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蓝云 ...

  •   荒野昏暗无光,树林阒然无声。
      “忆往昔多少事,盼将来天下人!”
      回来的云天念着蓝园桑门口的对联,洒笑一下走进结晶门。
      “云天师兄,送到了么!”院子里站着的白蝶迎了上来。
      云天点一下头,问:“师傅醒来了吗?”
      “还没,公主在里面侯着,估计还要一段时间!”白蝶蹙着眉头,神色幽忧,叹出一口气,“近来损失了好多姐妹,今日前去的青姨还不知会不会有危险?”
      “等等再说,如果太白星出来之前她们还没回来的话,我们就去看看。”云天望一眼东方天瀑,很快地转过头,伸展一下身子,“几日未休有点困,现在得就地休息一下。”
      说完,就地一摊,很快就呼吸均匀起来。
      “这个云师兄还真是,每次都这样休息。”
      白蝶不觉粲然,白光同时从娇柔的身子耀起,眨眼间,一朵白色的花静静地婷立在云天旁边。
      夜色冥茫,蓝园桑是森怖的静,鬼魂鸟在弥空盘旋。山上的柏树鬼愣愣地紧挨着,一阵夜风徐来,树叶沙沙作响,像奏起的琴曲潇音,悦耳动听。
      一小片树林就如此美妙了,如果是一片大森林呢?那是多么静穆和谐。如果是一片蓝色的林海呢?那又是多么神贵雅美。
      黑夜下,深蓝色的波浪在起伏,红光在其中翩然旋舞……
      在一片比蓝色森林还蓝的密林里,蓝色树上长着蓝玉,树叶有如一片片蓝色的羽毛,地上也是蓝色的草。本该在黑夜中也显得极黑的蓝林此刻却是火焰在蓝玉中跳动、火龙在里面翻身狂游——
      “桑王,天火降临森林!”
      “桑王,森林四面火气!”
      “桑王,大火逼近母树林!”
      许多蓝发人匍伏在地,嗦嗦言语。
      一个素衣女子捏着算筹,青白脸上是跳动的火蛇,青枯的嘴唇瑟颤翕合着,冷声宣布:“蓝林的猎人星陨落了!”
      “灵帝国祈求而来的天谴预言要实现了吗?”女子身边的蓝发锦衣中年人仰起头,透过树叶望着星空,几星光点映在他悲戚沧桑的脸上,阖目长叹,“苍天呀,摩诃啊——您真要遣灭蓝林吗?”
      伏在地上的蓝发人在颤瑟,没有谁能回应他,只有远处火龙舔舐树木的欢快声在呼应。
      “请桑王指示?”无数蓝发披肩的人突然匍伏在地,声音激昂无比。
      素衣女子看着中年人,眼神渐渐恢复平静,柔声道:“柳,保存蓝林命脉只有一个方法!”
      中年人微微颔首,睁开眼,目□□光,沉步走到匍匐的众人前,昂言:“天要灭蓝林,但我们没有错。宇神摩诃给我我们蓝林特有的力量——蓝林血歃!”
      “魂云——”匍伏的蓝发人直起身子,仰头长呼。
      声音裂破空间,在蓝色森林延传回荡,如送终的哀号,如皿器的闷敲。
      然而,在这片树林外不远处的一片空旷的草地上,数百蓝发小孩安睡在草上,嘴角带着白日戏玩留下的浅笑,应该是做了一个美梦吧。
      他、就站在这片空旷的草地上,手中提着一口皮箱,皮是蓝豹皮。他、面色严峻地望着不远处的冲天火焰,他知道他的使命来了,他一出生就代表了永远的使命——守蓝林,护星蝶。
      “隽儿!”苍磁的声音响起,唤他。
      他转过身子,望一眼自己的父亲,几日前还和自己奔驰于森林中战斗的父亲此刻是那么沧桑。他、默默地走过去,脚踩着落叶簌簌作响。
      没有人出声,所有人都紧盯着他。他、停止在一棵参天大树下,那口箱子由于手的瑟抖而颤晃着。
      “隽,我们的守护神,请开始你的使命吧!”无数声音响起,匍匐在地的人站了起来,目光坚定地看着他,仿佛他地名字有魔力一般,可以让他们获得对抗死亡的力量。
      素衣女子轻步走到他身边,掏出一块六菱状的蓝色宝石,蓝色的光芒盖过火光的红,盖过混沉的黑。素衣女子轻声地念起咒语。不久,她的眉心蓦地泛出一星洁光,蓝石在她手心也开始慢慢融灭,蓝色的雾气飘忽升起,聚集成一条条蝌蚪状的蓝光物。蓝光组合而成的蝌蚪游丝般钻进他的身体,片刻后,素衣女子的脸极为苍白了,嘴角不时颤抖,额头冒出几点晶汉,手陡地把蓝石猛地压进他的心胸,喘息呼唤:“隽儿,我的孩子,你将背负着使命和……”
      话未完,女子就软跌在地上,泪水盈满眼眶。他没有说话,轻轻地擦去母亲的眼泪,目光充满怒恨。
      火在逼近所有人,火光在他们的脸上、衣袍上、眼瞳里跳跃舞散。
      “桑曲魔歌,蓝林血歃——魂云守护!”中年锦袍人表情可怖地吼喝。
      “啊哈哈,兮迷兮蓝兮迷混混兮……啊哈哈,蓝兮灭兮云混混兮……”蓝色树林有如响起无数凄厉怖心地鬼叫声。
      一阵烈风带着火热呼啸盖来,他、身子剧烈地涌抖,仿佛无数钢针扎在心窝上。
      皮箱的拉链兹的一声拉开。瞬间,一幕蓝光腾耀而起,盖过火焰的红色,耀照在所有人苍白抽动的脸上。
      素衣女子坐在落叶蓝草上,手扶一张柳琴,清明哀怨的琴声带起蓝林人齐唱的魔歌——
      “清灵的魂魄漫飞在蓝林湛蓝的天空
      缥缈的言语在上方沉吟
      娇软的蓝云锁链将血肉穿引
      那些安睡的孩子必将舒醒
      少年的世界会在蓝林重现
      苍天摩诃
      必知我心!
      让我们的魂灵守护你们吧
      可爱的孩子!
      我们将和森林一起——幻化成一朵蓝云
      不消不散。
      我们的尸体将化成尘土,
      不灭不化。
      我们的记忆和力量将传承给你们,
      蓝林的孩子!
      燃烧吧,我们的血液!
      蓝云——魂灵的守护!”
      哀昂的歌声响毕,素衣女子的泪滴在柳琴弦上,泪是青色的,蓝林人的泪水滴在羽毛般落叶上,泪是蓝色的。他们的孩子还在沉睡,孩子的嘴角不时轻撇几下,稚嫩的脸上表情安谐。
      皮箱扑的一声落地,无数蓝色铁环散扬在半空,一个接着一个地连接,瞬刻过后,一条长长的锁链在空中旋转。他表情痛苦地闭上眼睛,扯住锁链的尾端,猛一抖——蓝色锁链像长龙般卷向所有人,把他们的身体紧紧缠绕,蓝晕的光华映衬着他们脸上痉挛的表情。然而,他们的眼神又是那么和谐平静。
      他、高高地跃起,手抖起长长的锁链,面上肌肉一抽,嘶吼:“碎尸锁魂,幻灭吧!我的族人。”
      刹那间,一道蓝光耀起,锁链穿透每个人的心窝,蓝色的鲜血喷洒而出,有秩序的射向沉睡的儿童。鲜血将孩子的身体弥盖,化成一缕缕蓝雾,飘向星空,凝聚成一朵蓝云,黑烟弥盖不住,风吹不散,光射不透,地上留下一堆蓝色的粉末。
      他望着眼前蓝粉堆,里面仿佛有笑着安睡的孩子,有痛苦挣扎的少女,有一脸平和的老人。
      “为什么?”喊声穿透黑幕,遁向不知名的地方,回应他的是狂风烈火。
      风在吹,火苗在半空起舞,热烈,宛转,像热恋中欢快的少女。风在呼啸,火龙在怒吼,像喋血的魔王撕开恶怖的的脑壳,那黏稠的脑浆漫天洒下,又变成一团团夹着黑烟的烈火。
      平静后的他没有哀恸,没有流泪,蓝色锁链像一条死去的长蛇般卷裹他的身体。
      风带着火焰密布般盖下,火龙无情地吞噬那个蓝晕笼罩的身体。
      空间宛如静止那一刹间过后,那个身体忽地一下多彩起来,蓝色,红色,黑色,变成紫色、
      蓝色混合着红色,又被黑色混合,终于在月明珠光华的朗照下渐渐变成紫色,紫色缓缓稀散,湮灭在一个透明的躯体里。躯体渐渐明晰,利落的线条,有姿的棱角出现在那张苍白无瑕的脸上。
      他的眼睛蓦然睁开,眼瞳的右角是一个匍在床沿安睡的少女。少女的睫毛很长,随着眼睑的柔瑟,时不时地轻颤一下。他的嘴角撇出一星温和的微笑,身子矫潇地飘出羽被,没用发出一丝声音,但荡出的一阵柔风佛向少女。少女眉头一拧,然而,没有醒来。
      “郁儿!——这孩子还真是不爱惜自己!”他手轻轻一挥,少女的身体就莫名地钻进羽被。
      “两块星石了,不知道这次能不能成!”他自言自语地走出房子,手中一口箱子瞬现即逝。“噗呲”,一只黑色的双翼鸟极为恐惧无奈地落在他身前,全身瑟抖不止。
      他冷笑一下,身子如空气般飘上鸟背,鬼灵鸟噗的一声划入夜幕,在半空盘旋一周后,朝西方鹏飞而去。孔兰的长发犹如蓝色的星痕般在明晕灰洁的天空流泻。
      -
      西方星夜下,那朵不动的蓝云蓦然涌动起来,缕缕蓝雾轻柔翻绞着,似婴儿呼唤母亲,似少女期盼情人,似老人流连往昔。月光洒下,没灭在蓝云里,一团昏黑的云影映罩下面的草地。
      草地上开满着大片大片触目惊心赤红的花,绽放出妖异的近乎于红黑色的浓艳。远远看上去就像是血所铺成的地毯,如火,如血,如荼。这些火血色的花,在月下青草的映衬下,佛如腾起一晕红云彩霞。
      鬼魂鸟瑟瑟地缩立在草丛中,头紧抻在翅膀下,不时发出几声悲惧无比的哀鸣。
      “古雭还真的不大阿,十尺烈马可日行万里,四尺苍鹰可日飞数万,看来,除了极西无名海和极北云原还没有两天到不了的地方!”
      一袭蓝衣的他漂浮在草地上方,面色严峻,目光似剑,手中一口箱子依稀可见。
      苍白青透的嘴唇不停翕合:“这次应该可以成功了!蓝林孩子,我们一起努力吧!”
      这犹如天外幽灵般的声音裂破夜空,蓝云仿佛听懂一般,猛地剧烈涌动起来,无数蓝雾飘开腾起,发疯似的朝下面袭来,然而,任蓝云怎么挣扎、蓝雾怎么飚腾,也丝毫不能飘下一分之距。
      “兹!”皮箱裂开一条缝隙,烁光跃上他苍白的脸,蓝色长方型铁环蜂涌而出。铁环在他周围旋转,发出叮嚓叮嚓的声音。如敲罄般的欢快的节奏声让他眼神一亮,手不由自主地拂向铁环,修长的手指一接触那只唯一的钩子。歘的一声响的瞬间,无比刺眼的蓝光照白月夜下的黑荫,铁环开始有秩序地一个接着一个环接。
      “去吧,蓝云锁链!”他高高掠起,脚踏云般立在半空,拧腰一扯,一条蛇长的锁链直射头顶的蓝云。
      “嚓!”锁链的一端牢稳的扣住蓝云,他的手紧力地抓住锁链。脸上的肌肉开始节奏抽动,蓝云更加剧烈地扭抖起来,似乎不甘离开原来的地方,又似乎急切想伏下地面。
      蓝云扭曲得越来越可怖,像要裂爆般的翻绞着、怒挣着。他曲折的身子匍倒在地、跄摆着,双脚深深陷进土壤,锁链生生的勒进他背上、肩上和手上的肌肉,他的身后是一排排凌乱深陷的脚印。
      “再来一下,孩子们!”他突地狠命一扯锁链。
      “膨!”短促震天的巨响,蓝云又飘回到原位,如一个啜泣的少女在颤瑟。铁环雨点般坠落在草地上,死气沉沉的,没有一丝光泽。
      他半个身子陷进土里,嘴还含着一口草土。
      “为什么?”手狠命击捶着地面,似乎要将心中所有愤恼发泄在这里。牙齿早已咬破嘴唇,然而,没有一丝鲜血流出。“为什么两块星石的灵力也不行!真要我复活吗?我不想活——那些家人都已逝去,一个人是那么太孤单无助,黑暗似乎可以将我吞噬——我害怕。我害怕生命、战斗、杀人。我害怕面对这一切!前世和未来……神啊……”
      “苍天摩诃,你告诉我为什么?”他跪在地上,仰天长呼。
      “因为你是在逆天而行!”森然缥缈的声音在耳边蓦地响起。
      他猛恍地站起,眼光瞬间犀利,猎狼般烁烁发亮,飞快地旋身扫望——夜幕,草地,幽灵花。
      这些都是无声的。
      那么,声音来自哪里?地下?
      地下。
      “南林的秘密被发现了。”他的脸一下色变,心里急速产生的想法。
      然而,一切想法都是没必要继续下去。必须做的就是挽救。
      对!挽救!
      他顾不得发麻虚力的身体,再次飞身跃起,手腕一翻。一道蓝色光芒罩响地面,花朵的碎扬,草芥的扭折,铁环扬起飘到他的身边,瞬间组合成锁链。锁链的一头被他紧握,蓝晕笼罩蓝色透明的身体,对武器熟悉的感觉如夏日里的一杯凉水流入心肺,凉爽宜人。“去吧!”他喜欢在出招时呐喊。随着喊声的荡行,锁链闪电般劈向草地。
      “轰!”草芥化为灰沫,红花碎成红粉,沙土震扬飞天。
      “轰!”又是一击,锁链开始在土层旋转,片刻,无数火花在蓝色漩涡下闪跳。
      锁链一收,立刻如柔蛇般卷上他的身体。他身子一掠,飘落在尘土卷开的地上,身边已是高高的土坡,脚下是一块巨大的花岗石。一朵残花飘然落下,他眼珠一遄,右手一挥。残花顿然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卷起,倏地射向花岗石上的一个凸起的白点。花瓣一触即碎,强大的冲力却把凸起击陷下去。同时,花岗石鄹地一个翻掀。
      “嗵——”一声闷响,他的身体就消失了。

      漆黑,没有空气,没有声音。
      四只眼睛,两只蓝碧色的,另两只是空洞的灵白色。
      四只眼睛互盯着。
      黑暗中,他紧了紧手中的锁链,冷声:“你是谁?”
      许久,缥缈不真实的声音响起:“素非言!”
      “我不会去魂界的。”他显然是认识的,但语气很是冷漠,接着又是一字一顿地道,“还有!如果你破坏这里任何一个泥人,那么——”
      他右手一拧,锁链耀起蓝光。
      在蓝光的照耀下,一切变得清晰无比——这是个地窖,里面唯一一条甬道一边是数百蓝发少年站在洁白的石板上,他们全身是透明的,流动的血液清晰可见,然而,睁开的眼睛却是空洞无光;一边是许多干枯的尸体躺在地上,眼睛紧闭,没有一丝生气。
      照亮地窖的发光点是一袭白衣的身体上卷绕的蓝色锁链。
      自称素非言的白衣近乎透明的人丝毫不在意身上缠绕的锁链,目光不屑地看着他:“你得知道,我这种神灵是杀不死的!”
      蓝衣的他逼出一丝狞笑,声音冷漠:“我们多久没有比试?”
      素非言一愣,思考许久后,答:“记不得了!”
      他的狞笑更为阴鸷,声音更为冷漠:“我的锁链已经可以碎魂锁魄了!就算是神,估计也会害怕的!何况你只是个才几千年的魂神。”
      “不可能——”素非言脸色突地一变,惶遽出声,身子奇迹般地消失。
      “就想跑么!”眼珠倏地一闪,锁链脱手而出,极速射向上面的石板。
      “轰!”
      石板应声向上翻转,一个白色的身影跃了出来,素非言的手上握着一柄四尺长的光剑,剑上的白光飘忽不定地吞吐着。在石板闭合的那一瞬,一道蓝影射出,长长的锁链开始在空中旋转。
      素非言神色凝重地注视着他,正欲开口,然而以无比迅捷的速度卷来的锁链让他不得不止言闪身掠躲,光剑横削格挡,一连串莹白的剑花迎上弯扭挣弹的锁链。
      随着蓝白火花的击出,锁链仿如被丝线牵裹般无力地伸展着,旋转的中心也渐渐明晰可辨。
      素非言趁着这个空档,身子以和地面平行的姿势从漩涡中心急速穿过,光剑锁定他的喉结。
      一切快若闪电,肉眼不可追逐。
      就在光剑看似已经刺进喉结的一刹那,他却蓦地消失,留在剑尖的是一个正在消隐的残影。而出现在素非言眼前只是蓝光一闪,随之幻现在光剑上的是一段锁链,锁链的后端把柄悬空晃荡着。素非言脸色一变,在空中猛地拧身,整个身体向后掠退,同时,手也用力抖腕抽剑,但没有抽出——铁链却似乎和光剑紧紧粘在一起,随着光剑的摆动而旋荡起来。
      “不好!”素非言心里暗呼,背后隐隐感到寒气袭来。
      不等他转身看清,锁链前端的钩子突地朝后飞去,粘在不知何出现在后方的他的手上,也许谁也不知道那道蓝影是怎么掠到素非言后面去的,因为他不是掠,而是幻镜般的烁闪——这里刚消失,那里就出现了。
      清风吹拂薄衣,此刻的他眼眸冷冽,斜目一瞥,手不留余力地甩出锁勾。
      前端钩子嗦的一声穿透素非言,整条锁链瞬间分散,一个个铁环割撞进素非言变得僵直的魂体。
      “就这样还杀不了我!”
      淡淡说着,“哗嚓”的一声响,素非言顿时化成无数透明的碎片,夜色中,耀白的碎片却如陡射而出的利刃般击在舞扬的铁环上,脆响不绝,铁环悉莎落地。
      “三重碎镜!”话未落音,一道刺眼的白光就在他眼前耀起,黑夜霎时照亮。他急速背转身躯,眼睛避开强光。
      ——碎镜一合,耀照乾坤,一重保,二重困,三重碎!
      高手过招,敌人的任何一个恍惚和退避都是自己取胜的机会。
      看到此幕的素非言自然不会浪费这个机会,他飞身掠起,左手佛落再次扬起的铁环,光剑瞬息吐出几丈长的白光,白光贯穿一切般射向无边的夜幕。素非言不得不惊瞪起双眼,前面居然早已空无一切。
      “如果以虚为主的碎镜可以杀死我的话,我就不叫桑流隽了。”一个狂妄的声音在素非言背后冷然响起,素非言蘧然转身,光剑立竖,护在胸前。
      “锁链迴合!”不等素非言准备储力,蓝衣的他闪跃飞起,右手挥出一道蓝光罩向四周,蓝光下,铁环再次腾起链接。
      “桑流隽,不必再打了,我破不了你的幻镜!”素非言突然幻灭光剑,飘身落地,“你也破不了我的碎镜!”
      “幻镜算什么?武技不过是力量制造出来的幻像罢了,既然如此,制造一个自己又如何呢?”桑流隽冷笑,语气很是不屑。话语的同时,身子却奇异的扭曲着,一声裂帛似的响:一变为二。
      两个相同的人出现在素非言面前,锁链也分成两条在上空迴旋着,如两条蓝色的蛟龙在盘旋。
      眼前的惊变让素非言悚然一怔,就在这一刹的瞬间,两条锁链忽然凭空消失。再次出现的时候,锁链已经卷上素非言的身体。
      “既然知道幻像,那也就知道这只是打不中实体的行为——所有攻击就像这样!”素非言冷冷一笑,身体再次碎裂,这次碎裂得像细沙般洒抛而起。闪着荧光的碎片贴上锁链,吱吱作响。在摩擦声中,锁链居然开始粉碎,无数蓝粉落下。等到两条锁链消失时,更为刺眼的白光再次耀起,化成几道白虹流星般射向两个桑流隽。
      然而一道蓝光比它更快,两个桑流隽也鄹然合二为一。
      “人有幻影,武器就不能有么!幻影可变二,难道就不能变成万千么!”桑流隽的嘴角依然带着藐视地冷笑,手看上去只是轻轻一抖,射行的蓝光却在瞬间幻变成锁链,一声轻吟发出,白蓝相差的空间仿佛被一道道蓝影分割一般,眨眼间变得朦胧起来。
      无数链子在夜空恍荡,根本分不清那条是真实。
      锵锵,白光被扭折切断,一柄光剑断为三节跌落在地上。
      素非言面色煞白,身子速退几丈,避开链影,稳身站立在草地上,喘息出声:“四锁五碎!”
      胜败一分,桑流隽也没有继续攻击的意思,锁链再次回转,绕上他的身子,声音冷淡:“你可以走了。等我办完事自然会去魂界!”
      “承认你比我强,估计几千年前那个我也不是你的对手?但——你不敢杀我!”素非言也是冷笑地看定他,讽讥,“桑流隽,再厉害又如何呢——你还是怕神的。”
      他、没有说话,手抡摸着锁链前端的钩子。
      所有声音都消失,那只瑟抖的鬼魂鸟呆望着默默对视的两人。
      “哈哈!神,绿幽吗?”好一会,他怅然长笑,身上的锁链蓝光一耀,手指着苍天,讽骂,“天谴蓝林,神都抛弃蓝林。然而现在,我们蓝林的命脉还在。什么神对我来说不过事一个代号罢了!”
      “你这是逆天!”素非言勃然大怒,手中再次幻出几尺白光,不过色度却比刚才弱了很多。
      “可笑!”桑流隽嘴角逼出一个不屑,转身面向隆起的土坡,锁链再次离身飞出。
      锁旋卷链色飞影舞,土扬草碎花消尘落。片刻后,花岗石被掩埋,草地再次恢复平坦。
      “我不想再看见有人进去!”
      他的声音冷漠威严,没有丝毫商妥的余地。说完,头也不回地走向瑟抖的鬼魂鸟。
      “等等!”素非言边说边飞身跃起。
      “去死——没空理你!”桑流隽也不转身,手一弯就是猛地一抖。
      蓝光铺天盖地而来,锁链无情的卷住素非言的身体,锋利的钩子穿透他的透明的心胸,眨眼间就把他卷裹严实。紧接着一股突来的强力猛地把他扯落在地,链环收缩绞撕着,似乎要生生撕碎被缠住的灵体。
      “啊?不好!”素非言表情痛苦,心里暗责自己大意没有防备,此刻锁链已经锁住他的灵心,想镜碎已是不可能了。
      “就算你防备也摆脱不了的!”似乎猜到他的想法,桑流隽背对着他,声音依然冷漠。话完,手忽地一松,锁链离散,一个个铁环有秩序的飞进那口皮箱。
      皮箱兹的一声自动闭合,接着化为一道蓝色星流没灭在桑流隽身上。
      素非言支身站起,身上的草芥黑土也不拍落,急声规劝:“桑流隽,你真的不要逆天了!你已经杀了多少人你知道吗?这不是一个死去身体的魂灵能够做的,你这样一意孤行,最后会把你自己害死的!想想吧,魂界的炼狱是多么可怕的地方。”
      他没有回答,大概因为没有回答的必要。
      “看看星蝶的少女吧!”素非言走到他前面,一把扯住他的身子,“多少无瑕的少女为了你去卖身讨好贵族!她们得到的又是什么?如果他们知道你对花谷的所做作为,还会那样跟随你么?”
      “这不是你这个抓鬼灵的人该问的!”桑流隽甩开他的手,冷光直逼,丝毫不想过多解释些什么。
      素非言微退一步,再次逼问:“你是不是在利用素月?紫星石是她帮你幻化的?”
      “这是我的事!”桑流隽一愣,溜了他一眼,没有再说话,径自走到鬼魂鸟前。
      “你最好不要害她,玉灵圣女的宿命你是知道的!你母亲虽然没有死在你父亲手上,却死在你……”素非言扯住即将起飞的鬼魂鸟,瞪眼仰盯着他的眼睛。
      “啪!”仿佛什么悲恸的事被提起,桑流隽脸色霎时一变,眼射可怖足以撕碎人的寒光,以掌做刃,无情地切进素非言的灵体。鬼魂鸟忽地一声振翅飞起,巨大的翅膀把因痛而弯垂的身体高高抛飞。
      “哎——”缓缓站起的素非言,长长叹息一声,心情沉重的走向那片盖好花岗石的土地。
      黝黑的地窖里一个干枯的尸体站了起来,眼睛是碧蓝色的,照着下面狭薄的嘴唇,翕合间发出一些魔鬼般的颤音;又一个尸体爬了起来,走了过来,跪伏在他的脚下,舔着他被自己蓝色眼睛照现的干枯的脚背,发出婴儿般的呢喃;又一个娇纤的尸体站了起来,身上是一件素服,发出灵森的带泣声音:“这样下去隽儿会死的?”
      昂站着的尸体伸出手,轻轻地放在素衣尸体的肩上,心情沉重地捏了捏,两滴泪珠从碧蓝色眼睛里落下:“为了我们!为了古雭!他必须死!”
      “佟!”一丝昏光射入,素非言飘下地窖,看着干尸,神色没有惊讶,许久才道:“他也许不会死,因为悲!悲的人会产生向死而生的力量!”
      “没用的,当我们知道他可以吞噬星石的灵力时,他的宿命就没办法改变,蓝林守护者只有死!不管世界如何改变,悲心都是没有未来的!”蓝眼睛尸体射出一道蓝光,淡然言语。
      “那、我们只有祝福他重生后过得快乐了?”素非言走动几步,缓慢沉重地说。
      “他不会重生的,他将和那身体里的星石一起幻灭!身体和灵魂!”蓝眼睛的人说完,素一女子身子一瑟,昏倒下去。
      地窖瞬息恢复死一般的静,在素非言灵光的照耀下,是一具具干枯的尸体和站着的泥人少年,丝丝蓝血在流动,然而,蓝色的眼睛是空洞死气的。
      一朵厚混的黑云在星夜下飘忽翻涌,云下一只苍鹰般的鸟在盘旋,鸟上的蓝色魂灵表情悲怆地阖上眼睛,嘴唇颤动翕合:“为什么身为至亲的你们都希望我死去!难道我的出现是个错误——既然是错误,为何又要我如此艰难的活下来!谁也能告诉我前世是什么?究竟我做了什么罪孽深重的事?要让苍天你来毁灭那些孩子……”
      东方太白星跳出夜幕,丝丝蓝雾飘然消去,蓝云猛地一颤,鬼灵般湮逝在即将泛白的天空,留下一只向东飞去的孤鸟。
      —
      醒来后的蓝郁在蓝园桑山庄前院来回地走动,神色焦灼,双手因不安而时而紧握、时而拉扯着丝帕,长长的睫毛不时瑟拧几下。
      “白云在地!”
      一个白色身影从结晶门外窜了进来,脚步急促慌乱地奔到蓝郁面前,小口拼命地喘气,胸脯剧烈地上下起伏,整个人看上去好像马上就要软坐下去似的。
      “白蝶,她们还没回来吗?”蓝郁顷身一把托住她的手臂,大眼瞪着她,眼神带着询问和急切。
      “没——没消息!”白蝶用手抚在自己的胸前,声音气喘喘地断断续续地回道,“还没回来……云师兄带着四蝶去了,他叫我——叫我回来通知!”
      说完,扑地一下软坐在地上。
      “这可如何是好?”蓝郁幽幽自语,脚轻蹙着地面,一想到那个人,脸色更为发白,“灵神要是知道——”
      话未落音,“嘎!”天空传来刺耳裂锐的鸟叫声。
      “嘎!”
      黑色鬼魂鸟如苍鹰般盘旋在蓝园桑上空。
      神色不悦的桑流隽扯落几根黑羽,低喝:“下去!”
      “嘎!”鬼魂鸟长颈直伸,极不情愿地向下俯飞。尽管上面的人没有一丝重量,但那股逼人的煞气似乎可以压死自己般飙散荡漾地裹缠在周围。
      “恭迎神灵!”两个少女身子微曲,垂头恭声。
      桑流隽飘身落地,鬼魂鸟则落在一旁哆嗦着,就算那人早已离开,但没有接到准行的命令的它还是不敢冒然飞走的。
      蓝郁紧紧低垂着头,乌黑眼珠却是滑溜溜地乱转;一边的白蝶却是面色苍白无血。
      他心里一顿,微微朝四周一瞟,自然发现——五蝶只剩下白蝶。强压心中的烦闷,声音不温不冷地略带威严的道:“郁儿,你又背着我做事?”
      听似威严冷漠的声音让蓝郁控制不住地一颤,头沉得更下了,本来极有主见的少女此刻变得慌乱无比。
      “灵神,求你饶恕公主,一切都是我们心甘愿意的!”白蝶闻声惊慌下跪,低头不敢看他。灵神的惩罚她是见过的——就在不久前,一个因不救同伴逃回的星蝶,就被那个可怖的锁链生生撕裂。
      他没有说话,扭身背对着两人,微微仰头——东面的天瀑依稀可见,太白星的光泽暗淡下来,一切都预告着白天的到来。
      许久,他才半转身子,语气稍稍平和:“四蝶去哪了?”
      “这——”蓝郁嗫嚅着,身子也促促不安地瑟扭着。
      白蝶眼角的余光瞥到桑流隽紧锁的眉头,心里一颤,慌忙回答:“去——去皇宫宝阁!”
      “具体点!”
      白蝶小心翼翼地看一眼蓝郁,发现她并不在看自己,于是得到默许般急促地道:“是为了血红星石和蝴蝶珠去的,青护法带着九个姐妹昨晚就走了,已经有五个时辰了——云师兄不放心,所以带着四蝶刚去支援!”
      桑流隽没有再说话,他的手紧握着,心里似乎在挣扎,许久,洒开步子走向瑟颤的鬼魂鸟。
      “灵神!”蓝郁慌忙抬头,急切,但看到蓦然转身看着她的桑流隽后,又低下头,呢喃,“你要前去么?”
      桑流隽微微点头。
      “天快——”她慌忙抬头,迎上他的目光,但眼睛却因不安而左右溜转。
      桑流隽截断她的话,嘱咐:“你们先把山庄沉入地下,我很快就回来!”
      “可——”蓝郁似乎还想说什么,不自主地前行一步。
      白蝶连忙一扯蓝郁的裙衣,摇着头看着她,轻声提醒:“公主,不可违背!”
      蓝郁止住自己想说的话,把手横放在腰间,腿轻轻一弯:“蓝郁、白蝶——恭送灵神!”
      “嘎!”鬼魂鸟惊惧无奈地振翅飞起,化成一星黑点消失在昏沉的天空。
      蓝郁目光凝滞地望着天空,心里无比自责,腿向前迈出一步又鄹地停下。她很想跟去,但不敢跟去。尽管他是个魂灵,但心里那又敬又爱又怕的感觉噬撕着少女的心——十多年来,每当夜幕降临星蝶花谷时,她就迫不及待的跑向花谷前的峡口,默默地站在后面看着沉静思考的魂灵,那一刻,她是那么想知道他在想些什么,甚至想冲过去抱着他,和他一起分担孤独。他很爱护星蝶,教会星蝶人武技,杀死闯进星蝶花谷的敌人。他又是那么厉狠,杀死几个不从的祭师长,自己犯事的哥哥也被赶出花谷……
      而后是来到古雭,一次次掠夺,一次次杀人……星蝶族在也在这样的环境下成长壮大,少女也如愿以偿的做了他唯一的女弟子,然而,在少女心中希望的却不是一个不言不语的师傅,而是一个笑容温和的男子,是绿水青山、蓝天彩霞没有人打扰的山间。
      这样的环境却不是现在能拥有的,他还有仇人,星蝶族还需要复族,只有杀死敌人才能在无忧的环境下享受欢笑,于然,少女不顾一切的日夜练习媚眼魂舞,声色不动地杀人掠货……
      “公主!公主!”
      痴呆间,感到纱袖被人轻轻拉扯着,蓝郁一怔,才发现白蝶早已站起,洁白秀美的脸正在自己面前忽现。她又是一个恍惚:“阿呀!扯我干吗?”
      白蝶悄笑一下,娇声道:“公主!灵神走了!——天都快亮了,我们得先把山庄沉入地下!”
      “阿!山庄——哎呀!怎么不早说。快去幽房!”蓝郁瞪一眼她,转身疾步走向里面的院子。
      白蝶又是神秘兮兮地悄笑一下,跟了过去。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