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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近乡情怯 ...

  •   整整一个月张春都过得前所未有的太平,几乎没有遇到过任何见鬼事件,这绝对要归功于夏树。不过几乎并不表示完全没有,林以亭不时会出现在张春回家的路上,显然是赖上他了。渐渐地张春发觉林以亭跟他以前遇到的鬼不太一样,至少他从来没见过会大白天出来的鬼,虽然不是正午,但他下课时常常太阳都还挂在天边,林以亭就大大方方地走出来。

      六月天气开始热起来,夏树就越来越不怎么出门,平日一般躲在张春房间里,门窗紧闭,空调开到最低。他知道夏树怕过夏天,但看着蹭蹭往上涨的电费他心疼不已。晚上他基本不能在房间里睡,盖着六斤的被子还会被冻醒,后来他干脆把房间让给夏树,自己把家当都搬到客厅睡沙发。开始方锦还问过几次,他胡编乱造多了方锦也懒得再过问,改换半夜起床上厕所时调侃一句又被媳妇踢下床了,当然这玩笑方锦只敢当他的面开。

      终于临近张春江的婚期,张春费尽唇舌跟教务主任请到一个星期的假,又正好遇上两头周末,所以他有九天的假期。一下课他就匆匆收拾东西准备回家,想想七八年没回去的家乡,心中难免有些激动。

      刚出学校林以亭又冒出来,不知在哪儿偷听了张春请假,开口就道:“同志,请您一定要带我一起,湖北是我的故乡,此恩此德来生也定不相忘。”
      “奈何桥上孟婆汤一喝,哪还记得。”张春随口回答,来生这回事他并不怎么信。
      然而林以亭突然跪下去,诚恳无比地说:“我知道,但是我死在那里,我答应过一定要回去。同志,求您成全。”他一头重重地磕下去,弄得张春不知所措。俗话说男儿膝下有黄金,林以亭虽然看起来年少,但也一身硬气,能在张春面前下跪想来也不是随便做得出来的。

      “你为何一定要回湖北?”张春低身仔细打量起林以亭,见他衣着干净毫无伤痕,不像是横死,十几岁的模样,五分清秀五分稚气,身材倒是高大壮实。想到那个年代十几岁就不得不上战场,和他遇到的那些事跟比起来他就像无病呻·吟似的。
      林以亭欣喜地抬起头来,“我曾答应我哥,一定要等到他打胜仗回来,可他最后还是死在战场上,如果他的魂魄回去没有见到我,他也一定不能安息。”
      张春终于轻轻点了下头,虽然夏树叮嘱过无数次不能做这种事,但比起人来更有情有义的鬼他做不到视而不见,况且这并不影响他什么,反正他都已经被鬼误认为同类了,也不怕多沾一点阴气。

      “可是我要怎么带你走?”张春问道,他总不能带着一只鬼去赶火车。
      “您找个陶罐把我装进去就行。”林以亭笑着回答。
      张春想了想他被塞进陶罐里的样子不由笑起来,“你别叫我同志,也别您了,叫我张春就行。”
      “行!以前连里兄弟都叫我亭子,张春哥也这么叫就行。”林以亭豪放地说。

      张春应了一声,被叫哥心里还是挺乐意,即使按出生年份算林以亭可能大他好几轮。他迈着步子去杂货店买了个装盐的陶罐子,林以亭一闪身就消失了踪影,他就小心地捧着盐罐回去。进门见夏树坐在客厅里,这两天下过雨,温度降下来不少。
      夏树看着张春,紧接视线落到盐罐上,问道:“里面装了什么?”
      “没什么。”张春心虚地捧着陶罐回房间,仔细藏好后又回客厅。他打开电脑,准备在网上订票,摸着鼠标犹豫半天,还是朝夏树问道:“你真不去?”

      “嗯,不去张家。”

      夏树的声音不轻不重,张春却听得眉头一紧。夏树的言下之意只是不和他去喝喜酒而已,他没好气地哼了一声道,“票已经买好了,要回去你自己想办法!”
      “张守宁明天来。”
      夏树的声音依然不轻不重,可张春觉得夏树分明是在故意气他,火气蹭蹭涨起来,夏树却对他倏然一笑。张春本来窝在沙发上,脚一伸就踢在夏树腰上。夏树满眼无奈的抱住他乱动的小腿,动作有些暧昧。他尴尬地想究竟要不要把脚收回来,手机突兀地响起打断了他的思路。

      “二叔。”张春接起电话,光明正大地保持着被夏树抱腿的动作。
      “花儿,下课没?我明天过来接你和六爷,可能下午才到。”
      “您不用这么麻烦,我们这可以自己回去。”
      “跟我客气起来了?别废话,要是买票了马上给我退了。”
      “二叔!”张春叫一声,电话那头已经挂断,他只得无奈地退出程序。

      方锦听张春说要回老家,直吼着要一起去,结果临着要走他却被委以重任去出差,他千般不舍地和张春打了整晚的游戏,凌晨五点时两人终于撑不住,直接倒地就睡。
      第二天中午,张春是被渴醒的,结果一看时间忙把方锦也踹起来,快速收拾干净,和方锦随便凑合对付了午饭,等着张守宁到来。张春坐着看电视,心理莫名的焦躁起来,方锦说他近乡情怯。

      张春不想弄清他有没有近乡情怯,起身往房间里走去。他打开门就感受到一股寒气,房间里的冷气让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关好门走到床边。夏树正躺在床上微闭双眼,他盯了夏树半晌然后直接躺到旁边,但没一会儿他就把被子裹起来。

      “夏树,我突然不想回去了。”
      “那不回去,我跟张守宁说。”
      “可春江哥结婚我不去是不是不好?”
      “花儿,只要你好,什么都好。”夏树翻过身,一手撑着头,一手覆在张春脸上。
      张春转眼看着夏树近在咫尺的脸,鬼使神差地伸过手,还以同样的姿势对夏树说:“有你在我就好。”
      这句话意义不明,或许是指有夏树在他不会再被鬼怪纠缠,又或是别的意思。夏树的手微微一颤,突然抱住他,嘴唇靠在他耳边低声说:“花儿,一切都会过去的,你会安稳地活到七十岁甚至更久,会儿孙满堂。”

      张春忍不住反抱回去,夏树的话让他感觉心里塞满了刀子,他想告诉夏树他不想要儿孙满堂。但无论过去还是现在,夏树都一直对他重复这一句,语气总是深得像是沉积了几世的感情,他反驳的话总是噎在喉咙说不出口。被夏树抱着他渐渐平静下来,昏昏沉沉的睡过去,直到被方锦一声惊呼给惊醒。

      “你们在干嘛?”

      张春睁开眼看到方锦探头进来,一脸不可置信地盯着他。虽然他身上裹着被子,但夏树还以他睡前的动作抱着他,显然在旁人看来这动作有些不太对。于是张春不以为然地推开夏树,再不以为然地坐起来,更加不以为然地说:“这不冷嘛!”
      “谁让你们把空调开这么低的!”方锦释然地回道,然后把手机扔给张春,“你二叔,说马上到了。”

      张春拿起手机走出房间,电话那头的张守宁语气里透着愉快地说已经到了,让他下楼接人。他立即换鞋急急忙忙下楼。在小区外面的马路上,一辆军绿色SUV朝他驶过来停在他跟前,一个四十出头的男人从车窗伸出头对他一笑说:“张春花,长成大小伙了!”

      盯着车里的人张春一时说不出话,眼中一股温热不断上涌,他记忆中总是严厉又温和的张二叔几年不见,头上已经有了少许花白,脸上的皱纹也深了。
      “二叔。”张春这声是噎着嗓子叫的。
      “大男人,就这么点出息!找个地方停车,带我上去看看。”

      张春忙点着头,拉开车门坐上去。虽然就一分钟的距离,他还是指着东南西北给张守宁一一介绍着。停好车后两人一齐上楼,进门方锦就热情地迎上来,一口一个二叔的叫得顺溜。张守宁被他叫得心情大好,直夸方锦懂事体面。张春不待见地一脚踢向方锦,这货简直对谁家的叔都叫得顺口。
      张守宁笑了笑,“六爷人呢?”
      “里面。”张春自觉地把张守宁引到门前,打看门看了夏树一眼,然后自觉地退出来,就如被大人谈话时赶到门外的小孩一样。

      其实张守宁跟张春其实已经算不上什么亲戚,虽然是一个祠堂,但隔着六七辈。不过张春从小就和张家长孙张春江玩在一起,那两年张家爷爷带着张守宁和张春江一起住在老宅子里,张春家就在张家宅子边上,张守宁对小张春疼爱有加,更甚自己亲侄子。后来张春家出事,张春跟母亲离开张家镇,张守宁也一直帮衬他们,甚至连张春母亲的丧事也是张守宁办的,更别说后来供张春念大学。加上张春自小丧父,张守宁在他眼中就像父亲一般。张守宁又一直没成婚,对张春也像亲儿子一样管教。

      张守宁和夏树在房间里过了很久都没有出来,张春心想张守宁大老远过来,怎么也要吃顿饭再走。于是他上前敲门,却听到张守宁激动的嗓音,虽然极力压低,却也压不住怒气。

      “你不能为他一个人毁了整个张家。”张守宁痛心疾首地说。
      “张家与我何干?我只求他此生安好。”夏树语调轻松。

      门缝里露出张春的脸,夏树和张守宁同时转过头来。

      “花儿。”
      “花儿!”

      “二叔,您还没吃饭吧?要不然住一晚明天再走。”张春装做没听见。
      张守宁看了看夏树说:“还是晚上走吧,随便弄点吃的就行。”
      “那怎么行,这顿算我的,二叔别不给面子。”方锦突然凑上来接话。
      张守宁倒不客气,直接跟着张春和方锦出门,三人都默契地忽略夏树,去小区外他们常去的酒楼。席间方锦的各种言辞逗得张守宁开心不已,直言张春在这边就托他关照云云,方锦大言不惭地昂着头应允。

      这顿饭张守宁吃得很开心,不过由于要开车,三人都没喝酒,快到八点才散席。回去时夏树已经收拾好行李,连张春藏盐罐也一并收好。张春问他在哪儿找到的,他只是像看小孩似的看着他。

      回去的车程大概9个多小时,车上冷气开得很低,张春上车就被冻得直打哆嗦,夏树忙从行李里拿了件外套给他穿上。夏树的这种行为他早就习以为常,但注意到张守宁投来的目光他生硬地对夏树补了句谢谢。因为夏树的辈分不低,连张守宁也恭敬地叫声六爷,张春指使夏树做事实属目无尊长。
      夏树不理会张春勉为其难的道谢,替他整理没翻好的衣领,张春一眼瞪过去,掐着夏树的手不放。张守宁注意到两人的小动作,深深地皱起眉头,却也不知该说什么。

      “花儿,后半夜你来开,先睡一觉。”张守宁边踩油门边吩咐道。
      张春自然不能推辞,应了一声闭着眼靠着夏树打算睡觉,夏树自然地搂着他的肩膀让他靠得更舒服一点。

      第二天早上七点半,终于到达目的地。张守宁把张春和夏树送到事先定好的酒店,转身正打算离开手机突然响起来。

      “什么叫新娘子不见了?”张守宁听完后大吼起来。
      张春本来累得睁不开眼,却因这一句立马睡意全无,问道:“怎么回事?”
      张守宁挂断电话说:“我要回去一躺,你们先歇会儿,晚点我再来。”
      “我和您一块去!”张春脱口而出,好歹他叫张守宁一声叔,如果真出事他也希望能帮上忙。

      张守宁没有马上同意,而是看向夏树。张春明白他的意思,转身对夏树说:“我去看看就回来。”
      见夏树点头,张守宁才带张春一起离开。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近乡情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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