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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鸾凤 ...

  •   “王妃。”湄澜远远望得情景不对,上前用丝绢包住冯绾的手,“王妃,时辰到了,请移步正堂受礼。”又急忙对司空桓说道,“司空公子,王妃多有不便。”
      司空桓这才回过神来,对着冯绾,再次诚心顶礼,拱手恭恭敬敬地深深拜了下去,一如先前的平静从容,“王妃千喜。”
      这一分别,也许再也看不到你,这一转身回头,你我很可能是天涯永别,就算同在一个朝堂隔着几重深墙,你也不是你,我也已经不是我。倘若,你肯为我舍弃这一切远走,我也会忘掉这里一切跟你走,毕竟余生你最重要。可你,为什么不说呢?
      冯绾心底隐隐发出这阵阵心声,她形容憔悴,只呆呆望着他,伶俜楚楚。司空桓这一行礼,让她想起了父亲出事前,她与司空桓互许终生的场面。彼时花雨正浓、流云清风,她与司空桓相对互礼,鬂侧是他摘落的繁花,两人手上紧握的是他与她共同编织的结心环,螓首蛾眉,是她最动人的娇羞,等着最难以忘怀的人生一刻。
      “举案齐眉、琴瑟相谐。”司空桓手执草环,对她大礼深拜下去,晖辉粲溢古今。
      那个时候的她是最幸福的,以为世上只有两个人,便已经足够,再好的风景也不及他一眼。
      冯绾看着司空桓毫不犹豫离去,背影消失在园门一角,藕色金边长袖一闪即逝,灼伤她眼眸。
      “王妃。”湄澜扶起摇摇欲坠的冯绾,萧瑟转身,一步步往回去。
      皇朝大捷,百官齐贺,雄伟磅礴的正殿圣光灿灿,都在等待三皇子的出现。可是,最后只等来边部的快使上报,“边乱再起,镇国候谨王正设兵布防,战事一触即发,遣书回命,以表敬忠。”
      “念。”皇帝高堂正坐,面无表情,对这个三皇子,他向来心思讳莫如深,处处提防。
      快使于是打开金漆奏帖,大声念道,“镇国候兼镇西大将军谨亲王禀:关贼难平、群寇争起,自郢承事,莫不殚精竭虑,视眈眈匪患,如履草芥。此西蒙来衅、犯界压境,郢欲亲平之而负皇命,未能临朝听封,有失臣礼,恳圣心度裁,郢再拜顿首。”
      铮铮句句,每个人听得真切,皇帝脸色阴沉复杂,一言不发站起来,片刻,才高声宣道,“谨王之赏照旧,速传朕旨,着镇国候西战便宜大权。”
      此事传到冯绾跟前,一屋子人都差点惊呼出来,又都不敢发声。冯绾倒是异常镇静自如,脸上只剩凉淡,不见半点波澜,看着来人,道,“将军可还有别的话?”
      那人跪下去,不敢抬头,“禀王妃,王爷除了给圣上的金漆传书,再无余话。但皇上有旨,王爷为国出生入死、忠义可嘉,王妃当深明大义,无论王爷回朝与否,吉时一到即刻行礼。”
      半晌,冯绾才反应过来,怔怔看着他,“冯绾领旨,你且先去。”
      湄澜走上前去,“各位移步谨王府,王妃鸾驾将至。”
      众人散去、窃窃私语。冯绾深知,自己表面风光无限,背地里已落人话柄,此次奉旨成婚,谨王不但不回朝,而且甚至没有只字片语提到她,或者提起这场皇婚,更是将她一个人至于刀剑之地。
      “王妃。”湄澜不放心地陪伴着,高高红烛烧着红妆,烧做一团心火。
      “恩旨已下。”冯绾苍凉地坐着,倦怠疲惫,“我已是死过一次的人,再没任何事不可亲自面对。”她伸手,拿起巧翠羽剪一下一下,心不在焉剪着红烛芯,眼眉蹙蹙,我见犹怜。末了,放下剪子,对湄澜道,“差不多了,去吧。”
      于是哗啦啦前呼后拥,香车鸾辇、宝马火花,轰动京师、无尽繁华,彩绣辉煌拖曳长长一路。
      张灯结彩叫人眼花缭乱,曲和喧嚣令人心欣,仪官在喜堂上高声唱着庆贺之辞,声震云天。
      “良缘夙缔,两修同结,鸿案为光、凤仪为好。”
      “京兆之才,绮阁丽姝,振振君子、温温淑人。”
      “三星在户,嘉礼大成,和鸣鸾凤、齐眉偕老。”
      “鸳鸯福禄,燕贺芬芳,姻延百年、乐奏天章。”
      后面断断续续地换着唱了几段长长的曲子,冯绾头上盖着红绸,任凭众人服侍着,独自一人完成本应该两个人完成的繁文缛节。除了湄澜,谁也不曾发现她已经指间冰凉,身子不平。
      宴开千席,熙熙攘攘直到后半夜,只剩下她一人对着露意融融,湄澜看着冯绾心力交瘁坐在窗前,忙给她披了长衣,看着她勉强喝下一点酥酪,才犹犹豫豫开口,“王妃,有些事我知道现在不好说,可若拖得久了,怕王妃今后更觉心伤。”
      冯绾两眼迷茫,也不知听到没有,她两手拢了拢长衣的绞丝八宝扣,抬头望着天边的一弯细细的月儿,想起无数天真快活的日子。出神许久,才黯然问道,“是什么?”
      “筵席之上,我听见诰命夫人们在说,当初向皇帝告发老爷谋逆的,就是司空丞相。”
      冯绾立时起身,身上长衣滑落也不觉,直直看着湄澜,“你方才说什么?你可知此话份量?”
      湄澜赶紧下跪,言辞恳切,“王妃恕罪,湄澜不敢有半字妄言。我亲耳听得夫人们私下议论,说司空丞相暗中搜罗老爷罪证已久,时候一到便即刻上奏,其他大臣纷纷附议,皇上才动了真火。”
      冯绾如被抽去了主心骨,人瘫软在地,千算万算,还是算不到这一层。如果真是司空丞相,那不但父亲的惨死有了解释,连她自己的遭遇也有了起因跟源头。司空丞相如此狡诈,怎么可能真的放过她?先借皇帝的手把她当作和亲诱饵般,把她摔得遍体鳞伤,再把她关进一个人人都称羡的华丽囚笼中,毁了她这一生简直易如反掌。因为,那个神秘莫测的谨亲王怎么可能会要她这样一个名声不堪的女子?
      “他知道吗?”冯绾冷汗淋漓,气息不匀,滚烫的泪珠颗颗滴落,她抓着最后一丝幻想,希望与他无关。但很快便觉得多余,问也白问,司空桓心思敏慧,她父亲出了这么大的事,他怎么可能不去查?
      “听,听侍郎夫人说,司空公子足足躺了半年多才下床,前后换了几十名御医,后一直在府邸静养,前不久侍郎大人往丞相府上去,听见司空丞相父子在激烈争吵,竟是,竟是为了老爷跟王妃的事,由此可见,司空公子必是知道了的。”湄澜说道,“王妃,司空公子他…”
      “休莫提他!”冯绾紧咬下唇,看着自己掌中的血印,忍不住的呜咽之声,断绝人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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