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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暧昧 ...

  •   一晃到了4月中旬。我和顾飞依然每天驻守在图书馆,和以前不同的是多了一个时常来探亲的孙怡然。
      孙怡然成绩优异已经确定保研,不必每天辛苦温书。不过,为了顾飞,她会三不五时就来这里。看得出这两口子进展相当顺利。相处之后,发现孙怡然除了有时候有点娇气之外,其实是个还不错的女孩。她每次来“探亲”,都有伴手礼。无论是水果,还是奶茶,我都能跟着顾飞沾点光。
      她来了往往什么也不做,就守在顾飞旁边傻笑,顾飞休息的时候就和她说会儿话。整日聆听他们的甜言蜜语,观摩一幕幕如胶似漆的情景,让我感叹大概真的是缘分天注定吧。要知道这种想法换在以前,我肯定觉得是无比荒谬的。然而,回头想想,如果真是那样,我也算做了一件功德无量的事情。
      起初,在图书馆,我们三个常常见面。一来二往熟了之后,就变成我们三个人看书,三个人聊天,三个人吃饭,甚至三个人去看电影。对于这种状态,他们似乎并没有什么意见。
      在食堂吃饭,我们常常分工明确,我去拿碗筷,怡然去占座位,顾飞去打饭。这样的完美配合使得我们能以最快的速度坐到最好的位置,一边看着NBA球赛(顾飞超级喜欢,我和怡然完全是凑热闹)一边大口大口品尝最新鲜可口的饭菜。
      顾飞具有幼稚无聊的特质,老会找机会作弄我——明知道我最讨厌吃胡萝卜,偏会故意给我买有胡萝卜的菜。为了给我一个“惊喜”,他甚至会先打菜再打饭,把饭盖在菜上面。每当我扒开饭猛然看到碗底的胡萝卜,总会愤怒地瞪他一眼,狠狠地赠他一句“贱人!”。他好像特别享受这个“荣誉称号”,每次都嘿嘿咧嘴冲我笑,做出十分得意的兴奋状。后来,我觉得这个游戏不好玩了,他还依然故技重施。我也只好无条件配合。坦白讲,那时我对胡萝卜的厌恶还是真实的,但对他的怒气已经是演出来的了。
      顾飞和怡然约我去看过两次电影。一进电影院,顾飞就抢占中间的位置,让我和怡然分坐在他两边。电影开场,爆米花常常来回传送,我眼睛盯着荧幕手伸过去拿爆米花,却怎么都够不着。原来,他在拿着爆米花跟我的手周旋。顾飞的种种幼稚行为真是到了罄竹难书的地步。我始终弄不明白,怡然怎么就会喜欢这样一个幼稚到有点白痴的人呢?
      电影散场,顾飞追着问我到底演的是什么。怡然在一旁居然也不生气,只是哈哈笑。我不说吧,顾飞那小子就穷追不舍地问,问得实在心烦就给他说了。这电影到底有啥看的必要呢?
      那晚,送走了怡然,顾飞和我散步回宿舍。踩在铺满月光的小径上,好一段时间我们都没说话。在静谧的夜晚,沉默也是一种难得的美。
      “文文,其实你挺可爱的。”顾飞突然迸出这句话,令我诧异。
      “日!你娃又发神咯。”我笑着回答,有点口是心非。
      “真的。虽然在我面前你绝对算不上帅,但是你性格挺招人喜欢的。我就纳闷你为啥没有女朋友。”
      “滚滚滚。你又开始自恋了。我有没有女朋友和你一分钱关系都没有。皇帝不急太监急。”
      “嘿嘿。没有也好。要是有了,你就不能天天陪我耍咯。”顾飞乐不可支,又展现出孩子的那一面。
      “耍个球!你简直是无耻加自私。你都有家属了,每天甜得像吃了蜜一样,还指望我陪你耍,未免也太贪心了!”
      “嘿嘿,我说的真心话。不过,要是你真的有了对象,朕还是会放你一条生路的。君无戏言。”
      “日!给老子爬开哈!”我就见不得他不可一世的模样,提手就给他一拳,正中胸口,发出一声闷响。
      “哎哟,你又开始家庭暴力咯!哪个女娃娃找到你,才是前世造了孽,今生背了债。看来只有我受得了你啊。”顾飞装的比演的还像。
      “你完全就是受虐狂。”我白他一眼。
      “那也是和你这个虐待狂一起的时候。”顾飞那无耻的样子太欠扁。
      选了个周末,大家约好去逛动物园。可惜天公不作美,始终阴霾。一想到
      上次去动物园已经是8年前的事,即使天气不好,我也激动得像打了鸡血一样。过于反常的行为,终于被顾飞逮住机会痛痛快快地把我洗耍(普通话:讽刺)了一顿:
      “马大姐,你现在这个状态纯粹就是没见过世面。老子好不容易带出来一次净给我丢人显眼。请矜持点!”
      “滚!你懂个屁!这叫童心未泯。你懂三懂五就是不懂四(事)。”我极力反驳。
      怡然已经习惯了我和顾飞的这种见不得离不得的相处状态,一个人在旁边笑的前仰后翻。
      “就是,人家文文这叫童心未泯。你懂啥子。”怡然边笑边挤兑顾飞。
      “哟喂,现在这个是神马个情况?你也要造反哇?怡然同志,我正式提醒你,请端正你的立场。现在道歉还来得及!”顾飞装的比什么都像。
      “你威胁人家怡然也没用,我们就是在威胁中茁壮成长起来的八零后。”我努力扇风。
      “那是!莫给这个脑残的一般见识。”怡然继续点着了火。
      “好好好,反了反了!你们都不想吃米了,不想看明天的太阳了!看老子咋个收拾你们!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了!”顾飞看我们都针对他,气得发慌。
      气到他,我们的目的就达到了。我和怡然相视大笑。
      动物园没有记忆中那么大,不过也逛了快两个小时,一路上走走停停,三个人依然嬉笑打闹。
      怡然开玩笑说我们都称SHE了。顾飞问怎么个SHE法?怡然就解释给我们听。
      “‘S’是神马,就是马文。‘H’犬灰机(四川话中有的地方把‘飞机’叫做‘灰机’)’的谐音,那是顾飞。‘E’就是我怡(E)然。哈哈!”
      顾飞笑的乐呵呵,可我一点都不觉得有意思,细细想来,这种三人行的状态的确有点别扭。一直以来,我都是一个超级电灯泡。别人顾飞和怡然谈恋爱,我整天在旁边掺和个啥?人家肯定有些悄悄话要说,当着我的面,也不好讲出口。情到浓时,难免有些缠绵的小动作,有我在,肯定也不方便发挥。越想越觉得自己有点看不清形势,暗暗在心里抽自己好几嘴巴。
      从动物园回到学校,我开始刻意和他俩保持距离。除了在图书馆依旧聊天看书之外,其余时间我都识相地远离顾飞和怡然,尽量给他们单独相处的时间,避免当他俩的电灯泡。对于我悄无声息的变化,顾飞似乎并没有察觉。慢慢地,我逐渐又过渡到一个人吃饭,一个人散步,一个人看电影的日子。食堂、湖边、电影院,校园里的一切依旧那么熟悉,为何在许多个云淡风轻的夜里,隐隐间觉得少了些什么呢?

      顾飞终于盼来了五一节,带上怡然去了趟峨眉山。我回家陪老妈吃了顿劳动节的“努力餐”,回来照旧老老实实看书。从峨眉山回来,没再看到怡然来图书馆。问顾飞,才知道孙大小姐高枕无忧地回三亚探亲访友了,要去一个月呢。
      虽说人走了,可茶一点都没凉。这对痴男怨女每天都会用短信尽诉衷肠,相当繁忙。他们名副其实为中国移动做了莫大的贡献。我和顾飞依旧驻扎在图书馆,怡然不在,不知不觉我们又回到了形影不离的状态。每天吵吵闹闹,日子平淡有趣。
      转眼到了5月11号,我偷偷去学校后门给顾大少爷预订了一个无比可爱的生日蛋糕。店员问需要写啥祝福语,我说写“黑娃,生不生都快,日不日都乐”。店员听了有点懵,脑袋上似乎瞬间划下重重的三条黑线。店员又问啥时候取,我说“明天上午10点”。
      回到图书馆,顾飞看我气喘吁吁,问:“跑哪儿去了?被鬼撵路了哦?跑得气都接不上了。”
      “保密。嘿嘿。”我想给他一个惊喜。
      “还保密了。多半背着我偷人了。我看你娃猪皮躁痒了。”顾飞玩笑越开越离谱。
      “请你,立刻,从我面前有尊严地爬开!”我板着脸,装愤怒。想到专门为眼前这个SB订了蛋糕,内心瞬间被懊悔填满。
      “好好好,我晓得你不做大哥好多年,我惹不起你。看这个状态,估计马上又会对奴家施暴了!”顾飞懂得看脸色了,可喜可贺。
      “马文童鞋”没过一分钟,顾飞又开口了。
      “又怎么了?”我有点不耐烦。
      “正式邀请你明天晚上和我共进晚餐。不得推辞,必须着正装,当然,不穿也行。”顾飞端起架子,活脱脱就是一个SB。刚说完,他就嘿嘿坏笑了好一阵。
      “知道了。SB。”我回答的简洁明了,干净利落。有种习惯成自然的感觉。
      第二天上午9点半,打算去取蛋糕。走到半路,接到学院电话,让我立刻提交一份个人材料。我想反正晚上才庆生,晚点取也行,急冲冲就去了学院。
      下午2点20,准时回图书馆,顾飞已经在那了。我坐下,自顾自开始看书。也就过了几分钟,桌面猛地摇晃了一下,我以为是顾飞那小子又在恶作剧。正准备收拾他,抬头刚好和他四目相对。刹那间,他的表情有点不知所措,接下来就是一阵持续剧烈的摇晃,不知道哪个同学平地一声吼道:“地震了!快跑!”
      顾飞一跃而起拉着我就往出口冲,顷刻间,尖叫声呼救声此起彼伏,整层楼的学生都如洪水般仓皇奔向出口。一向宽敞的出口被挤得水泄不通。楼的摆幅越来越大,我大脑一片空白。大概是被顾飞拉着逃到了3楼,慌了一下神,人潮就把我和顾飞冲开了。大家你推我攘,前面的还没疏散开,后面更汹涌的人潮就涌过来。只听到整栋楼不断传来女生哇哇的尖叫声,场面要多混乱有多混乱。有好几次,我感到胸口和后背被挤得厉害,几乎无法呼吸。
      已经记不清是如何逃出来的,回过神,我已经站在日场了。满日场都是惊魂未定的同学,好多女生相拥在一起痛哭失声,男生一个个都目光呆滞,明显还没缓过来。的确,百年来这座城市从未如此剧烈地摇晃过。无论对谁,这都是意料之外的。
      “顾飞?!”我第一反应是他。
      我疯了似地往图书馆跑,沿途搜寻顾飞的身影,一边跑一边喊着他的名字,完全顾不上周围同学的目光。终于在快到图书馆正门的开阔地,我看到了那个熟悉的黑娃。
      没等我走近,他冲上来就把我抱得死死的,生怕被谁抢走一样。
      “马文,我在这里,我在这里。我们在一起。别怕。”
      这是我和顾飞第一次拥抱,此情此景之下,脑海里闪过的竟是《倾城之恋》的场景。我眼眶不知不觉就热了,双手轻轻攀上他的背,缓缓地拍了拍,却不知说什么好。
      “我找不到你,只好在这儿等。我想你一定会回来找我的。”此刻的顾飞是个令我心疼的孩子。
      我和顾飞回到日场,从广播中得知是汶川一带发生了强烈的地震,震级不明。地震之后,手机信号完全中断,我们无法和家人联系,只能坐在球场的草坪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那些刚刚还情绪激动的学生,慢慢都平静下来。到了下午5点,竟然有许多同学聚在日场上斗地主,甚至还有打麻将的。面对这种景象,我和顾飞哭笑不得,只能赞叹大家很乐观地看待灾难吧。
      6点半,天色渐暗。我有点饿。我一饿就会坐立不安,顾飞早就了解我的生活规律,看我这个状态,笑着说:
      “有些人多半是饿死鬼投胎。这才几点就熬不住了?漫漫长夜你咋办?”
      “平时吃饭都很准时,习惯了嘛。咋个?!唧唧歪歪的。日!”我被他看穿了,有点郁闷。
      “嘿嘿,哥带你去吃好的!”顾飞拉着我就往后校门走。
      到了后校门,才发现那些餐馆清一色都黑灯瞎火的。原来地震之后,电和气都断了,生意肯定做不成了。
      “文文,对不起哦,本来打算请你吃大餐的。这下吃不成了。”顾飞面露难色。
      他这话倒提醒了我,不是还要去取蛋糕么?于是,换我拉着垂头丧气的顾飞往蛋糕店走。
      蛋糕店里也是一片黑,店员坐在门口,看我去了起身问:
      “你是来取蛋糕的么?”
      “是啊。应该做好了吧?”我担心又出什么差错,那就真的只有喝西北风了。
      “好了好了。幸亏你订的是上午取,我们早上就给你做好了。”店员取出蛋糕,小心翼翼递到我手上。
      领着蛋糕,拉着顾飞,一路小跑到情人湖。
      “文文,你对我太好了!谢谢!你简直是人才!还留了这手!”顾飞盯着他的生日礼物心花怒放,“你咋晓得今天是我生日呢?”
      “你上次让我帮你去取挂号信,不是把身份证给我了么?”我解释道。
      “哈哈哈,龟儿勒,你才该去做间谍哦!我的私人信息就这么被你娃窃取了!”
      “日!你少在那儿得了便宜还卖乖哈!惊不惊喜嘛?”
      “惊!相当惊!太感动了。真的,从来没有人让我这么惊!”
      “不喜么?”
      “喜?俺们还没那啥~~~咋能有喜了呢?”黑娃突然转成了东北调,表情无比下流。
      “少废话哈!给老子赶快拆盒子、点蜡烛、许愿望、切蛋糕!老子饿了!”我难得再和他贫下去,吃饭是王道。
      顾飞一边动手开盒子,一边还不忘啰嗦几句“说你不浪漫,一点都没冤枉你!难怪莫得女娃娃喜欢你!哼!”
      当他看到蛋糕时,表情僵住了。那是一个巧克力水果蛋糕,面上有只棕色的巧克力小熊,它面前那块白巧克力牌子上写着“黑娃:生不生都快,日不日都乐”。
      “这下喜了吧?”我偷笑。
      顾飞没有回答,直接再次把我抱住,在我脸上轻轻吻了一下。
      “日!你干啥?”我一把把他推开。
      “表达我的喜悦啊”顾飞正经八百地说,“那黑炭一样的小熊是我吧?”
      “恩,是。快点蜡烛。”
      “那你是在洗刷我咯?嫌我黑嘛?”
      “恩,是。请快点蜡烛。”
      “那无比黄色的祝福语是你想的?”
      “恩,是。请你TMD快点蜡烛!”
      “那你….”顾飞多半唐僧附体了,但他不知道我已经饿鬼缠身了。
      “你TM再给我啰嗦半句,信不信老子就把你下面那宝贝切了,给你添份大礼!”饥饿难耐的我终于目怒凶光,再也受不了唐僧的唠叨。
      黑娃立刻插上蜡烛,踏踏实实许了个愿,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吹灭蜡烛,大刀阔斧地把蛋糕肢解了。
      我俩坐在湖边,大口大口吃着蛋糕,感觉很气派。
      “大灾有大爱,谢谢你了,文文。这才真有种‘震后余生’的感觉!”蛋糕吃到所剩无几,顾飞来了句这个,语气相当煽情,好像在录《艺术人生》。
      我才懒得搭理他,赶快把最后一块顶着草莓的蛋糕送进了嘴里。

      地震发生三天后,顾飞终于和怡然联系上了。顾飞报了平安,说和我在一起,让怡然不用担心。怡然想立刻回来,但家人担心再发生余震,任凭她怎么说就是不准。某种意义上,那段时间在全国人民的心里四川成了一个危险之地。
      学校的教学计划因为这次突如其来的地震被打乱。我们都搬到了日场过夜,整个日场瞬间成了一个大通铺好不热闹!学生们停了课没事可做,整日整日在日场上打牌、唱歌。国难当头,看他们那笑逐颜开的样子,让我想到“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顾飞终于有时间重新捡起他心爱的篮球,每天下午都会去打一场对抗赛。我对球类运动一向很抗拒。顾飞不在的时候,我就看会儿书听会儿歌。
      周三下午的对抗赛是计算机学院对地质学院,两方算是劲敌,比赛将会无比激烈。顾飞早早就去日场和队员商量技战术。我吃了饭路过那里,突然有了观战的兴趣。
      1点半,比赛准时开始。日场两边围了很多人,大概都是各自学院的同学来助威了。我本来站在内场,莫名其妙竟被挤了出来。隔着人墙,也看不清比赛的状况,光听到震天动地的呐喊。
      突然,人群齐齐发出类似“哎呀”的感叹声,接着就听到裁判一声无比刺耳的哨声。
      “有人受伤了!”不知是谁紧张地说了句。我感觉不妙,扒开人群往内场里挤。终于挤进去,看到的是倒在篮筐在的顾飞。
      我跑近看到裁判正在检查顾飞的左手。顾飞脸色苍白,无比痛苦,左手小臂变了形,肿得高高的,像发面馒头。裁判和队员你一句我一句,场面有点乱。
      “快送医院!”裁判命令两个队员。一个队员马上俯下身慢慢扶起几乎痛得虚脱的顾飞,另一个队员似乎无从下手,愣在旁边。我一个箭步上前,和那个队员把顾飞搀扶着,赶紧往校医院走。
      顾飞一直咬着牙,汗珠顺着额头密密地往下滴。
      “黑娃,忍一忍,再忍一忍就到医院了。”我声音有点颤抖,脚开始发软。
      进了急症室,医生立刻开始检查。
      “是粉碎性骨折。必须安排手术才能复位。”
      “手术?必须要手术么?”在我看来手术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
      “恩,必须做手术。而且要尽快。通知家属来吧。”医生的语气很肯定,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
      “他是外地的,父母一下也赶不过来啊。”我给医生解释。
      “那就通知班主任或辅导员。让他们过来也行。先把手术相关事宜安排了。今天先处理一下,消炎消肿,最快明天下午就可以手术。”
      同来的队员马上回学院找顾飞的班主任。我就留下来陪顾飞。
      可能是痛麻木了,顾飞比刚刚稍微好受点。
      “很痛吧?”我关切地问。
      “恩,现在感觉不到了。嘿嘿”顾飞说。
      “宝器(普通话:傻瓜)!这个时候还笑的出来。”面前的这个SB令我相当无语。
      “真的感觉不到痛了。就是麻麻的,胀胀的。难受。”
      这时,医生准备处理伤处,让我先出去等。处理完,顾飞被转移到住院部的病房,我寸步不离地跟着他,生怕再出什么闪失。
      没一会儿,顾飞的班主任也急匆匆地来了。他和医生在办公室商量后,来病房看看情况,说已经通知顾飞的母亲了,让顾飞先好好休息,手术定在明天下午2点。
      班主任走后,病房里只剩我和顾飞。他躺在床上,眼神空空,和刚才判若两人。
      “怎么了?哪不舒服吗?”我问。
      “我不想家里人知道”顾飞摇摇头,叹着气。
      “这么大的事咋可能不让家里知道呢?”
      “那个家里没人在乎我”说这句话的时候,顾飞神情落寞,“我爸成天在外忙生意,连个电话都很少打回家。我妈也觉得日子过得没意思,天天打牌。读大学之后,我很少回家。回去也没意思,空荡荡的房子,没有家的感觉。我妈只会给我说我爸又多久多久没回家,又把钱给哪个野女人用了。我不想听那些。她只在乎钱,满嘴满脑子都是钱。但她不知道,钱买不回亲情,也买不回家,更买不回爱。”
      我从没听顾飞提起家里的情况,忽然不知道说什么好,连安慰都显得牵强。我不是他,又怎么能体会此刻他内心的感受呢?我能做的就是照顾好眼前这个无比虚弱的娃娃。想到这,我本能地握住顾飞的右手,轻轻地捏了捏,啥也没说。
      第二天上午,顾飞妈妈走进病房的时候,我正在整理那些刚从顾飞寝室拿来的个人生活用品。
      “你这娃咋个那么躁?就没让我省过心。”没想到顾妈妈第一句就是责备。我觉得气氛有点尴尬,急忙退了出来。
      在走廊里徘徊了几圈,见顾妈妈推门出来,我才又走上前。
      “阿姨好”我礼貌性地打了招呼。
      “哦,你好。你就是马文吧?这次谢谢你照顾我们家飞飞哈。阿姨家里还有事,先回去了。这边可能就要多麻烦你了。这张卡里的钱够给顾飞付医药费了。实在不行就请个护工吧。有空欢迎你来我们家耍。”顾妈妈一口气说完带有程式化的客套话,把卡往我手里一塞,头也没回就走了。剩我定在那里目瞪口呆。
      “你妈说家里有事先回去了?还塞给我一张卡”我进门先问顾飞。
      “哼,她能有啥事哦。是我撵她走的。你听到她进门那句话了嘛,她就是这样的。她在我面前站一会儿我都觉得烦。我们相互都不待见。”顾飞愤愤不平。
      “哎,再咋个说,也是你妈啊。晓得你伤了,她立刻就来了”我想尽量安抚他的情绪,没想到顾飞瞬间就怒了。
      “你晓得她刚才给我说啥不?她说我只会给她添麻烦,只会找地方花钱,和我爸一个德行!我不想见她,一秒钟都不想。这个时候哪有当妈的这样说话的哦?从小到大我从没有和父母快快乐乐地过过一次生日,他们每次见面就吵见面就闹。看到别的娃娃生日都有爸爸妈妈陪,我心里真的不是滋味。他们甚至也都没有去给我开过一次家长会!每次都说忙得很,忙得很,都让保姆去。老师和同学问我怎么父母老是不来,我都不晓得该咋个回答!在外人眼里,我家条件那么好,不晓得我该有多幸福!其实,我不晓得有好难过。”说着说着他竟然哭了起来。
      顾飞平日里坚强的跟变形金刚一样,手断了都没流一滴泪,说到这儿竟然泣不成声。只剩一个背影在那里微微颤抖。看来真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我坐到他床边,把他搂在怀里,忽然想起他那句“那个家里没人在乎我”,鼻子立刻很酸很酸,轻轻抚摸着他的背,也不知怎么的,发自内心就说了句:“我只在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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