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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初见 ...

  •   戌时过了半,酒席也接近了尾声。
      沸腾半宿的热潮,在冷寂的夜风中渐渐归于平静,盛满厅堂的宾客,也不知何时已散去了大半。留下的只有几个酒醉正浓的,在席桌上轻轻打着眠酣,或是酒意冲脑的,抱着堆三两胡侃。
      酒宴的主人,连华堂的一堂之主蒲一斩,在堂首的座椅上闭目养神,静静的听着身旁人向他恭敬的禀复。
      “堂主,按您的吩咐,将先离开的客人安排至了庆福客栈,现都平安入住。巨水帮帮主方才体感不适,也请了大夫给为医看,如今也无大碍。这边几位醉酒的英雄,我叫下人准备了客房,待会便可带他们住下。”
      蒲堂主点点头,道:“很好。”
      他说完,顿了一顿,压低了声音,又道:“黄啸,那件事情……怎么样了?”
      黄啸凑他近了些,在他耳边道:“堂主放心,现下时间还早,我一直找人盯着,过会就亲自……”说着,以掌做了个斜劈的姿势。
      “不好了堂主!”
      黄管事正说到这里,就被一个奔进来帮众打断。那帮众一脸急色,边跑边喊:“堂主,不好了!”
      蒲一斩眼睛一睁,微怒道:“什么事?”
      “回禀堂主,侄少爷他……他不见了!”
      “什么?”
      蒲堂主望了黄啸一眼,道:“说清楚!”
      “是!”帮众擦擦额头,战战兢兢道,“我依黄管事命令守着侄少爷,可侄少爷说什么也不愿待在房内,我拦不住就只好跟着。刚才……刚才走在后院池边,侄少爷扔了鞋说要下水,我不过转个头替他拾个鞋的功夫,他……他就不见了。”
      黄啸听了倒也不急,耐心问他:“你可仔细找过了?”
      “找过了!”
      “新房呢?”
      “找过了,而且……”那帮众说到这,紧张更甚,“而且连新娘子……也不见了。”
      “什么?!”
      闻言,蒲堂主和黄啸双双吃惊,互望了一眼,脸色难看。
      蒲一斩抓过手边的茶杯,将里头的水一口饮尽,定了定心神,道:“黄管事,你看?”
      黄啸的眉头也紧紧蹙着,想了想才道:“堂主,我们需得马上找到侄少爷才好。”
      连华堂的大宅,越往深处,越是幽寥。
      起初,穿过前堂时,会看见严密的守卫,布置在屋间游廊,列列的巡卫,在院道园中往来穿梭。不论是谁都要提了几倍的小心,才能避开这些眼目。
      而愈临近后院,守卫却变的异常松懈,甚至许久都见不到一个门众看护,不禁叫人对这家主人不同寻常的安排,生出难以明解的疑问。
      大概因为喜事繁琐,堂中所有人都去了前堂伺候。到了后院,莫说守卫,连仆人侍女都寥寥无几。整个院落,仿佛另一个世界,被隔离在热闹的人间之外。
      这里,没有风啸,没有虫鸣,也没有人语。
      “唔……”
      一丝若有似无的声息,突然从院落的深处,被凉沁的晚风不经意间带了出来。叫得不小心听见的人,生出好奇,投身而去。
      那儿有一排屋舍,屋前挂着几只暗淡的灯笼,高大的银杏散种在前,已高出屋顶几许,伟伟而立。
      粗密的枝桠,背着月光,将影子投射在屋顶上,在那方处搭起了一块小小的蔽影。一个漆黑身影,踩着月光,轻巧越过屋脊,悄然无息的落在这块蔽影之中。
      他伏下身子,透过树枝,静静的注视着树下某处。好像一只深夜中狩猎的灵猫,在窥视着不远外没有防备的猎物。
      他看着的方向,是一棵银杏的树下,被月光照的最亮的地方,那里坐着一个小小的人形。这个人身上鲜红的衣衫,在昏暗中显出不一样的浓重。但上边繁工精走的金线,还是在隐隐的泛出光芒。
      这个人,不就是今日这堂中的主角,柳孜妹么!
      真是奇怪,此刻本应待在新房的她,为何会独自坐在此处?
      夜色中,只见她甩甩手腕,又在臂部轻轻敲打了几下,而后在身上摸索一会,掏出个东西,湊到嘴边。
      她做这些的时候,悠然闲适,好似现下并非深夜,而是在疏懒的餐后,纳凉休闲。夜音悄宁中,她咬着什么的声音,清脆分明。
      “唔……”
      在那嘎吱清脆的咬嚼声内,忽窜杂进一记闷闷的哼声。
      屋顶上的人,纹丝不动的身体不由微微一震。这闷哼声,便是他刚刚摸来此地的原因。
      他把视线从柳孜妹的身上,移到了她坐着的物事上。这个东西两头小中间大,厚厚实实的也是浓红的颜色。昏暗下,他瞧见那玩意儿挣了一挣。
      “唔……”
      随着声响,他终于发现,这并不是什么山石,而是一个人,是蒲羚!
      意识到这点,他忙翻身一跃,跳到前方的一棵银杏树上。
      “喂,新娘子!”
      然后张口喊道。
      今晚的月光比往日要亮,几乎在他脚沾上树枝的同时,柳孜妹已扭过头去,在皓白月色中,望见了这树上的人。
      “管天昌??”
      她轻呼着,双眼微微一眯,复又张开,眸中莹闪的瞳彩,一下间绽满了暮夜,洒落在那人的身上。
      本该离席的刀疤男,没有随众入住客栈,反而悄悄来到这偏静的所在,着实有些可疑。但她只长长看他一眼,又转回脸去。
      管天昌扶着树杆,望望明月道:“夜就深啦,新娘怎么还在这赏月,不入洞房的么?”
      说完轻轻一笑,低头又往她身下一瞧,哎呀的惊道:“哦呦,原来新郎官也在这呢!”
      叱——
      一记破空的啸鸣,应着他话,朝他直直射来!
      “你管天昌来得,我来不得了?”
      管天昌的胸口,在她话起之时,被粒小小的东西猛力一击。谈不上很痛,只有些麻疼。他伸手接住,原来是颗青梅的果核。
      “哈,柳小姐送给在下的礼物,会不会太寒酸了?”他啧的一声,随手将果核抛开,痞痞的笑道。
      柳小姐见他不躲不避,竟用身体去接自己的“暗器”,免不得一惊,道:“你倒是不怕。”
      管天昌拍拍手,往树上一坐,“怎么说管某也是今日的座上宾,连华堂的少夫人,总不能在这儿要去我的命吧。”
      “你说的对,但也不对。”
      柳小姐从袖子里又摸出颗甜杏,咬了一口道:“此处确实有人要丧命,不过是一条还是两条,那就很难说了。”
      “哦?那我岂不是很危险了?”
      “所以我劝你速速离去,不要后悔不及。”
      “唔……”
      管天昌话还未出口,就被又一记的闷哼声打断。那蒲羚被柳孜妹坐在身下,正不停挣扎。
      他想到她方才所说,神色不由一紧,忙道:“这儿是蒲家的地盘,现又有蒲家少爷在此,我有甚么可怕?”
      柳孜妹已将杏子啃完,呸一口吐在蒲羚头上。对方被果核打了一下,哼的又重了些。
      “这肥猪马上就要被宰了祭天,你还想着要他保护你?”
      管天昌听了这话,心中嘭的一跳,足下轻点,跃下树来,在离二人两步远的地方站定,向她问道:“你要杀他?”
      柳小姐懒懒站起,瞥着眼看他,“怎么,杀个人好稀奇么?”
      “他可不是普通人,是连华堂的少爷,蒲一斩最疼爱的侄儿。”
      “呵。”她哧的一笑,“那又怎样了?在我眼里,该杀的人都是一样的。”
      她说话的时候,已经不再看他,只是那隐去的眸光,却在他的心头小灼了一下。他其实有不少的疑问,但此下却不知先问哪一个了。
      只是莫名的道:“薛姑娘,她死了。”
      她始料未及,怔了怔道:“你怎么知道?”
      “他们抬她出去时,我寻机把了她脉门,你当时也早晓得了吧。”
      她如言点点头,声音不像刚才那般清亮,“我本来可以护住她的……”
      这话中透出隐隐失意,但立时又被明媚的笑取代。她道:“不过,我不会叫她这样白白的死去。”
      “所以,你要杀死蒲羚?”
      “对呀!”
      她的笑容,有种凌冽的杀气。她的话音,渗着刺骨的森寒。她的右手猛的扬起,在空中划出一道炫白的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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