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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说话说一半真的很没有意思 ...

  •   大约七日后,尸体处理好了,桓师兄前脚接到了师傅的来信,后脚裴师兄就到了,他来接他去万花谷。对于他的身边竟还有个活人的事情,裴师兄恰如其分地表达了惊讶。用厚厚的棉被把冰块一层层裹起来的桓师兄说:“她诈尸了,我又不好把她杀掉,只能留下来。哦,对了,师兄你可以替她诊诊脉,是个相当罕见的病例。”
      裴师兄的手搭上了她冰冷清瘦的手腕,发现她的手上有一层刀茧,脉象起伏微弱,如桓师兄所说,非常怪。观她的脸色,她的气血也不好,而且……
      “既白,你就不能多给她穿件衣服么?”
      桓师兄眨眨眼,问:“你冷?”女弟子点头,“你不告诉我我怎么知道你冷?”
      裴师兄很抽搐:“你有内力护体,她内力全失,昆仑又冰天雪地,棉衣都没有,你是怎么让她活下来的?”
      桓师兄不知到哪儿去翻了件披风出来给她围上,说:“她抱着可暖和了,我不知道她冷。”
      “……”裴师兄不知道说他什么好,在桓师兄眼里压根儿就没有所谓道德观和廉耻,他当他随便说的,便随便听听,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甚至根本就没入耳,最后只能一声叹息作罢。两个人带着一堆吓死人的东西和一个跟死人没什么差别的人,晃晃悠悠地去到了万花谷。
      那时候的万花谷并没有多少弟子,那些弟子都是各位师傅的亲传,技艺高超,净是些超凡脱俗之人,所以见到桓师兄的那些东西惊讶之后都还能点头理解。可是到后来收了新弟子,他们可不如先前的师兄师姐,也不知怎的,慢慢地就有了流言,说桓昭把活人用来解剖,是个怪物。就因为这话,差点儿为药王一脉招来祸患,师兄没办法,只能把标本殿移到谷中少有人至的阴寒之地,他常年待在里面,少有出来,以至于很多弟子都不知道真正的药王次徒不是他们的阿麻吕师兄,而是常年与尸体为伍的桓昭。
      说到这个份位问题,阿麻吕师兄刚刚进谷的时候桓师兄还没有顶着那些莫名其妙的流言,师傅那会儿也还只有裴元大师兄和桓昭师兄两个弟子,听说师傅要收新徒弟了,桓师兄特意从地底下跑出来见了一面。他坐在次座看阿麻吕师兄给师傅敬茶,最后点了点下巴:“从来没想过我居然还会有师弟。”
      裴师兄说:“这很正常吧,行医之人将医道发扬光大,一个人总是不行的。”
      “哦,的确。”桓师兄点头,“那他就得叫你大师兄,叫我二师兄了。”
      裴师兄不知道他说这废话到底是何用意,侧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桓师兄勾了勾手指把阿麻吕师兄叫过去:“小师弟,咱们商量个事儿。”
      “二师兄请说。”
      听到“二师兄”三个字,桓师兄的嘴角抽了抽,他拍了拍他的肩膀:“师弟啊,我把这个师兄的位置给你坐如何?”
      阿麻吕师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师兄何出此言,使不得,使不得!”
      “我很认真的。”
      座上的师傅也忍不住说:“既白,莫要胡闹。”
      桓师兄耸耸肩:“师傅,我真的没胡闹。药王次徒这位置必定是师弟的,我坐不了。个中缘由您还能不清楚?”
      师傅其实是清楚的,桓师兄剖人尸首本就与世相悖,以往他们在外无所谓,而今到了万花谷,开宗收徒,与整个谷便为一体。名声不单单是药王座下的名声,更是整个万花谷的名声,而桓师兄的名声,着实不怎么样,这么下去必然会出事。桓师兄虽然能无视世间规矩束缚,可是他却看得很通透,人也很理性,他不在乎声名,却没有超然到置师傅和大师兄以及万花谷于不义之地的地步,所以他情愿让出那个位置。后来流言四起,桓师兄终于是一语成谶,连药王弟子的名号都不再挂了——若不是大师兄说起,我还根本不知道这一段。
      后来弟子渐渐多了,万花谷逐渐昌盛,师傅年岁大了少理谷中事务专心编写医书,所有的事情都压在裴师兄和阿麻吕师兄肩上,开始还好,后来就有些力不从心。两位师兄都开始怀疑当初桓师兄那么深明大义的模样到底是不是装出来的,预见了后果便早早地躲起来逍遥。后来裴师兄去把桓师兄从地底下挖出来,桓师兄白得匪夷所思,太久没见到阳光甚至有些不习惯,黑纱蒙着眼,站在唐门女弟子撑着的那把伞下面,以这么诡异的姿态去见了新入门的弟子们。
      那会儿他还没有剽悍到像见到我们的时候一样,把人脑标本往桌子上一放,气场全开地给我们介绍他的“人体结构”课,而是懒懒散散的带着一群人去花海,看到哪种药材就给弟子们讲哪种。他少时走遍天下,还能在间隙为他们随口讲故事,逐渐地他的课还颇受弟子们欢迎,再加上他基本不回地下的标本存放处了,先前的流言随风消散,给大家的印象还颇好。
      而那个被他捡回来的唐门女弟子则一直跟在他的身边。他在室内的时候她就在门口坐着,在室外的时候她就在不远处站着,唯一不变的是她总是撑着一把画着青竹的竹骨伞注视着师兄。她长得并不是特别好看,然而当她举着伞站在那里注视着他的时候,裹着万花定国套的身姿柔软地拓印进画一样的风景里,终是成了一幅画。
      几乎所有的弟子都认识她,但是没有一个人知道她的名字。她从来不跟他们说话,就算面对着师兄她的话也很少,她总是静默地跟在他的身后,用那双值得一看的漂亮眼睛注视着他,眼神由迷茫到平静,最后溢满了对他的爱恋。
      没有人知道桓师兄到底将她当成了什么,或许就是个摆设或者装饰,他无时无刻不把她带在身边,然而却没人觉得他对她有多偏爱,他对她似乎还比一般的弟子冷淡些。可是他们站在一起的时候看起来又是那么地自然,那种感觉在大多数人眼里还是很微妙的。
      桓师兄掩去了他那些让人敬而远之的秘密时,几乎符合所有女孩子对情人的幻想,他长得那么好,气质出尘,见多识广,待人温和幽默,医术又好,最开始因为大家都拿不准那个唐门女弟子跟他有什么关系所以都没有什么行动,后来发现他们两个似乎不是恋人也不是夫妻,这下有好多女弟子纷纷向桓师兄表达好感。
      裴师兄问他:“你将她留在身边究竟想干什么?”
      桓师兄啃着西瓜毫无形象地用袖子抹了沿着嘴角流到下巴的西瓜汁:“抱着睡觉。”
      阿麻吕师兄的西瓜当即脱手,裴师兄也无语地按了按额角:“你还有没有个正形?”
      师兄撇嘴:“好吧好吧,其实她还是很有用的。她虽然记忆全无但是身体保留了很多本能,我留她下来一方面是为了找到治她的方法,一方面是让她帮我制药制毒。”
      桓师兄最开始也是不知道这些的,只是有一次他带着弟子们在花海里采药,花海深处有狼,他在四周戒备,把跟他来的她和其他弟子留在一块儿。他去四周转了一趟回来的后发现她被一群弟子围在中间。他几下过去,发现她坐在草地里,一只小白狐被放在她的膝上。
      “怎么了?”他问。
      其中一个弟子回答道:“师兄,我们发现了这只小白狐,它吃了不该吃的东西中毒了,是,呃,是她帮它解了毒。”
      他很惊讶,她连很多基本的常识都忘了,怎么可能在花海里随便找了点儿药就把它治好了?那只狐狸不多时就从她的膝上跳起,舔了舔她的手,飞快地消失在花海深处。她站起来,看到他的时候露出了微笑。
      其实师兄很想问一问她到底会不会用药,然而他知道八成自己得到的答案还是那四个字——我不知道。她的记忆丧失得太过彻底,师兄给她喝了那么多药试了那么多法子都没能恢复。桓师兄思考着她救了一只小白狐这事儿到底是不是巧合,但是又隐隐觉得去确认一下更好,后来因为有些事还是作罢了。
      然而只要你拼命想做一件事,那么老天也会帮你的。这一年的夏末,桓师兄带着这个至今都没有名字的唐门女弟子南下去采药。他们一路走进了深山老林中,珍奇药材都是长在最为危险的地方的,所以师兄也净带着她往危险的地方去了。一路上师兄他都没有发现一个问题——他去的这些地方普通人是根本到不了的,他武功高强走起这些路都有些吃力,而他身后这个内力全无没有武功的人竟然一路跟来,还全然没有让他费心去照顾,你说这怪不怪?
      发现这个问题的是听师兄讲述一路艰难的裴师兄,而桓师兄听了他的疑惑,笑:“她能有什么威胁?她什么都不记得了,武功也没有,最重要的一点……”他伸出一根手指在眼前晃了晃。
      阿麻吕师兄极为配合地问道:“什么?”
      桓师兄挑挑眉,体态风流:“当然不告诉你。”
      这性子之恶劣,而两位师兄都拿他没办法,只能看到他大笑着走出三星望月的楼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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