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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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飘渺只是老老实实地煮了蛇羹，并没有放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进去。赤羽这样想着，喝掉了最后一口有些寡淡的汤汁。
飘渺搬了些碎石块，把篝火笼起，又翻出一块完整的野兽毛皮来铺在地上，然后在周围撒了一圈不知是什么的粉末。
“什么？”赤羽问他。
飘渺一面撒着，一面回答：“毒虫，过不来。”
终于忙完，飘渺坐在毛皮上，在身边拍了拍，道：“睡这。”
于是两个孩子并排躺下。毛皮平时只是飘渺一人的床铺，此时多了一个人，多少有些拥挤。
天色还早，太阳方才落下去不久，月亮还没爬上树梢。两名少年安静地平躺着，听森林里鸟兽的鸣叫，大睁着眼睛看天上的星星。
天为盖，地作铺，树成墙，一抬眼便能看到满天星斗，一闭眼便能感受到大地的呼吸，仿佛浩瀚的世界只剩下了森林中央这么一点，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赤羽从没有过露宿野外的经历，如此新鲜的体验更是让他难以入眠。飘渺举起手臂，把最亮的星星指给他看，偶尔还蹦出一两个苗语词汇，说的是星星的名字。
赤羽便也跟他讲东瀛的星象名词，两种语言混杂在一起，谁也听不懂谁的，却是你一言我一语，说得不亦乐乎。
说到最后，两人对望了一眼，一起咯咯地笑了起来。笑得累了，便就这么互相看着。
飘渺拉起一缕赤羽散开的红发，笑道：“信红色，像火。”
赤羽则把玩着飘渺解下的蓝布头巾，道：“飘渺蓝色，像风。”说着又微微抖着肩膀笑起来：“风，火，好朋友。”
飘渺静静看着他，不言不语，良久，才点了点头。
“嗯，好朋友。”
人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火堆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熄灭的。
飘渺是在一阵隐隐约约的呼喊中醒来的，赤羽还窝在他怀里睡着。飘渺揉着眼睛支起上半身，侧耳倾听树墙外的人声。
常年与毒虫猛兽打交道的生活使得苗人的感官比外族人要敏锐许多，森林里人的喊声听起来虽然很是微弱，仍是逃不过飘渺的耳朵。
声音断断续续，听不真切，飘渺却似乎听到了信的名字，余下的话，他就听不懂了。
他推了推赤羽的肩膀，赤羽却往他怀里缩了缩。飘渺无奈，拍了拍赤羽的脸蛋。
“信，起来。”
赤羽睁开惺忪的睡眼，一双大眼里还蒙着一层水雾。
“听，有人，叫你。”
赤羽的脑袋还不清醒，没太明白飘渺的意思，只是乖乖地竖起耳朵来听。待听到东瀛话的“信少爷”时，忽然一个激灵，彻底醒了。
飘渺见他睁大了眼睛，明白森林里的人的确是来找赤羽的，便问：“回去？”
赤羽连连点头，但很快意识到什么，停了下来，不舍地看着飘渺。飘渺笑着牵了他的手，就同来时一样。
飘渺牵着赤羽走到树墙边，再同来时一样，抱着他爬过树墙，向着人声来处寻去。
这一路赤羽磨蹭着跟在后面，心中又是高兴又是难过，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飘渺停下了脚步，悄悄拨开一点面前的藤蔓。林间，几名汉人打扮的年轻男子一边分开树丛一边呼喊，人群中间那名一身红衣、不怒自威的中年人格外显眼，正是赤羽的父亲。
赤羽还在踌躇，踏出的脚又收了回来。飘渺拍了拍赤羽，又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道：“下次，还是朋友。”
赤羽听到承诺笑开了。他拉着飘渺的手踮起脚尖，在苗族少年的侧脸上快速亲了一下。
“下次，还是朋友！”
说罢钻出树丛，向着父亲和家臣跑去。
家臣们如释重负地围了上来，拉着赤羽左看右看，为他掸着身上的尘土。父亲居高临下凝视着赤羽，威严的眼神稍稍缓和了一些。
“信，你去了哪里？”
“我在森林中迷路了，父亲大人。”
“没有遇到危险？”
“我很平安，请父亲大人放心。”
红衣男人望进红衣少年的眼，过了一会背转身去，语调没什么起伏地道：“回去挥刀一千次。”
“是。”赤羽低声答应了，男人便负手而去。家臣们不敢多言，一边一个牵着赤羽快步跟上。
赤羽回过头，在茂盛的树林间寻找着那抹蓝色的身影。
林间黑压压的，藤蔓后的缝隙中透不进一丝的光亮。道路又变得那般泥泞不堪，腐烂的味道和恼人的虫鸣又回来了。
熹微的朝阳照射下，白色的雾气一层一层地笼罩上来，在阳光下翻滚。
赤羽一步一回头，寻找着、怀念着、期待着，却是再也没能见到少年一面。
少年与他在森林中央的家一同，被封存在了层层的迷障之后。
也在遥远的未来，封存在了东瀛西剑流军师的记忆深处。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