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倒流三百年》敬亭山

17、代嫁

　　我被关在屋里已经过了不知道有多少天。我不怪阿玛，宛若这次出事，的确是我的错。

　　我想不出宛若与太子见面后曾经发生过什么？但以宛若向来的一往情深可以揣度出，此次的会面定然是令她伤心到了极点。昏迷几天后她终于醒了过来，但再也不复往日的神采。哀莫大于心死，不说、不动、不吃、不笑，已是痴人一个。
　　事发之后，额娘就病倒了。阿玛面上虽不说，可家里人都能感觉到他是在强撑着。瑞萱专程回来看过宛若，但并未与我谋面。大抵在心里也是怪我的吧。我日日在悔恨中备受煎熬，恨不得能够回到那天，让一切重新来过。

　　看屋外的天空有些发亮，我知道我又熬过了一个不眠之夜，循着门外细碎的脚步声，我看到额娘一双痴痴看我的眼。

　　“你们的样貌真是一摸一样！”她推开房门，冲我笑了一笑，不想却有眼泪随之滚落了下来。我诧异的发现在她身后跟着几个手捧妆奁的丫环。
　　“打小你就不如宛若听话，总爱自作主张。让你阿玛最是放心不下。”额娘旁若无人的说着，将我拉到了梳妆台前。镜匣中映照出我和她的脸。镜中的她怕疼似的微蹙了双眉，眼光中满满的都是泪水。
　　“额娘你怎么了？宛若哪儿不好吗？”她的样子吓到了我，我心惊肉跳，惴惴不安。
　　“什么都别问。而柔，你这次一定要听额娘的！” 她抬手捂住了我的嘴，强忍着就要冲出喉咙的哽咽，哀婉的语气中透出了少有的坚决。
　　如此的态度让我无从询问，我只好听话的随她摆布。

　　沐浴，更衣，麻烦的梳妆……
　　当所有这一切都做完以后，额娘把我带到了阿玛的书房。
　　书房内气氛沉闷，灯光如豆。我意外的见到了瑞萱、关柱以及家中的所有成员。阿玛负手站在书案前，表情严肃，一如往常般不苟言笑。只是他的头发？是什么使他一夜白了头？

　　“几天前皇上下了旨，已为宛若圈好了姻缘。这是宛若的福气，也是我们兆佳氏的荣耀。今天就是她完婚的日子。”阿玛轻声的说着，语气中透出疲倦。
　　我心知今日不同寻常，可听他这么说不禁有点儿五迷六道。宛若如今的状况并不好，阿玛又不是不知道？况且他用如此严肃沉痛的语气来宣布这个疑似大喜的消息，我深感他的脑子是不是有点儿秀逗？
　　“而柔，你可知道为什么要找你来？”他的眼光突然间转向了我。
　　我无语。可是为什么我觉得所有的人都很紧张？
　　“君命不可违。为了兆佳一族，阿玛要你今天替宛若出嫁！” 阿玛一字一顿，说的清清楚楚。
　　犹如晴空霹雳，象一道闪电就在我的头顶划过。强忍着震撼，我不确定的说：“啥？阿玛你说啥？”
　　我抬手，衣袖上金色的刺绣映入了我的双目。猛然醒悟我此刻身上穿的即是一袭高贵华丽的礼服。我突然觉得有点儿头晕！
　　“宛若的婚姻是皇上给的，君命难违，无从推托。兆佳氏别无选择！而柔，你要明白，，如今的情势，你也能看到，宛若必须要嫁，只能如此放手一博……”我只看到阿玛的双唇一开一合，却怎么也反应不来他在说什么。
　　“可是阿玛，而柔不想嫁！”我腿一软，跪在了他的身前。
　　阿玛欠身下来，抚了抚我的头发，眼中似有不忍：“小柔儿，你必须得嫁！”随后，他决绝的转过身，再也不看我。
　　我忙膝行两部，不甘心的冲着他的背影说：“可是，阿玛，你难道想让我象宛若那样？！”
　　他瞬间转身，一如铁石心肠般冲我掷地有声地说：“你不会！你是兆佳而柔！”
　　天马行空，落崖惊风，僵立当场我能感觉到我的脸这会儿在抽风！
　　“希望他看在以往的情份上，能放你和兆佳氏一条生路……”震惊中，我依稀听见阿玛犹自喃喃的说着……

　　枯坐在迎亲的采舆中。外间人声鼎沸，鼓乐喧天。
　　跟随着浩荡的人流一路吹吹打打、缓缓前行。在街道的两旁聚集着许多看热闹的老百姓。外间浩荡的皇家仪仗就在队列的最前方，内务府的总管率领下属皆是一身鲜亮，身着蟒袍补服，连同护军护卫在我的周围。这个婚礼足够拉风，场面热烈倒也不失肃穆。我刚把眼睛凑近帘边的缝隙想向外望上一小会儿，不想跟在一旁的女官马上伸手又将它给和上。

　　既是皇上亲定，那嫁的不外乎就是宗室或者觉罗。我深知即便在二十一世纪，同是王子也有查尔斯和菲利浦的区分，更何况这时光倒流三百年了。我不要亲吻青蛙，更别说是癞蛤蟆了。仰望苍天，为什么偏偏选我作了这场婚礼的主角？难道就这样在个莫名其妙的时代里把自己稀里糊涂的嫁掉？我使劲的掐了下手腕，如果这是一场荒诞不经的梦，那就赶快让我从这梦中醒过来吧！
　　我知道阿玛是将兆佳一族的荣辱交付在了而柔的肩上。只可惜他慧眼识错了人，我方加洛可不是那块料，担不起文成公主般的大任！逃跑？肯定是需要的，可眼前当务之急是今天这关如何闯得过去？总不至于我这会儿就让广大的清朝人民见识一下“逃跑的新娘”吧？又或者我干脆就铁血他一回，指使小喜来上一个“桃代李僵”？我的大脑一刻也不得闲，就这样不着边际的胡思乱想。

　　终于停了下来。有女官为我掀开了门帘，躬身将我扶了出来。我头上蒙着个盖头，两眼一抹黑，也不知到了什么地方。跨过火盆，我被她引入了正殿。麻木中，一双黑缎朝靴和随其步幅一同翻飞的袍角进入了我的视线。我无可救药的想起了俊美的吴彦祖和那个坏坏的加勒比海盗。

　　似是吉时已到。外面的礼官叽里咕噜的大声唱了句什么。一时鼓乐喧天，有妇人在耳边轻声提醒我行礼。稍后，又给我递上了合卺酒，我身不由己地将它喝了下去，大脑一片空白，如同木头人般随人摆布。

　　听到礼官在我耳边高声唱颂着：“行礼！”
　　我应声拜了下去。脑中猛然现出了十三阿哥身披战甲立在霞光中的形象。心中一痛，我自嘲的咧了咧嘴。
　　“再行礼！”
　　我再次机械的曲起双腿。我的意中人是个盖世英雄，有一天他会脚踏七彩云朵来娶我。曾经我也是如此的希冀着，泪水，霎那间盈满了我的眼眶。

　　……
　　坐在一张雕花大床上，我掀开盖头的一角，偷眼打量着这间洞房。与外间的花团锦簇相比，这里显得很清冷。整个屋子简洁明朗。平整光亮的青石板，暗红描金的古典装饰柜以及柜上那一对儿青花瓷瓶，无不透出了整洁、干练。靠南边的窗下放着一个黄花梨雕的罗汉榻，于硬朗中不意间带出了妩媚。我索性站起身来，自己揭下盖头拿在了手上，仔细的环顾着四方。
　　房间挺大却不显空旷。多宝格、梳妆台、衣箱这些家具虽说精致些但也算平常。只是墙上挂着的一幅《雪梅图》很吸引我的目光。暗色的画绢上浓墨绘成的梅枝烘托出点点梅花，欺霜傲雪，如君子般品性高洁。画下的檀木小柜上随意的放着本书，拿起来一看，赫然竟是《全唐书》。我随手翻了翻，书中有纸翩然落下：有体国经野之心，而后可以登山临水。有济世安民之略，而后可以考古论今。
　　咦，这间房的主人看似品味不俗。
　　我比划着那张《雪梅图》，心里胡乱的猜着它的价值，提醒自己走时不管怎样一定要把它带上。

　　忽听屋外有了响动。我赶忙退回到床边，手忙脚乱的还没等我把盖头蒙上，就看见小喜怏怏的走了进来。
　　“爱小姐，你这是想干什么？”小喜一看见我这样，跺脚生起气来。她手脚麻利的帮我将盖头蒙上，接着又絮絮叨叨的数落起我来：“盖头是不能自己掀的，您就不怕坏了自个的姻缘！再说了，十三爷有哪点儿不好，您嫁他就那么不情愿？”
　　“哪个十三爷？！”我一把拽下了小喜刚为我蒙好的盖头，宛若嫁的人难道是十三？是不是我的耳朵听错了。
　　“还有哪个十三啊？十三阿哥胤祥！您也不怕十三爷这会儿进来，看见您这样儿？”小喜埋怨的白了我一眼。

　　宛若爱上了太子，十三喜欢青言。瞧康熙这月老当的！阿玛把我夹在这里面又算是干什么的？我看着小喜直楞神儿，心情一如夏天里出现的太阳雨，也说不出个阴晴。本想让小喜替我的，可这会儿张了张嘴还是没能说出口。我装模作样的在床上坐好，听凭小喜给我蒙上了盖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