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天》江讴越吹

30、风起云散（十）

　　申叔贤画完最后一笔，站起来活动了一下手脚，抬头看了看墙上的钟，已经十点了，何嘉言还没有回来，她的手机也关机了。
　　她以前从来没有这样过，加班的话会提前发短信告诉他。难道去找肖胜眉了？申叔贤一面猜想着一面翻着手机通讯录，可惜他没有肖胜眉的手机号码。
　　走到何嘉言的房间门口，推开门里面黑漆漆的，只有电脑的电源指示灯有荧荧亮光，他灵机一动，走过去打开电脑。
　　居然设有密码！何嘉言真是一个戒备心很强的人，在家用的电脑还设密码，转念一想这不就是在防他吗？顿时，气恼、不满一齐涌上脑袋。
　　不过不满归不满，脑袋里还是在认真猜想着密码是什么？
　　她的生日？输进去错误。
　　他的生日？他怀着侥幸的心理和热切的心情输进去，结果还是错误。
　　最后他碰运气似的输入了六个零，居然轻轻松松地打开了！紧接着心里就对何嘉言鄙夷到了极点，这能叫密码吗？这纯粹是对他智商的侮辱。
　　打开电脑，□□、微博、人人等等等等全部都是自动登录。
　　“何嘉言，如果我趁此机会为所欲为一番，想必你也只有干瞪眼的份儿吧！”申叔贤暗暗偷笑，自言自语道：“不过我要保持我偷登录者的节操，绝对不会那么做的。”
　　登上□□发现她的联系人都是有备注姓名的，于是轻轻松松找到肖胜眉。
　　“你好，嘉言在你那吗？”
　　对方秒回一个疑问的表情。
　　“哦，不好意思，我是申叔贤，嘉言早上出去到现在还没回来，手机也关机了，我以为她在你那。”这回总算说得够清楚了吧！
　　“没有啊！她会不会在加班？”
　　“那也不会加到这么晚吧！她平时除了去你那还会去哪？”他踌躇了一下，接着打了一行字“会不会和辰骁在一起？”
　　过了两分钟，对方回复道：“我问过了，他说没和他在一起。”
　　申叔贤忽然紧张起来，心里掠过阵阵忐忑惶恐。
　　“不在肖胜眉那，也没和辰骁在一起，她究竟去哪了呢？”
　　这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欣喜地喊道：“嘉言”，然后三步并两步地跑回房间。
　　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陌生的号码，他拿着手机犹豫了一下还是接通了。
　　“嘉言还没有回去吗？”电话刚一接通，对方就迫不及待地问。
　　“你是——辰骁？”

　　辰骁给申叔贤打电话的时候，汤小雅一直恓惶失措地原地打转。周然信誓旦旦地说要替她打抱不平的话，又在耳边响起，就像一个魔咒，而现在可怕的事情居然真的发生了。
　　辰骁挂掉电话匆忙地穿上鞋，拿上外套就冲出了家门。汤小雅呼喊的声音被抛在后面，汤小雅一路跟着追了出来“辰骁，辰骁……”
　　“小雅，我必须去找嘉言。”辰骁坚定地说。
　　“我不是来阻止你的。”汤小雅眼眸里流转着内疚的神情，她咬了咬嘴唇嗫嚅地说：“我——我知道——她在哪。”
　　出租车上，辰骁一直盯着窗外，沉默不言。汤小雅和周然面面相觑，一脸的局促不安。
　　辰骁那种不怒自威的神情让汤小雅害怕，害怕到不敢解释一句。他冷漠的态度让她觉得他们之间隔着一座冰山。
　　三个人在一家台球厅门口遇上了苏克东。
　　辰骁快步走过去，一把攥住苏克东的衣领，吼道：“嘉言呢？嘉言呢？”
　　苏克东使劲儿挣脱他的手，横眉怒视着辰骁大声说：“谁是嘉言？”
　　“就是我让你警告的那个人。”周然赶紧跑过去解释，同时惶恐不安地瞟了辰骁一眼。
　　“哦，是她呀！”苏克东邪里邪气地说，一脸奸诈的笑容。
　　他这副猥琐的神情让辰骁怒不可揭，他猛地挥拳过去狠狠地打在了他的脸上。
　　苏克东一个跟头仰翻摔倒在地，辰骁像头愤怒到疯狂的狮子一样扑了过去，苏克东一脚将他踹开。
　　“辰骁”汤小雅紧张地跑过去扶起辰骁。
　　“原来你就是辰骁。”苏克东盯着辰骁破口大骂：“妈的，我就想揍你了。”说着就冲了过去。
　　周然从后面死死地将他拉住大喊：“你先告诉我人呢？人去哪了？你倒是说呀！”
　　“我怎么知道？”苏克东甩开周然的手，吐了一口血痰，没好气地说：“我就按你说的警告了她一下，然后就放她走了。”
　　苏克东的话既给了大家希望，同时又催生了新的恐惧。
　　这时，辰骁的手机响了，他走到一边去接电话。
　　“你没骗我吧？你真的不知道她去哪儿了？”周然追问。
　　“大姐，拜托，我为什么要骗你？”苏克东坚定的语气不得不让人信服。
　　“怎么办？周然，她会去哪呢？”汤小雅急得眼泪都掉下来了。
　　“你不要担心，你没听他说吗？他们没把她怎么样，所以也许她只不过心情不好一个人躲起来了。”周然安慰道，一回头发现苏克东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
　　辰骁挂掉电话跑过来欣喜地说：“嘉言找到了。”说完就向来时的路跑去。
　　汤小雅和周然听到这个消息时心里的石头总算落定了，看着远去的辰骁汤小雅却踌躇着不敢追上去。
　　“怎么了？”周然问。
　　“我害怕。”小雅颤抖着声音说。
　　“怕什么？”
　　汤小雅只是无助地摇头，并不答话。
　　“那现在怎么办？我送你回家还是……”周然问。
　　“你先回去吧！”汤小雅握住周然的手，周然这时才发现她的手全是汗。
　　周然把汤小雅送到家门口，看着周然走远，汤小雅折回来，向安宁家走去。

　　辰骁赶到医院，何嘉言坐在病床上，额头包着纱布。申叔贤、肖胜眉、方奕昇、李羡怡围在病床周围。
　　“嘉言”辰骁奔过去焦急地喊了一声。
　　何嘉言看着他，苍白的脸上浮现了一个惨淡的笑容。
　　“你怎么样？”辰骁眉头深锁，这样单薄的一句话根本描述不出他心里的担忧与怜惜。
　　“我没事，你别担心。”何嘉言低哑的声音让他鼻子一酸。
　　“嘉言，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肖胜眉问。
　　何嘉言和辰骁对视了一眼，轻描淡写地说：“我就是不小心掉到海里面去了。幸亏有人看见了，及时把我救上来了。”
　　肖胜眉松了一口气“真是吓死人了。”
　　“时间不早了，这儿有我守着，大家都回去休息吧！”申叔贤说：“今天谢谢大家了。”
　　“对，你们快回去吧！明天还上班呢！我没事了。”何嘉言也附和着说。
　　“那我们走了，你好好照顾自己。”肖胜眉说。
　　“嗯，你开车慢点。”何嘉言说。
　　“你好好休息，我会帮你请假的。”李羡怡走上来捏捏何嘉言的脸笑着说。
　　“谢谢”何嘉言笑着说。
　　转眼间，病房里只剩下辰骁、申叔贤和何嘉言三个人。辰骁担忧的神情里混着愧疚，他紧紧地盯着何嘉言，心潮翻涌。
　　“辰骁，你也回去吧！”何嘉言柔声说道。
　　“嘉言——对不起。”
　　“你道什么歉。”何嘉言不知道辰骁已经知道一切了。
　　辰骁低下头，没有说话。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是汤小雅，他起身出去接电话。
　　病房里就剩下申叔贤和何嘉言了，申叔贤坐下来，握着何嘉言的手抵住下巴，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
　　“你为什么这么看我？”何嘉言好奇地问。
　　“因为害怕你下一秒就消失了。”申叔贤认真地说，那种表情就像怀抱着不属于自己的玩具，内心焦灼，因为不知道小伙伴什么时候会拿走。
　　“傻气”何嘉言吐出两个字。
　　“我究竟该怎么做你才不会突然地消失不见，再见时就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嘉言你知道吗？那种滋味不好受，就像是有上万只蚂蚁在咬噬你的肌肤，极痛极痒。”申叔贤痛苦的神情让何嘉言百感交集。
　　何嘉言抿了抿干涩的嘴唇，带着浓浓的鼻音说：“你知道吗？当我在海水里挣扎的时候，我的脑子里一直不断地闪现你的脸；当我徘徊在生死边缘的时候，申叔贤这三个字就是我求生的力量；当我被救上来的时候，我脑海里浮现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我要好好珍惜你，不再辜负光阴，不再辜负你。”
　　申叔贤呆呆地看着她，忽然笑了起来，一侧脸眼泪夺眶而出。他双手紧紧地握住何嘉言的双手，深深地吻了下去。
　　辰骁僵在门口，何嘉言越过申叔贤的肩膀与他对视。她在心里坚定地告诉自己，这一次，她要有一个新的开始。

　　汤小雅挂掉辰骁的电话六神无主地瘫坐在沙发上。
　　“怎么了？找到了吗？”安宁焦急地问。
　　“怎么办？安宁，这回我跟辰骁真的要离婚了，怎么办？”汤小雅说着哭了起来。
　　“为什么这么说？难道……”安宁感觉背后刮过一阵凉风，顿时打了个冷战。
　　“辰骁说何嘉言落海了，怎么办？”
　　“啊！”安宁惊得目瞪口呆“她——她死了？”
　　汤小雅摇着头说:“没有。”
　　“那就好那就好”安宁松了一口气。
　　“辰骁不会原谅我的，他一定会离开我的。”汤小雅仍旧不停地哭。
　　“不会的，这件事情你事先又不知道，你跟他好好解释清楚，他会原谅你的。”安宁握住她的手安慰道。
　　汤小雅使劲儿地摇着头“不可能不可能。”
　　汤小雅一晚上没睡，一直在客厅等辰骁回来。
　　第二天清晨，一听到楼道里有脚步声，汤小雅马上跑过去开门，辰骁的钥匙还没有插进钥匙孔门就开了，他抬起头看到汤小雅顶着两个红肿如核桃般大小的眼睛站在那，表情像是犯了错误被发现后等着挨骂一样。他一句话也没说直接走进了卧室。
　　汤小雅拿着拖鞋跟了进来，她把拖鞋放在地上，可怜兮兮地看着辰骁，等着死刑的宣判。
　　辰骁一边换鞋一边声音嘶哑地说:“我想睡一会。”
　　汤小雅“哦”了一声，拿着辰骁换下来的鞋出去了。她走到门口又站住回头看着辰骁，辰骁没有再看她，扯过被子躺下了，汤小雅悻悻地关上了门。
　　辰骁的这种沉默让汤小雅更加恐惧，她想辰骁一定是下定决心跟她离婚了，所以才不给她辩白的机会，甚至都不愿意和她多说一句话。说不定等他醒过来，就会有一份离婚协议等着她签字，他们两个真的完了。
　　辰骁在八点多的时候起来了，卧室的门一开，汤小雅的心一惊，手里的汤匙掉在了地上。她马上捡起来故作镇定地熬着粥以掩饰自己内心的慌乱和恐惧。
　　辰骁像往常一样洗漱完坐下来吃早饭。汤小雅忐忑不安地坐在他对面，不时地看向他。
　　“等一下……”
　　“啊！”汤小雅又是一惊。
　　辰骁惊讶地看着汤小雅“你没事吧？”汤小雅的反应也吓了他一跳。
　　“没事，你要说什么？”
　　“哦，我说等一下你把这粥给我带一点，我上班顺便给嘉言送过去。”
　　“好的，我已经准备好了，本来打算我一会送过去的。”汤小雅见辰骁不是说离婚的事，悬着的心暂时放了下来。
　　辰骁点点头继续吃饭。
　　辰骁上班前，汤小雅送他到门口，辰骁转过身，看着战战兢兢的汤小雅轻声说：“你看起来很憔悴，好好休息一下吧！”
　　汤小雅完全愣住，这究竟是什么意思呢？是原谅她？还是最后的温柔？即使是死囚行刑前不是还会让他们吃饱喝足吗？这是不是就意味着辰骁已经坚定心意决定离婚了？她再也没有翻盘的机会了，她已经彻彻底底地失去他了。
　　辰骁走后，汤小雅长久地盯着冷冰冰的门发呆，这扇门就像是辰骁的心门已经对她关上了，她被判出局了。
　　辰骁终究还是那个善良仁慈的辰骁，他没有明确地说出来，没有将她的罪状公诸于众，让她保持着最后的尊严，体面地死去。
　　即使是自欺欺人也是好的，能有幻想的余地总是美好的，现实之所以残酷是因为没有做梦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