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片江湖笑》青铜杜鹃

33、对亲

　　一晃三年啊。
　　杯中的酒，因往来的人足，而微微的震摇。好似负载记忆的小舟，在泛陈的江中，随涟漪轻轻晃动。
　　丁兆蕙坐在回忆的舟上。
　　“丁二侠？”
　　忽然，水面陡然荡起，颠动了思绪，他从过去极速穿还。
　　魂刚落地，就看见展昭温温然的笑。
　　“丁二侠，再好的酒光凭看着，是品不出味的。”
　　对面的人，心平气和的说着趣，对于自己长时间的走神，未置一词。南侠展昭，果然如传闻般的，好涵养，好气度。
　　脸上不免露惭，站起来举杯道：“小弟刚才失礼了，展兄勿怪。”
　　展昭随和一笑，也端酒立身，与他共饮倾杯。
　　酒杯放下时，丁兆蕙又情不自禁，朝那湛卢瞥去一眼。展昭也目光随动，移到剑上若有所思。
　　从林间，到现在，这丁二侠的眼睛，就没离开过自己的剑，也不知什么缘故？
　　如是想着，就听丁兆蕙道：“常闻南侠武艺卓拔，至亲目得见，才知比传言更甚，着实令人羡仰不绝。”
　　展昭刚吃了口菜，闻言低低一笑，“丁二侠赞誉不断，看来是要在下就着配酒，好多喝两碗，实在费心劳神。可惜展某才薄，恐是担不住哦。”
　　“展兄谦逊什么。”
　　丁二侠提壶倒酒，“在这江湖，展兄乃侠名第一的人物。倘你都担不住，还有何者担得？”
　　他啜了口酒，又说：“余事尚且不论，光展兄绝伦的剑法，足以叫人倾服赞叹了。”
　　讲着讲着，眼光又调往湛卢，道：“诶，只是不晓，原来南侠换了剑啦？”
　　话头终于领到了剑上，展昭潭眸中笑意倏闪，不动声色的说：“是呀，换了有三年了。”
　　“这是把好剑呐。”
　　丁兆蕙脸色微有一变，然语气依然，“人若君子，君子若剑。不知如斯好剑，展兄从何处觅得？”
　　“展某有幸，得一友人相赠。”
　　“友人……”丁兆蕙眼珠荡了荡说，“肯送如此好剑，定是莫逆之交了？”
　　展昭笑，“不然，仅为一面之识。”
　　“那么，此人定是武林名彦？”
　　“也不是，未闻其名。”
　　“那到底是什么人？”
　　丁兆蕙突然激动，整个人扑到近前，迫急的追问。
　　展昭一愣，道：“一个姑娘。”
　　“什么样的姑娘？”
　　“十六七岁的姑娘。”
　　“叫什么名字？”
　　“月华。”
　　“月……华。”
　　丁兆蕙咬着这两个字，缓缓靠回椅背，心中翻江倒海。这世上，那时节，手握着湛卢，还知道亡妹闺名的，唯有一个人。只是，为何是姑娘……
　　他暗咬牙根，吞下一杯酒，道：“展兄，愿闻其详。”
　　展昭便将当年之事，去重捡轻，避繁就简，为其略略述讲一遍。丁兆蕙的表情，随故事起落，而阴晴展转，变化不定。
　　一段往事忆毕，展昭已可判定，那当日的人，此刻的剑，都与这丁兆蕙有脱不掉的关系。
　　遂道：“丁二侠，你与那位姑娘可乃旧识？”
　　丁兆蕙想，我与他岂单是旧识，我与他更是冤家！白玉堂这臭老鼠精，拐走我丁家祖传宝剑也罢，竟然没几天就拱手送人。是可忍孰不可忍，这口气非出不可！
　　哼，你既然爱扮姑娘耍玩，又借月华名字游戏。那莫，便让你扮个够，戏的爽。你抢我丁府的剑，我就让你当丁家的人！
　　思及此，忙摆正神色，回道：“展兄说的不错，我与他的确认识，且不光是简单的认识。”
　　展昭瞧着他神情，从夹怒，变作噙笑，而后说：“实不相瞒，那姑娘不是别个，正是咱丁家的闺女，我的亲妹，丁月华。方才，我怕其中另有隐情，才未有直言相告，如今得知确为小妹亲手所送，才知于你听。望展兄宽容。”
　　“怎么，她竟是……令妹？”
　　展昭猜到二者关系应该非浅，但完全无有料着，他们竟乃兄妹，不禁攒眉暗暗寻思。那位姑娘清美可人，丁兆蕙也英朗俊气，若说兄妹，确也可信。但据她所言，其兄长已经去世，那么就这点来说，却又失了真。
　　正想着，那边丁兆蕙又说：“哎，我家妹妹，自小不喜女红闺事，反爱舞刀弄枪。房宅里待不住，总四处撒丫子乱奔，叫人操心呐。”
　　他说的若假若真，展昭心中的迷团，浮浮沉沉，顺了一句道：“一个女孩在外，确实惹家人担忧。”
　　“嗨，我们担心的可不是这个。”
　　丁兆蕙一刻不怠的否定，指正道：“我们呀，是怕她如此下去，就找不到婆家啦。”
　　展昭失笑，“令妹聪灵可爱，讨人欢喜，定是百家求娶的，你们何必忧心。”
　　丁二侠两眼放光，问：“展兄，当真这样觉得？”
　　“何必言虚。”
　　“嘿，这可太好！”
　　他忽尔大乐，倒了杯酒喝下，兴冲冲道：“本来这事，我还犹豫着说，但如今见你对月华印象不错，那便以实相告了。”
　　“其实，湛卢乃我母亲嫁妆，以后也是妹妹的嫁妆。当年，他……我是说月华，他将此剑赠于了你，你可知这其中意思？”
　　他见对方沉默不语，马上又接说：“他呀，是想嫁给你！”
　　“嫁给……我？”纵使展昭再沉定如水，此刻也不免震惊。
　　丁兆蕙就此问题，重重点了记头，心内狂喜乱舞。白老五啊白老五，当新娘可好玩么？过足瘾了吗？二爷疼你，多嫁你一次，让你当个痛快，哈哈哈！
　　他这边极致愉快，对面的展昭静静观测他表情，而后说道：“丁二侠，令兄还好吗？”
　　丁兆蕙按住嘴角的搐动，答道：“我哥？兆兰？好的呀，别提多好了。”
　　“不知阁下家中可还有其他的哥哥？”
　　“没了，我就这么一个哥哥。”
　　“哦……”
　　展昭慢慢点头，道：“那为何月华妹子说，她兄长已故呢？”
　　丁二侠的脸皮，禁不住一下抽搐，心虚的摸摸鼻子，“咳，你……听他那样说了？”
　　“对啊。”
　　“哈哈哈，我那妹子呦！”
　　他蓦地捶桌笑起，摇着头道：“定是我俩平日看的她太紧，她气恼于心，才那般说的。你看她多淘气哈哈哈……”
　　展昭淡淡注目，干干陪笑，却也不再多言。心知那月华姑娘，和这丁家二侠，必是藏了什么古怪。若要得到真相，还需亲问她本人。
　　如此，二人便喝酒闲聊，直至告别时分。
　　丁兆蕙起身道：“展兄，小弟先行别过，他日你定要往茉花村一坐，会会我哥哥，顺便么……合合亲事。嘿嘿，咱们以后可是姻亲啦！”
　　展昭却不与他附和婚约，只是拱手道：“丁二侠再会，展某也渴盼与兆兰兄期会。”
　　丁兆蕙拔足而离，一路快步走至路口街角，才扶住墙壁，再憋忍不住捧腹大笑，“哈哈哈哈！可算让我扳回一局啦！白玉堂小耗精，你就乖乖做展家媳妇吧哈哈哈……”
　　“不行，我得快些回家，叫兆兰也知道这天大的爽事！哈哈哈……”
　　他边走边笑，也不理会行人怪异的目光，自然更未有发现远处，展昭隐隐绰绰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