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齿之间》一旦出品

11、小题大做

　　晚上8点，终于到了家。顾飞把我安顿好，赶紧把疫苗放进了冰箱。他那个方法还真管用，疫苗被冷藏的很好。我躺在床上，看他进进出出，忙里忙外，别提多温暖了。
　　“想喝水吗？”
　　我点点头 。他马上接了杯水，端过来。
　　“饿了没？”
　　我点点头。他立刻下楼买了我平常最喜欢吃的叉烧饭。
　　“想吃苹果。”我端着叉烧饭说。
　　顾飞赶忙转身准备去客厅削苹果。
　　我哈哈大笑，一手拉住他，说“行了行了。你从回来到现在，气都没歇一口。我逗你玩儿的，我不渴不饿也不想吃苹果。只想你休息一下，静静地陪陪我。”
　　“操！老子又被你耍得团团转！没想到你小子身负重伤，心眼还这么坏！”顾飞一屁股坐过来，推我一下。没想到刚好碰到伤口，疼得我哇哇直叫。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顾飞吓得连忙道歉。我倒觉得“报应”来得挺快，谁叫我作弄别人呢。
　　“算了。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我轻轻揉了揉，淡淡地总结着，“我看你刚才忙里忙外的样，想起了你养伤那段时间，我的状态。很熟悉很熟悉。”
　　“嘿嘿，所以说‘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我现在就慢慢还。这就叫情债！”黑娃坏笑着，我第一次看到如此乐观的还债者。
　　“那还完了呢？”我问。
　　“就又该你还给我了啊！我们是因果循环，此消彼长，无限轮回，永无止尽。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还不完！哈哈哈！”
　　“你以为你拍《倩女幽魂》？”我冲着黑娃的脑门使劲儿一弹，痛得他皱起了眉。

　　养伤的日子其实特无聊。每天吃了睡，睡了吃。我终于明白那时顾飞为啥会写日记了。因为无聊，所以要干些更无聊的事！
　　打电话给若夕和晓宇，光荣地告诉他们我负伤了。两小时后，这两位天使一个抱着鲜花，一个拎着水果站在门口。
　　顾飞开了门，若夕急忙跑进来，看我伤势如何。晓宇比较淡定，先吃了一个苹果，喝了半厅可乐，才记起此行的目的。他们两个坐在沙发上，听我口沫横飞地讲述了顾飞送戒指的经过，又听我口若悬河地分享着被猴子围攻的来龙去脉。可能是我描绘得过于活灵活现吧，看那二人时而惊喜，时而皱眉，时而瞠目，时而啧叹，时而疑惑，时而感慨，那表情叫一丰富。
　　听完后，若夕的结论有两点：一、除非结伴而行的是一个像顾飞那样懂事理够浪漫的人，否则此生不再上峨眉；二、同时以后也不去动物园看猴子，猴子比男人凶猛，虽然都是畜生。晓宇的结论也有两点：其一、顾飞这娃陈府极深，浪是绝对浪，但一点都不慢，绝对是情场中的高高手；其二、下山的时候，我和顾飞应该事先多喝点酒，因为酒壮怂人胆。
　　若夕让我好好休息，吃好喝好。晓宇干脆直接和顾飞在一边喝上了。我们四个玩着三国杀，待了一下午。刚送走若夕和晓宇，顾飞他爸来电话了。顾飞接完电话，神情凝重地对我说：“晚上，我爸让我去吃顿饭，你也必须来。”
　　晚上，我换上长裤，遮住了几处明显的伤痕，跟着顾飞来到上次吃饭的那家高级中餐馆。顾爸爸已经坐那儿了。他身旁还有一个叔叔和一个姑娘。那姑娘看起来和我们差不多岁数，长得红唇齿白，明眸善目，一看就是大家闺秀的做派。长长的黑发自然柔顺，轻轻垂过双肩，把那件中国红的连衣裙衬托得格外艳丽。
　　“哟，小倩还真来了。”我坐进位子，低头对身旁的顾飞耳语一句。顾飞立刻冲别人笑得要多纯善有多纯善。
　　“飞儿，这位是亚伦集团的张叔叔。这是他的千金，梓诺。”顾爸爸介绍道：“这是我儿子，顾飞。那是他的好朋友，叫马文。”
　　我和顾飞一一向他们问好。那位梓诺姑娘颔首点头，柔柔地回了句“你们好”。“张梓诺”，听到她这名字，脑海里第一反应是 “周子若”。莫非这姑娘也深藏不露？想到这儿，有点小忐忑。
　　菜上来，酒斟上，顾爸爸和那位张叔叔就聊开了。一时间，觥筹交错，不亦乐乎。我们做小辈的，只好跟着时不时附和几句，笑容是肯定少不了的。

　　顾爸爸喝嗨了，兴致高涨，红着脸满面笑意地问梓诺：“梓诺，叔叔问问你，现在有男朋友了么？”
　　像电视剧中所有害羞的女主角一样，当被问到个人问题，梓诺也立刻脸颊绯红，羞怯地摇摇头。张叔叔接过话，说：“我这女儿啊，从小被我宠坏了，眼光挑的很。我给她物色了几个小伙子，个个都不错，要学历有学历，要外表有外表。可她就是不满意。俗话说，女大当嫁啊，我却只有干着急。哈哈。”
　　正当我猜想梓诺会继续如同演戏一样，故作娇嗔地呼喊一声“哎呀，爸爸，你看你……”的时候，梓诺竟然微笑淡然地回答：“顾叔叔，不是我挑剔。我觉得感情还是要看缘分。在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个人是等着我的，不管在什么时候，不管在什么地方，反正我知道，总有这么个人。”
　　“呵呵，这不是张爱玲说的么？”顾飞笑着。
　　“是啊。原来你也喜欢张爱玲啊？”梓诺直直看着顾飞，含情脉脉。
　　顾飞哪会喜欢张爱玲啊，那都是我平时告诉他的，他可能也就记住了这一句。但是，光凭梓诺看顾飞时的炯炯目光，我知道她可能觉得已经遇见她等的那个人了。
　　顾爸爸应该也看出来了，趁热打铁对梓诺说：“诺诺，那你觉得我这个儿子如何啊？哈哈！”
　　顾飞听到这句，一口茶差点喷出来，尴尬无比，又不知道如何应对，茫然地看了我一眼。可我能咋办呢？我终于明白这顿饭的目的和意义了，除了难受，别的啥都感受不到。
　　那位张叔叔听顾爸爸这么一问，正合心意，对顾飞满口夸赞。什么长相英俊，身材伟岸，学历又高，懂事乖巧云云。似乎想来个一网打尽，把世界上一切溢美之词都堆到顾飞身上。
　　梓诺果真不怯场，继续相当镇定地表达自己的意思：“我觉得顾飞哥挺不错。”他爸和顾爸爸听到这个评价，不禁哈哈大笑，来来回回又喝了好几杯。顾飞时不时也扬起嘴角，陪着喝几杯，还和梓诺互敬了一次。
　　我整晚僵在那儿，浑身不自在。

　　那顿饭吃得我们很不是滋味，回到家相互都没搭理，各干各的事。临到快睡了，顾飞进卧室，让我再吃一次药。也不知怎么了，我那倔脾气一下就上来了，打死都不肯吃。
　　“你为啥不吃？”顾飞劝了两次，开始有点不爽。
　　“老子不想吃就不吃。老子愿意！你烦不烦？！”我把刚才的怨气通通发在了他身上。
　　“马文，你少TM给老子废话！你有啥不爽就直接说出来！”顾飞一下也怒了。
　　“我不爽！我很不爽！我不爽你爸给你介绍女朋友为啥还把我喊去？明摆着在羞辱我！”我也火了，直接挑明。
　　“操！谁羞辱你？我怎么知道他会突然给我介绍对象啊！你不爽，难道老子就很爽？”顾飞丝毫没有让步的意思。这更让我火大。
　　“谁TM知道你爽不爽！笑得灿烂的是你，喝得痛快的也是你！看到漂亮妹妹，你TM路都走不动了吧？！”我急火攻心，有点失去理智，一把将顾飞推倒在床上。
　　“操！”顾飞没料到我会动手，大吼一声，翻起来，也推了我一掌。我往后退了好几步，闷声撞在门上。
　　就在那一刻，我彻底怒了，完全忘了自己还有伤在身，猛地冲过去，朝他脸挥手就是一拳，重重打在鼻梁上。瞬间，鼻血四溅。没等我反应过来，他手臂一抬，一拳打在了我头上。我感觉脑袋重重的，发疯似地冲了上去，和他厮打在一起。
　　相互扭打了一阵，我越发拼命，拳头像雨点一样落在顾飞身上。而顾飞却抱着头，埋在床上，没再还手。实在打得没力气了，我无力地倒在地上，浑身颤抖，止不住默默啜泣。顾飞从床上爬过来，也是满脸泪水。他用微微发抖的双臂，轻轻抱起我，泪水和鼻血滴在我的脸颊，混着我的泪水，一起缓缓滑落。
　　“对不起，文文。对不起。我不该还手。”顾飞越说越难过，哭得伤伤心心。
　　听到他的道歉，我忽然无比内疚，情不自禁搂住他，嚎啕大哭。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心如刀割，反反复复，只有这一句。

　　我跑到楼下，给顾飞买回药膏。帮他一点一点抹在淤青的部位。抹着抹着，脑海中浮现顾飞背着我往山下跑的情景，不知不觉，眼前又模糊了。暗自狠狠责备自己，就算再让我一万次不爽，我也不该冲他动手啊。我当时怎么就下得了手呢？我死死咬着嘴唇，眼泪顺着就下来了。低着头，倒吸口气，把泪一抹，继续给他上药，一直不敢正视他的眼睛。
　　等我们情绪稳定了，把房间稍微收拾了一下，已经接近半夜。重新躺在刚才扭打在一起的那张床上，说不出到底是啥滋味。从我买药回来到现在，我们始终没有交谈，整个屋子无比压抑。我背对着顾飞，依然没法原谅自己。关了灯，我睁着眼，根本无法入睡。房间里空调嗡嗡作响，空气很凉，但无法驱散那闷闷的夏夜。我长长地吐口气，气息一点都不稳，鸡皮疙瘩瞬间起来。
　　身旁的顾飞也叹着气，我知道他也睡不着。转念一想，还是希望主动转过去抱抱他，可总是缺少了一股动力。恐怕，还是因为内疚和胆怯吧。正当犹豫不决时，顾飞转了过来，温柔地搂住我，把下巴自然地放到我肩上，浅浅地在我耳边呼吸。我也转过来，眼睛正对上他的目光，彼此贴的非常近。
　　“飞，对不起。我不该动手……”此时此刻我想做的只是道歉。然而，顾飞的唇贴了上来，让我无法再开口。他吻着我，开始无声地啜泣，我也跟着流泪。
　　“文文……今天的事……对不起。我无论如何都不该还手啊，你……你身上还有伤……我怎么能还手呢……你可以骂我，可以打我……我任你骂，任你打，但你千万……千万别不理我啊”顾飞一边流泪，一边断断续续地说，“我爸那边我会去处理的。我只喜欢你，只想和你在一起。永远，永远。你别离开我。好吗？”
　　我使劲儿点着头，用力抱着他，生怕一松手就不见了。

　　第二天起床，我俩的眼睛都肿的跟杏儿一样。吃过早饭，我们在沙发上，心平气和地开始商量。
　　“在商讨对策前，我们必须先确立一个对内对外的原则性纲领。不能再出现昨晚的内讧现象！那严重干扰革命的进程！”我开宗明义，“对外，我们要以柔克刚，永远坚持无条件抵抗！绝不向帝国主义妥协！绝对不被糖衣炮弹所诱惑！对内，我们要互勉互励，互帮互助。相互信任，杜绝猜疑；相互包容，避免冲突。总之，我们一定要团结稳定，一致对外！”
　　顾飞点头同意。我俩开了一瓶可乐，干了一杯，算歃血为盟。
　　“现在的情况很明朗。你爸基本已经确定了我们的‘非正常’关系，所以才会使出这招‘借刀杀人’。目前，他可能还顾及彼此的颜面，尤其是他的颜面，因此还没撕破脸。但局势开始有点混乱。因为他把那个张叔叔，还有那个张梓诺牵扯进来了。这让整个形势的走向扑朔迷离。”我分析局势向来态度泰然。顾飞在一旁认真地点着头，示意我继续。
　　“但现在我们确定要将爱情进行到底，对吧？”我看着顾飞，问。
　　“废话！继续说！”
　　“那么，方案只有两种。一、我搬走，开学咱们学校见。把爱情阵地向后挪，革命斗争转入地下。”
　　“我们一直就没在地上啊，再往下转就只有下水道了！你不能搬走！搬走意味我们向帝国主义势利低头了！我爸肯定认为我们做贼心虚！打击报复的力度只会进一步加强！”顾飞连连摇头，态度坚决。
　　“那就只有第二种了。我们暂时按兵不动，等你爸发招，然后见机行事，实在不行就干脆挑明了！但前提是我们必须经济独立，才能不受敌人的制约，突破敌人的封锁和制裁！我们都是公费读研，学费不必担心。如果搬出这房子，我们还可以住学校，住宿不必担心。开学之后，我们分头去找份兼职，钱不用多，能生活就行。这样我们可以长期抗战！直到胜利！”
　　“马文、顾飞揭竿起义？打响内战战争第一枪？还要开辟自己的南泥湾？”
　　“废话！你都坚持不转移了，要是敌人发动进攻，肯定只有猛烈还击啊！拼了！”我一副大义凌然的样子。
　　顾飞思索了片刻，一拍桌子，说：“要的！就这样定了！”
　　“当然，也有第三个选择。”我灵机一动想到一个。
　　“操！刚才都说只有两个方案了，现在又出来第三个？”
　　“第三种叫‘曲线救国’或者叫‘长征’！我们暂时维持现状，不承认不抵抗，慢慢和你爸周旋。周旋只是手段，为的是拖垮你爸的信心和耐心，但这不是根本目的。根本目的是争取足够多的时间，让你去给他做革命思想工作，告诉他我们都是好同志！万一他听进去了，思想一解放，生产力就有了！说不定就接受了。”
　　“还是第二套方案吧！”顾飞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接着补充道：“根据我对他老人家的了解！百年内，他的思想都不会解放，方针当然也不会变。依然还是坚持‘一个中心两个基本点’。”
　　“请问大师，此话怎讲？请详解，求科普！”我盯着他，目不转睛。
　　“以经济投资为中心，坚持商业联姻，坚持传宗接代。”顾飞耸耸肩，笑得挺无奈。
　　此后，我们就把这次马顾会议提出的第二套方案称作“B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