很看重二位，你要记得，若想留在中原，就来找我与唐国公，我必会以贵客待之。”
　　郑器颇为感动，立刻点了点头，道：“一定，一定。”
　　那边厢，晋王已经开始拉弓搭箭，同样是一弓二箭，同样是鸦雀无声。
　　“嗤！”箭飞出，带着破空之音。纵是郑雀姐弟知道结局，依旧是紧张无比，窦穆儿面上冷静，手心却已攥出汗来！
　　“呼！”风突起，旋风冲上天。还未反应过来的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有着数十个箭洞的屏风摇了两下，在箭要刺穿的刹那——倒地！
　　两只箭“嗖”地自屏风旁穿过，“铛”地同时直入一块磐石中。石开始龟裂，等了一会儿“啪”地四散而开。
　　所有人膛目结舌地看着，只觉得好力气！好射功！只是，该不该叫好呢？
　　远处的郑雀、郑器、窦穆儿同时呼了口气，脑中只想两字：天意！
　　是啊，平地起旋，不是天意，又是什么？
　　杨广的脸色很难看，但没中就是没中，心有不甘又如何？□□的青骓仿佛知道主人的不甘与恼怒，扬起前蹄一阵嘶鸣。这场景看得郑器一怔，刚刚那一瞬间，他好像看到了一幅名画，虽然那作品是拿破仑，但那冲天的气势却是一样的。
　　郑器不禁点了点头，果然，当帝王的就是不一样！
　　杨广下得马来，大剌剌地往席上一坐。此时，李渊已返回在此等候，唤了声：“晋王。”
　　杨广明白，手中金弓递出，李渊躬身接过，转身上马。
　　早有人将屏风扶起。风未减，吹着屏风微微摇晃，箭洞处更是抖得厉害，破损的丝布有如疯狂挥舞翅膀的白蛾。
　　李渊双腿轻轻一夹马肚，马儿立刻奔跑起来。没有花式的马术，没有一弓二箭的张扬，只有一个墨守成规，沉稳持重的人！
　　他，拉弓，搭箭，箭出。
　　白羽带着箭如直线般“噗”地穿过雀屏，箭羽处却未像其他人那样穿过，而是力道骤减，待白羽碰到屏时，已完全没有力道，竟然直接挂在屏风之上。
　　第二箭紧接而出，同第一箭一样，挂在另一处雀屏上。众人定晴去看，双箭挂处正为雀眼，毫无争议。
　　如此精准，如此力道，众人哗然。杨广更是大叫一声：“好！”他起身走到李渊面前，李渊连忙下马。
　　窦穆儿一见，忙道：“你们抓紧机会。”说完，她上了马也向李渊的方向跑去。
　　窦穆儿下得马，向晋王施礼道：“晋王殿下。”
　　“怎么，早早来相迎你的夫君了？”杨广道，再看向李渊，他的目光不无赞赏，接着道：“不错，本王输得心服口服！”
　　适才李渊精准的箭法让他明白纵是没有那急旋风，以自己的力道箭必穿雀屏，三棱的箭尖过处，就是一个大大的窟窿，到时是直中雀眼，还是捎带上的肯定有争议。
　　比试，自己确实输了，杨广也是有些胸襟之人，自然认赌服输。只是其他人并不清楚，他们知道晋王此来就是冲着婚事来的，如今却输了，该如何收场？所有人都悄悄地离三人越来越近，想着万一哪阵风捎过来一两句话，那自己以后办个家宴或者喝花酒时又有谈资勾引小娘子了。
　　这些个人胡思乱想，慢慢接近，正主的李渊却接着杨广的话茬道：“哪里，是晋王谦让。”
　　“勿再多说！输便输了，本王无话可说。”杨广的目光又恢复了原状，看着李渊道：“穆儿归你了，那对异族奴婢本王看着很是新鲜，唐国公可否割爱啊？”
　　见所有人都远离了这里，包括晋王的侍卫，李靖清楚的很，机会就是现在！
　　李靖低声道：“抓紧缰绳！”借着马身的遮挡，他飞快地向马臀部拍了一掌。他掌中有尖物，马儿吃痛，嘶鸣一声，使劲一窜，向前方跑去。
　　郑器这边见姐姐的马窜出，立刻也要飞身上马，早有几个晋王的侍卫过来阻拦，郑器的功夫立刻派上用场。
　　只见他灵巧地闪过二人的拦截，脚却飞快地自后踹在那两人的膝窝委中穴上，二人立刻倒地，郑器的力道拿捏的很准，没有一刻钟他们爬不起来。
　　他动作娴熟，一时闪、转、腾、挪，动作干脆利落，再加上李渊的侍卫跟着杨广的侍卫一起，看似抓却是放的一番折腾，只瞬间郑器便从十余名兵士的包围中穿过，自己利索地窜上马，追赶前方的郑雀。
　　原本被杨广李渊窦穆儿三人吸引的众人，听到声音早已转过来观瞧，也包括那三人。
　　谁都没有想到看似窝囊的异族男子，竟然会有此等功夫。杨广要他们姐弟也只是因为看穿着好玩，再加上郑雀是个妙龄女子，而对于郑器，他根本没有放在心上，派过来守着的十几名侍卫也只是普通兵士。
　　他反应倒也快，见郑器突出重围要上马，立刻拉弓搭箭射出，箭直奔郑器而去。
　　和古人打斗，郑器虽觉得眼前乱乱的，有些怪异，但却不慌。偏头时一眼望见那返着光线直直向自己射来的箭头，他飞起一脚踹向一人面门，那人矮身躲过，郑器却顺势将脚放在他的肩头，一个用力，便踩着他的肩膀凌空窜起，即躲开了箭，又飞身上了马。
　　“驾！”他双腿使劲，马儿得了命令，扬起四蹄飞身而出。
　　这一下郑器可是大出了风头。原本只是看热闹的众人看到郑器这身手，均是大吃一惊，随后开始私语，都有了爱才之心。窦穆儿虽知道郑器肯定功夫不错，但也没想到是这种身手。
　　她赞道：“好骏的功夫！” 一旁的杨广却冷冷“哼”了一声，突然大声道：“抓奸细！”边说边上马，紧随郑器身后追出。
　　窦穆儿与李渊同时脸色一变，李渊立刻上马，也随晋王追出，他们的侍卫也快速上马，追赶自家主上而去。
　　“抓奸细？”窦穆儿轻轻重复着杨广的话，看着扬起的尘烟，水色的杏眼挂着重重的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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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雀在前面跑，这一路颠簸得她几次差点吐出来，只是她不敢动，她只能趴在马背上，手紧抓着马缰，脚使劲蹬着马镫。还好那马常年被人骑，早已被驯服，虽然急奔却没有乱发脾气，等了一会儿速度慢了下来。
　　后面的郑器已遥遥在望。他的马是李靖的儿马，比郑雀的大上许多，速度也快，再加上他在内蒙受过骑术训练，刚上马时有些紧张，现在已可驾驭自如。
　　前方是一片树林，郑雀的马钻了进去，可惜她不会驭马，那马儿见前方有茂盛的草，自己就停了下来，郑雀见此立刻翻身下马，只是她早已无力气，只一个侧歪便从马上摔下。
　　“扑通”一声，郑雀微微疼了疼，但落地的感觉比在马上好的多。她也不敢歇，听着后面的马蹄声，郑雀揉着屁股站起身来，一瘸一拐地迎了上去。
　　“吁！”郑器喝住马，跳下来，道：“穿梭器呢？我们快走，杨广在后面追呢。”
　　后面的马蹄声渐近，杨广的身影已清晰可见。来不及有其他想法的郑雀只好将密匙取了出来。
　　二人藏在马的身后，她左手紧紧抓住郑器的手，右手指轻轻一按，瞬间一团光包围住他们。
　　熟悉的炙热感让郑器身心无比舒坦，在昏迷前他脑中激动地想着：老子终于回去了！
　　光慢慢收拢，刚刚消失，杨广已至。只是，他依旧晚了一步，只看到两匹正在吃草的马，而马中间刚刚还在的人却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