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鱼》习卉

7、我摊上大事了？（上）

　　睁开眼，看见我那粉红色床帐，我突然觉得特别的亲切，因为这就代表我还活着，作为钱小辉继续活着。还没来得及感谢阎王爷的不收之恩，就被小梅的哭声拉回了现实。
　　“小梅，我还没死呢！你哭什么啊？”看小梅那核桃眼，就知道这丫头吓坏了。
　　“公子···呜呜呜，小梅没用，都是小梅不好···呜呜呜”，我最讨厌女孩子没完没了的哭了，所以是不是换个男孩子当侍从？
　　“这天灾人祸的，怎么能怪你呢？好了好了，别哭了···”根据以往的经验，要止住小梅的哭声，我得找点其他的事来转移一下她的注意力，“小梅，我饿了！”这是最好用的，其实我现在一点胃口也没有。本以为小梅出去后我能够清净会儿，结果，跟我第一次睁眼一样的情景出现了，大哥二哥还有秦天把我围了······但和之前明显不同的是大家的脸色都不太好。我心下想：我这溺个水没那么严重吧，醒过来以后也没觉得有什么大问题，他们干嘛一副我快死了的表情？
　　“大问题倒是没有，本来底子就虚，这次溺水又受凉，得好好调养才是。”秦天这么一说，我就应景的咳嗽了起来。大哥连忙轻拍我的背，一脸的心疼。二哥的眉毛从进屋就一直没分开过。我心想，想当初我可是女汉子的身板儿啊，现在变了男人却成林黛玉了，这都什么事儿啊？！
　　“大哥，是谁救了我啊？”对自己的救命恩人我还是很关心的。可我不问还好，一问大家的脸色更不好了，而我就更糊涂了：怎么的？我关系一下我的救命恩人有问题吗？见他们不说话，我只好换了个问题：“那把我推下水的那家伙总找着了吧？”本来以为这是个简单的问题，没想到大家的脸色又黑了一层，而我就更不明白了，这到底怎么回事啊？没抓着就是跑了呗？跑了就再抓呗！有什么不能说的，大家干嘛让我一个人唱独角戏啊？
　　一阵沉默过后，大哥终于开口道：“小辉，大哥说过，不会再让人欺负你，不会再让你受委屈。结果···这次居然让你受这么大的委屈却没有办法为你讨个公道，是大哥无能，大哥对不起你···”
　　怎么越听越不对劲呢？先有小梅，后来大哥，都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那肇事者怎么办难道“她爸是李刚？”我有点头疼，“大哥！你说什么呢？怎么能怪你，要怪也应该怪那个把我推下河的人···”我一提她大哥就很紧张的看了我一眼，难道她爸真是李刚？“哦···就算不怪她，也只能怪我命不好，怎么能怪你呢？~···”一听我说“命不好”大哥又伤感起来，“咱爹娘去的早，我这个做兄长的没有给你创造一个好的环境，没能护的你周全，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搬到别的地方居住，找个安静舒适的地方让你静养···”
　　一听这话，我赶紧打断道：“大哥，我没事，真的！我挺喜欢西泽的，真的~”因为我可不想“当和尚”，西泽我都还没怎么逛呢！要走也得等我玩够了再说，更何况大哥的事业现在基本都在这边，要是真为我举家搬迁，劳民伤财的，那些人还不真把我千刀万剐了。
　　大哥眼里还是满满的担忧，这是孔达进来了，附在大哥耳旁说了什么，大哥便领着众人出去了。什么嘛？这很明显就是有事瞒着我！小梅端来的汤我也喝不下，在床上挺尸。看小梅欲言又止的样子，我估计她是知道些事儿的，可能知道的不多，但就是这么点大哥也勒令她不准告诉我！我也不难为她，大哥不让我知道肯定有他的理由，而且大哥不可能害我，想明白了这点，就没什么不能释怀的了，躺着躺着我就有点困了。倒是小梅憋不住了。“噗通”一声跪在我床前，把我的瞌睡虫全吓跑了。
　　“小梅，你这是干什么？别动不动就下跪！”
　　“公子，您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求你，别闷在心里，秦大夫说过，您不能太操心···要是您再有什么事，我··我··”说着就又开始掉眼泪，我只觉得这丫头泪腺也太发达了点吧。
　　“小梅啊！你别这样，我真没事！只是有点累，想睡觉了而已”我语重心长。
　　“可是···可是”
　　“别可是了，你也累了，回去歇着吧！别的事儿嘛，就等大家睡醒了再说。”我尽力扯出一个微笑。
　　等我睡醒，已经是日上三竿了。小梅伺候我梳洗、吃早饭，期间她一直拿眼神瞟我，我知道她在等着我问她话。既然如此，也不能让她就等，要不然她肯定得憋坏。
　　“小梅，咱去院子里晒晒太阳吧！”
　　“是，公子。”收到信号的小梅显得很高兴。
　　在屋里躺了两天终于得见天日，被阳光包围的感觉真好！院子里的花也开了好些，淡淡的香味让人心醉。我们便绕着小路开始散步。
　　记得事发那时，小梅在河边放灯，我在岸上看着。本来小梅也让我去，一想到要写愿望我就退缩了，获得二次生命的我怎么能奢求更多呢？更何况我信奉“事在人为”。在岸上看着发着光的弱水实在是一种享受，脑海里浮现银河的样子，正沉醉其中就被抓住了。“呐，小梅。你知道为什么大哥不让你告诉我吗？”
　　“唉？”小梅显然没有料到我会这样问，“这···老爷说您还是不知道的好。”
　　“呵呵！那你为什么还要告诉我呢？”我笑道。
　　“可是···可是”小梅支支吾吾不知说什么好。
　　“你觉得我还是知道好一些？”看小梅不知所措的样子，我决定不再逗她，本来不知道也没关系了，但有人想告诉我，我的好奇心就又被勾引了，但熟话说得好“好奇心能杀死猫”啊！当我得知推我下水的那假小子是当今圣上的亲妹妹涵公主，而救我的则是当今圣上的亲弟弟逍遥王韩禺的时候，我就知道自己这是摊上大事儿了！真后悔没有把我那点好奇心掐死在摇篮里。这时候也能明白昨天大哥说那些话的原因了，那丫头他哥已经不是李刚的级别了，那是国家主席啊，不对，比国家主席还牛啊！等我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突然想到“王子犯法庶民同罪”，我可是民主法治社会教育下长大了，难道公主把人推下水就不用负责吗？“那现在这事儿怎么处理了？”
　　“哦，昨天王爷到府上来道歉了，还说今天会让公主亲自登门致歉！”小梅答道。
　　“这样啊？那那丫头什么时候来？”我追问。
　　显然小梅对我称呼公主“丫头”很不适应，惊愕片刻后道：“这个我也不清楚。”
　　“这样啊。那就这样吧！”小梅明显的松了口气，她是个装不下秘密的人。突然觉得肚子有点饿，小梅说她去厨房看看有什么吃的，我还没见过府里的厨房张什么样，也跟了过去。还没到厨房就听见那边吵吵嚷嚷了，走进了才发现这有情况，一群人围着什么东西。主事模样的人见了我，立马恭敬道：“三少爷到这边何事？”此时那群人也停下来，露出一个缺口，我看见地上躺着一个脏兮兮的小孩。女人的同情心总是容易泛滥，就算现在是男人，我的同情心还是因为那躺在地上的人泛滥了。走进一看才发现，小家伙已经被打得鼻青脸肿了，瘦的跟我有一拼，衣服破烂不堪，头发凌乱到不行，嘴角渗着血丝，唯有一双眼睛雪亮。
　　“怎么回事？”
　　管事告诉我，他是个小偷，经常到我家厨房偷东西，已经抓到好几次了，挨了打下次还偷。看一眼地上的人，本来不想管，但一和他的眼神对上，我就没有办法不管了。“麻烦送些吃的到二哥那边，”这是对厨房管事说的，“小梅，扶他起来。”
　　看他那么瘦弱，居然还挺沉，我和小梅把他架到秦天那儿，我已经累得不行了。等秦天给他处理好伤口，饭菜也送来了。那家伙完全不顾脸上的伤，立马狼吞虎咽起来，我跟秦天看得目瞪口呆。
　　“他谁呀？”秦天问我。
　　“你叫什么名字？”我问对面拼命扒饭的人。
　　听见我的问题，他立马停了下来，发亮的眼珠瞟一眼秦天，盯着我，道：“我叫二狗子。”
　　秦天先我一步把茶喷了出去，接受洗礼的除了一桌子好菜，还有“二狗子”。但他浑不在意，只用手在脸上抹了一把，看了我一眼就接着吃饭了。我和秦天对看一眼，笑得得前俯后仰。他饭还没有吃完，孔达就来了。
　　“三少爷，请问您打算如何处置这个人？”不能不说孔达是个办事效率极高的人，消息灵通不说，提问都是单刀直入式，绝不拖泥带水。
　　二狗子一听这话，眼光立马就从碗里射到我身上，他的害怕和祈求我都感受得到。
　　“我之前跟大哥说过，我缺个侍从，就他了。”转头对二狗子微微一笑，然后就发现他眼中涌起了泪光。
　　孔达面瘫脸上总算有了点变化，眉头轻皱，“这件事还是请老爷定夺吧！”说完转身便出去了。唉，我就知道没那么容易！秦天则在一旁若有所思。
　　“你愿意当我的侍从吗？”我面带微笑。
　　“我··可以吗？”二狗子有点哽咽。
　　“嗯！”我给与了肯定。
　　“愿意！我当然愿意了！”说着便有点激动了。
　　这是小梅不乐意了，他当了公子的侍从，那她怎么办呢？但听了二狗子的故事之后，她就只顾着流眼泪了。二狗子不知道自己几岁，也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他只知道自己跟哥哥出去玩的时候被几个男人带走了。再后来他被带到一个杂耍班子，跟着师傅学杂耍，此后就在没见过哥哥。但师傅脾气很坏，动不动就抽他们那些小孩，而且爱赌博，赌输了抽得更狠。他和另外一个小孩想逃跑，但每次被抓回来就会被毒打。终于又一次，师傅的债主找上门来，他们便趁乱逃出来了。但逃出来以后怎么办呢？他们没有钱，不知道亲人是谁，也不知道家在哪里。后来实在饿得不行了，他们因为偷了店里的两个包子被打得半死，便不敢再偷东西，但他们总得过活吧。听别人说去码头搬东西可以挣钱，他们便去了，但工头看他们年纪小，人又瘦，不肯收。后来好不容易有人肯要他们，却只给他们俩一个人的工钱，没有办法，他们也只能任人欺负了。但正在长身体的孩子哪能挨得住饿啊，于是他们开始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到厨房投剩下的饭菜，就这样过了一段时间，终于被发现了。工头不光扣了他们的工钱，还把他们打了一顿后赶来出去。于是他们便在西泽的街头巷尾游荡，用偷用抢用骗的方式过活。但有一次，他们是在是饿了，看见巷尾来了个人，他们便抢了他的包袱，可谁知这人家里有钱有势，和二狗子一起的孩子就被他们活生生给打死了。二狗子命硬活了下来，但再也不敢去抢别人的东西了，便做起了小偷。
　　听了他的故事，屋里一时陷入沉默。小梅已经哭成泪人，估计是想到自己与他相似的遭遇了吧。“那你的名字是谁起的？那个杂耍班的师傅吗？”我打破沉默。
　　“不是，那个人叫我老五，我是去那儿的第五个孩子。”他脸上露出一丝苦笑，让他的脸上多了一丝沧桑。
　　“那你为什么叫二狗子？”问这话的是小梅。
　　“逃出来之后，我们还是很害怕，怕被抓回去，就不再叫老五了，别人问我们名字的时候我们就不说话，可能是哪个混混儿突然说了句‘那就叫二狗子吧’，于是就被这样叫了。”他淡淡道，仿佛在说别人的事。
　　听到这些，说不动容是假的，就连秦天都不再嬉皮笑脸了。
　　“以后我就是你的亲人，这就是你的家。”我拍着他的肩膀，诚恳道。
　　他的身体明显的一抖，眼里闪烁着泪光。早就哭成泪人儿的小梅赶紧道：“还有我！”
　　“既然这样，是不是该给他取个像样点的名字，总不能还叫二狗子吧？”秦天和我想到一处去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开始看秦天不顺眼，现在像是多少年的老朋友一样有默契。
　　既然是我的家人，就应该跟我姓钱，至于名字嘛？一时还真不知道取什么好。要不要去找个算命先生先给他算一卦？不行，他连自己几岁都不知道更何况生辰八字。这把我愁得直在屋里转圈！“你想叫什么名字？”我把问题踢给他自己。
　　一心期待我给命名的人显然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我”了半天也没说出半个词儿。他是指望不上了，秦天摆明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悠哉的喝着茶，小梅就更指望不上了。“钱，钱，钱···有了，就叫钱小多吧！”此话一出，秦天第二次把茶喷了出去。我立刻受到了打击，但钱小多却很高兴，虽然他没说出来，他看我的眼神里有这样的意思。
　　就这样，小多成了我的侍从，刚开始不起眼，小梅带他去洗漱收拾一番之后也还是人模狗样的。只是不太爱说话，跟在我身边也有些小心翼翼的。大哥那边对于我的先斩后奏也采取了默认的态度，孔达也只是带他去问话之后还专门让人教他府里的规矩，熟悉府里的环境。因为小多的事我把那位公主要来道歉的事儿忘得一干二净，但有些事不是我们忘记了就不会发生的。
　　忙活了一天，快到晚饭时间了，我也累了。本想吃完饭早点休息的，却不料有“贵客”登门。
　　当小梅急急忙忙跑来告诉我说“公主来了”的时候，我一时竟没反应过来。大哥、二哥已经到大厅接驾了，下意思就打算往大厅去，但转念一想，凭什么啊？她是来给我道歉的！于是转身坐下便岿然不动了。小多见我不打算去，也就站在一旁候着，但小梅急了“公子不去接驾吗？”
　　“不去。”
　　“为什么啊？”小梅对此很不解，那可是公主啊！圣上的亲妹妹！
　　“哼哼~~”我但笑不语，因为我解释了她也不会明白吧。
　　“公子，为什么呀？”小梅可没打算就此放弃。
　　“唉··”还是解释一下吧“小梅啊！我现在还在生病，对不对？”
　　“对！”
　　“我为什么生病啊？”
　　“因为··因为公主··”
　　“对啦！那她今天来干嘛来了？”
　　“道歉。”
　　“嗯，那我为什么要去接驾？”这样够清楚明白了吧。
　　小梅思索片刻，一脸纯真的道：“可她是公主！”得嘞，一句话把我的解释全葬送了，我再次体会到什么叫等级森严了。
　　“哎小梅，就算她是公主，那就能把我推到河里吗？就算她是公主，做错事就能不负责任吗？····”我愤慨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声“咳咳”打断了，“小多，你感冒了吗？”回头小多以眼神示意我看门外，结果是“公主驾到”！而我那一番数落她应该全听见了，因为她现在的脸色不太好。
　　“你说什么？”她明显的怒了。
　　“你不都听见了吗？”我一掐大腿，努力让自己站得直一点。
　　“你敢对本公主不敬！”韩涵刁蛮公主气场全开。
　　“我有吗？”我也不是吓大的好不好，找工作面试那会儿的气氛可比这丫头强多了。
　　“你刚才说的话，本公主可是听得清清楚楚，你还敢说你没有？”
　　“我说什么了？”快速回忆了一下，没有搜索到可以把我治罪的东西，我立刻把心放到肚子里。
　　“你··！”公主眼珠子都恨不得要瞪出来了。
　　“你什么你，我说是公主也不能把我推到河里，是公主做错事也要负责，错了吗？”见她说不出话来，我好心帮她补上。而这次她就真说不出话来了。大哥二哥还有秦天在一旁充分发挥了弟控气质，一句话也没说，沉默以示支持。
　　“你！你，我，我···”公主被气得说不出一句整话来，估计是头一次被人这么顶撞吧！
　　看她眼泪都快急出来了，我才好心的帮她解围“好了，搞得跟我欺负你了似的。话说公主今天到我这来是干什么来的？”我明知故问。
　　注意力转移还是很有效的，韩涵一扫之前的委屈，愤恨道“哼！本公主来看看你这贱民四了没有！”此话一出，大哥二哥，连秦天的脸色都不太好看。而作为当事人的我，并没觉得什么，这在我的概念里就是俩小孩吵嘴。所以我理所当然的回道：“多谢公主关心，如您所见，本贱民活得挺好！”
　　“你！”什么叫花容失色我算是见识到了，公主见讨不到便宜，愤愤然走了。我则如大胜仗了一样，正自我感觉良好，不料一抬眼发现一屋子人都用“见鬼”的表情看着我！
　　“怎么了？你们干嘛这样看着我？”我狐疑。
　　最后小梅还是用那句“那可是公主！”回答了我的问题。

　　看到怒气冲冲的韩涵回来，韩禺先是有些不解，但一想到自家小妹是去见他，便又释然了。但还是关切的问道：“哟！谁把我家涵公主惹生气啦？”
　　“哼！”韩涵把头扭到一边，不理这个始作俑者。要不是二哥让她去道歉，她才不会去呢！就算当时钱小辉落水的时候她确实吓着了，但她可是公主，况且这次去还被那个贱民欺负！哼！
　　“哟！不理人啦！”韩禺轻笑，这丫头从小被他和皇帝宠着疼着，舍不得她受半点委屈，因为她是母后，因为她是母后留给他们最珍贵也是最后的礼物。从小这丫头一不顺心就不理人，但只要他这个二哥哄一下就立刻把不愉快的事儿忘了，现在这嘴上都能挂把茶壶了，可见“事态严重”啊！但一想到惹小公主不高兴的是那个人，不仅不觉得可恨，反而觉得“有点意思”。但他把自己疼爱的小公主惹生气了，是不是应该惩罚他一下呢？
　　“小涵，别生气啦。二哥帮你收拾他！”一听这话，韩涵立马就高兴了，追问“怎么个收拾法？”却只得到一句“到时候你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