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片江湖笑》青铜杜鹃

23、涅槃（3）

　　他眸光腾的一闪，道：“啊，你指的莫非是……‘涅槃’？”
　　“是了，‘涅槃’是死，也为生，那名唤‘涅槃’的药同是如此。传言，无论是谁，只要吃上一颗，便能无病无痛，活到一百二十岁。正因如此，不知有多少人趋之若鹜求此神药。但奇怪的是，所有吃过这药的人，全没活过一年。这其中的原因，又是为何呢？”
　　“她”问着话，向苏桓瞥去一眼。后者看不出心思，但脸色显然灰白不少。“她”眼中暗笑一闪，又向对面看去。
　　“她”期待的人，如“她”所愿接过话道：“因为‘涅槃’药性霸烈，服食之后，五脏难抵侵染，六腑不堪伤灼，体内表肤均有腐蚀糜烂的剧痛，一日强过一日，整整要痛上七个月，才会随药性的减弱而消散。没有人可承受这折磨，不出三月就已自戕解脱了。而即便真有人熬过了七个月，也最终会因长久的虚耗而力竭身亡。”
　　“好！”
　　“少女”抚掌笑道：“这般好药，这般神奇，恐怕也只有皮毒医做的出来啦！”
　　苏芽在一边，听这二人来回的话语，早就脸色苍白，她自小流离，混迹市巷，也不是未遇过险恶，见过奸猾，但却从没这样的害怕。花瓣样的唇抖动两下，终禁不住问出来：“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话音和唇瓣一样打着颤，叫“她”见着听着，无不是心情爽快，便道：“既是神药，自然难得。我呢，曾有幸得了这稀罕之物，一直舍不得用，今日结识二位，也算得有缘，便拿将出来，割爱于你们好了。”
　　“她”顿了顿，游目瞧瞧左右二人，邪邪笑起道：“所谓成住坏空，生住异灭，人啊总有生老病死。这人一灭，情又能留多久？终归要生离死别的。但我这枚药可不同了，虽不能送你们千秋万岁，但起码能赠几十载相依相偎。就是可惜啊，只有这么一粒，也不知先给你们哪个好呢。”
　　苏桓自从“她”摸出药丸，已料及“她”用意。此人嘴里说的好听，实质不过是绕了圈子换一种折磨罢了。但不论怎样说，这结果比他想象中好太多。对他而言，最大的苦痛绝不是这个，那么何来犹豫之说？在“她”语毕之际，已伸出手去。
　　“给我！”
　　然苏芽速度竟是更快，这时候已扑到了桌上。苏桓顾不得许多，聚气举掌一推。她冲前的动作倏地遭受阻制，只觉似撞上一堵厚实棉墙，再无法前进分毫。接着，胸口又受他一掌，整个人跌坐回凳上。待到转神，苏桓早吞下了药丸。
　　她怔怔看着空了的桌面，滚下两颗大大的泪珠。
　　“爹，为什么呀？”
　　苏桓咽的急，味儿没尝清，还噎出两声咳嗽，缓了会儿才道：“乖女儿要懂得孝顺爹爹。”
　　“哈哈哈好呀！”
　　一个姑娘哭成泪人儿，另一个“姑娘”却笑开了花，拍着手说：“以为你们父女情义多深，真到了有好处的时候，还不是你争我抢的。哎，芽儿呀芽儿，可非是我不大方，而是你爹爹太小气呢！”
　　“她”自顾乐了片会儿，忽摆正表情道：“但是么，你也不必伤心，瞧我给你准备了什么？”
　　“她”将右手打开，只见那素洁手心上，居然滴溜溜又变出一颗丹丸。“她”摇着它说：“呐，这一粒便给你吧。”
　　“休想！”
　　“她”手还未朝苏芽送去，左手边的苏桓早一步站起，揪住“她”衣袖，猛的抢过东西再次塞进了嘴中。
　　此举快的突然，另三人均愣在了当场。“她”额角一下抽动，扁扁嘴靠近苏芽，没好气的道：“诶，你爹一点不疼你呢，啧啧。不过啊莫难过，他不与你好，我对你好。”
　　边讲着，手再次往腰间摸去。对面的男人看的分明，心说怎的你不会还有吧？念头刚冒上来，眼睛已见那指间还真又多了一枚。不禁的咋舌，暗惊这稀罕之物，在“她”那儿可一点不稀奇呢。
　　但还不止于此。他接下来视着“她”一次一次拈出药丸，而那苏桓一次一次抢夺食之，没一会儿就五六颗下了肚。
　　最后一回，“她”按掌于桌，拿开时下方赫然躺上了一把。男子讶极反笑，忍不住道：“嘿，你怕不是劫了人皮毒仙的药柜子！”
　　然“女孩儿”充耳不闻，只与苏桓说：“你一连吞了那么许多，看来就是彭祖老儿也不敢与你斗寿长了。就不怕万一真成了仙，便要与她天地两隔啦？”
　　苏桓冷笑道：“那不是好的很，她若有了神仙老爹，还怕你的欺辱么。”
　　“她”闻言一怔，满颊的笑蓦地消去，连瞳中的光彩也一并的带走，只余下一抹浓浓的郁色，从目海深处涌起，泻进每个人的心里。
　　“神仙，神仙，做神仙有什么好？我可不屑做什么神仙。”“她”突然喃喃道。
　　“可是若真能得到那样的药，我却愿意吃下，不论多苦多痛。只要……”“她”不停的说，不知在说给谁听。
　　“只要同他在一起。”
　　说完这句，“她”木然的神情动了动，垂眼看看药丸，从中抓起一颗放进口中。而后再不理其他人讶愕的表情，立起身径直走出了门。
　　男人望着“她”消失的背影，也捏起一粒丹丸塞到自己嘴里。清甜的味道在唇舌间漫开时，外面最后的天光，刚好没入了夜的幕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