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齿之间》一旦出品

5、只愿为你守着约

　　既然双方都已经表明心迹，那一切似乎就水到渠成了吧？答案是不确定的。第一，怡然怎么办？顾飞如何去和她解释？难道就这样直截了当地告诉她，她的男朋友被一个男的抢走了？不妥。第二，我和顾飞将以何种方式相处？是照旧还是需要改革开放？迷茫。
　　以上这些都不是虚构，纯粹是我第二天喝稀饭时想到的。我承认这些莫名其妙的想法有点多余，有点纠结，但你也不得不承认那很真实。我居然悄无声息就把自己定位成一个小三了。我有错吗？我没有错吗？who knows？who cares？
　　偷瞄一眼身旁那个正在啃油条的帅哥，顿时有了发问的冲动。
　　“黑娃，我想问你两件事。”
　　“我会和怡然分手的。你不用担心，我会妥善处理。”黑娃放下油条，盯着我，认认真真地说。
　　“那我先问第二件事。那天我们三个吃湘菜，怡然问你是不是爱上我了，你说‘有点儿’，那是真的么？”我从不按理出牌。
　　“啊？”黑娃显然没想到我问的是这个，一脸疑惑，“是啊，当时我说爱上你了。是真心话。但你和她可能都觉得是玩笑话。又请问第一件事是什么？”
　　“你猜？”我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日！莫卖关子哈！快说！”黑娃很心焦。
　　“你昨晚的表白很给力。请问，那就是你日记里写的内容吧？”我对黑娃微微一笑。他一脸错愕呆在那里。
　　“日记？！你咋个晓得的？”呆子问呆话。
　　“怡然告诉我的。”
　　黑娃的脸彻底僵了。
　　“我能再追加一个问题么？”我的表情有点为非作歹。
　　“你太给力了！问嘛，问嘛，哎，老子硬是栽你手里头了。”黑娃沮丧着重重地叹口气。
　　“你啥时候写的日记呢？整个暑假我都和你一起，除了看书写点笔记，没看你写过东西啊？”我很疑惑。
　　“趁你每天早上买菜的时候写的。”黑娃露出狡黠的神情。
　　“但我每次回来，你都还在睡啊？”我更加疑惑。
　　“嘿嘿。为了不让你发现，我还算好时间，写完赶紧躺下装睡。那个时候你就刚刚回来。”黑娃得意洋洋。
　　我不由地感叹：“世界如此复杂，敌人无比狡猾。”
　　黑娃接了句：“嗦噶！(日语：是么？)”

　　去图书馆的路上，我们碰到了怡然。她看到我和顾飞两个一起有说有笑，表情有点复杂。大家沉默了几秒，怡然主动打破僵局：
　　“你们终于和好了？”
　　“恩，本来也没咋个。”顾飞接过话，口气尽量显得轻松，“恩，文文，你先上楼帮我找那本单词书吧，我和怡然有点事。”
　　我当然听得出顾飞的意思，冲怡然点了头算打了招呼，默默走开。
　　一个小时以后，顾飞才回来。趁他没走过来，我先跑过去拉着他往平台走。我走的很快，他在后面几乎是被我拽着在前行。到了平台，我刚转身，迎面看到的是他那张沮丧的脸。除了沮丧，似乎左边脸颊还有点红有点肿。他站在那里，不远不近，一言不发。
　　“你……怡然她……”我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我和她分手了。”顾飞深吸一口气说。
　　“你的脸……”我轻轻抚摸着他的左脸，欲言又止。
　　“没关系。我活该，她只给我一巴掌已经算便宜我了。不管怎样，我伤了她的心。”顾飞难掩内心的自责。
　　“对不起，对不起，顾飞。”看他那样，我很心疼。
　　“日！又不是你的错，傻瓜。”顾飞走上来，抱了我一下，拍拍我的背，又恢复了平常的语气。
　　顾飞就是这样，平日里像个大男孩，嘻嘻哈哈，没心没肺。关键时刻，他总能由内而外迸发出一股力量。明明是他难过，但他反过来会安慰我。这股力量注入我的体内，就能令我产生与他共同面对困难的勇气。每经历一次这样的过程，我就会对他多一份依赖，多一份信任。

　　晚饭后，顾飞约我去学校附近散散步。出了后校门，我们沿着东风渠逆流而上并排走着，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要是往常，顾飞绝对叽里呱啦讲个没完，可今天他很安静。走了一会儿，周围的校舍变成了零星的农舍；再走一段，只剩下零碎的块块农田，四下无人。
　　不远处，热电厂的巨型烟囱吐出滚滚浓烟，一条铁轨从那儿接出来后穿过这片农田，一直延伸到远方。正准备跨过铁轨继续向前走，顾飞拉起我的手，说：“咱们顺着铁轨走吧。”
　　夜色渐深，星月高悬，滚滚浓烟悄悄隐遁，只剩下一个烟囱的剪影伫立在那里。我们牵着手，朝着那个深色的剪影一步一步前进，脚下是两条平行的轨道。
　　“文文，愿意跟我在一起么？”顾飞莫名其妙来了句这话。
　　“我们不是一直在一起么？”我回答。
　　“我是说，以后你和我，像恋人一样在一起。”顾飞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我。
　　“请勿煽情哈。肉麻兮兮的。”我嘿嘿笑。
　　“马文同志，请你严肃点，严肃点。组织在等你的答案。”
　　顾飞语气轻松，但眼神透着一股严肃。我当然明白他的意思，也明确知道自己的答案，可那一瞬间，我还是犹豫了。好多好多顾虑缠绕心头，真的无法轻轻松松就说出“愿意”那两个字。
　　牵着顾飞的手，无言地走了一段，很郑重地对他说：
　　“顾飞，我可以肯定我是同志，也很肯定想和你在一起。但是，我不确定你是不是同志，更不确定你是否真的愿意和我在一起。如果我们在一起，那就是同性恋。你懂这个词的意思么？在这个社会上，我们这样的关系仍旧是不被主流承认和接受的，我们徘徊在爱与痛的边缘，你明白吗？假如我们在一起，就会有意想不到的压力和困难接踵而至，我不确定你能否和我共同面对。”
　　听完这番话，顾飞温柔地抱住了我，鼻息从我耳边浅浅掠过。
　　“文文，我不晓得自己算不算同志，但我真的喜欢上你了。从那刻起，我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如果你愿意和我走下去，我会和你共同面对以后的种种问题。我明白这条路不会是坦途，无论一路有多艰辛，能和你手牵手，彼此相信，彼此关心，一定可以走下去。这些话你今天暂时听一听，不相信也可以，从现在起，我会身体力行兑现这个承诺。”
　　紧紧抱着顾飞，任那字字句句穿过我的耳朵，混进血液，连绵不断汇入那颗悸动的心房。望着那弯星月，我悄悄对顾飞说：“我愿意”。

　　考研现场确认的那天下起了连绵细雨。早早赶到那里，竟然发现体育场外已经排起了长龙。打着伞跟在队伍的最后面，感叹考研的不易。没多久，我的身后也排了好长一串。一个男孩跟在我后面，知道我不是本校的，继续问我考哪个专业。我客气地回答完之后，询问他是考什么专业的。没想到那人竟然摆出一个无比得意姿态，几乎是仰着下巴冲我说：“我可是报送生。”日，保送生就拽上天了么？我立刻不想搭理他了。
　　正当举着伞两眼放空的时候，感觉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回头一看，吓了一跳。顾飞那娃嬉皮笑脸地冲我抛媚眼呢！
　　“你今天不去现场确认跑这边来干啥呢？”我望着他，一头雾水。
　　“你以为我像你一样动作迟缓嗦？做啥子都那么没有效率！祖国的GDP增长速度就这样活活被你拖慢了。你惭愧不？”黑娃轻蔑地看了我一眼。
　　“我惭你个鸟！”要不是为了顾及形象，我绝对立刻飞起给这娃一脚。
　　“现在的准研究生素质都这么低么？”他故意提高了音量，左顾右盼。
　　“请你滚哈！莫来考验老子的脾气。”我作出威胁状。
　　顾飞明显没被威胁住。他凑近来，在我耳边轻声说：“亲爱的，你舍不得。”
　　我脸一红，暗暗嗟叹“日，这小子越来越不要脸了”。
　　花了快2个小时，终于办完了确认手续。顾飞说中午他请客，让我随便选。一想到这臭小子刚才那得意样，我就不爽，毫不犹豫选了离学校不远的那家最贵的饭店，下决心要狠宰他一次。
　　顾飞倒也耿直，大摇大摆就往里走，选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下，接过菜单就开始点。
　　“想吃啥就点。莫客气。”黑娃对我笑得那叫一绅士，痞子习气荡然无存。如此反常，令我内心阵阵忐忑。等他点的差不多了，我又拿过菜单随手翻翻，刚看到价格就后悔了，责怪自己这次太狠了。
　　“你今天不太正常。”我对对面那位绅士说。
　　“是么？更帅了？更迷人了？更有魅力了？”无赖就是无赖，脸皮如城墙倒拐。
　　“趁菜还没上来，坦白从宽哈。今天为啥你会跑到这边来找我？”就他□□精的德行，撑死就百年的道行，还想和大爷我斗法，真是关公门前耍大刀。我料定他有事瞒着我。
　　“嘿嘿。看来俺逃不过你的法眼啊？”黑娃一笑，就露出破绽了。
　　“说吧，做了啥亏心事？背着老子偷人了？”我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你肯，人家还不愿意呢。以为人家都像你一样朝三暮四的？”顾飞那羞答答的样子看得我恶心。
　　“你存心找抽是吧？”我举起筷子冲他脑门就是一下，声音那叫一清脆啊。
　　“日！大庭广众你给我点面子啊！老子要反抗了哈！”黑娃怒目圆睁，转而又做恐惧状，说“我说了，你不能生气哈！”
　　“恩，我不生气。你说。”我先答应再说。
　　“你保证不能生气哈，也不能动武哦。”黑娃惴惴不安。
　　“恩。快说。”我有点不耐烦了。
　　“嘿嘿，我改志愿了”顾飞说完，赶紧把他的现场确认单递到我面前。
　　我接过来一看，他和我报的居然是同一所学校！
　　“日！你不是要去电子科大么？”对这件事，我相当吃惊。
　　“我想和你一起，所以就把志愿改了。”顾飞态度非常诚恳，“那晚在楼顶给你表白之后，我第二天去网上填了志愿，那个时候就填的这个学校了。”
　　“难怪后来打印网上确认单的时候，你打死都不肯拿给我看哦！”我恍然大悟。
　　“我怕你不同意啊。现在都现场确认了，生米煮成熟饭咯。”黑娃得意洋洋。
　　看他那副乐不可支的样子，我咋会还有理由发火呢？有的都是感动，当然，感动中也包含一些担心。
　　“你个瓜娃子，之前都是针对考电子科大复习的，都这个时候了，你才改志愿，考试咋办？”我怕他是一时冲动。
　　“没关系的。我基础本来就好，复习得也很扎实了，虽然换了学校，但报的还是同个专业，只要稍微做一些调整就行了。”黑娃自信满满。
　　“你为啥要为我做这些呢？风险太大了。”我实在不忍心。
　　“我愿意。你管求的老子呢！”此时，痞子又回来了，却多了几分英雄气概。
　　“顾飞，你这样让我很有压力。你对我太好了。”我说出了自己真实的想法。
　　“我愿意。”顾飞再次斩钉截铁地回答。
　　临近考试的日子更加忙碌，我们每天几乎都是天不亮就去图书馆，天黑了才回寝室。我和顾飞像开足马力的坦克朝着同一个目标前进。紧张充实的日子似乎总是过得特别快，转眼就到考试那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