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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血飞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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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氛凄凉的望瀑架上,一下变得让人看不透到底在想些什么的圣女素月此时一脸平静,迷离的眼光望着南门漫起的混尘,没有回头,冷然下令:“五星法老听谕,即刻打开基座封印,放出血飞马、回霰雪山脉!”
没人动!没有人言语!
许久,看一眼身边几位无声默立的老人,素三走到她身面,缓声道:“圣女,估计我们现在的力量打不开灵帝之血设下的封印!”
“我们所有在绿城的玉灵人的幻力加起来也不行么?”素月还是没有转过头,眉头紧锁,自语般道,“如果真是这样的话,等下只有和幽之国战斗了!”
“也并非没有办法,是么素一大法老?”白发婆婆素儿睁开眼,狞厉地目光射定一旁看着脚下沉思的素一,森然道。
“没有办法了,我们几个老头子也该请求神的宽恕了!”素一抬头和素五互望一眼,凛然而言,脸上虽没有一丝血色,却露着丝丝决然和憧憬。
“百年前你们是怎么解除封印的?”转过身子,素月藐然地冷视着几个昂头一脸决然之色的老人,表情冷淡地问。
“杀了两千处女?”素五看定了素月,死灰色的脸稍稍发光,森然。
素月眉头再次微皱,满脸变得寒霜起来,声音也是同样冰冷:“难道,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什么办法么?”
“有的,圣女,我们这就去解开封印!”素一布满深深皱纹的老脸逼出一丝强笑,道完,转身不稳地朝矮屋走去。
“大法老,小心!”一个祭师慌忙跑过去,搀扶住差点就歪倒的他。
“素一,加上我吧!”白袍人抬起头,环顾着周围,叹息道,空洞无光的还挂着两道血痕的眼睛似乎在找寻着些什么。
面对眼前这个让自己心潮再次波动的白袍中年人,素月只是神色复杂地将几个老人一一看了几眼,没有再出声说什么,沉默了好一会才转脸看定素三,问:“解开封印的是什么办法?”
素三一愕,瞥一眼颤巍的大法老素一的背影,眼神微暗,却极为镇定地回答:“就是五星法老堂的联合法术——召唤力量!”
“哦!”素月心里不自觉地有一丝疑惑,但也没再询问过多什么,微微点一下头,“如果可行,就快些去基座施法吧!”
“谨尊圣谕!”素三和几个老人欠身谨言,回退几步,旋即转身,没有犹豫地走向矮屋。
素一推开身边祭师,踉跄地走在最前方,蓦地想起什么,猛地转头一看跟在其后的素三,出声道:“素三,你留下吧,保护圣女才是素三的职责!”
“是的,大法老!”呆愣在原地好一会,素三把手放在心口,躬身行礼。
“走吧,素二,你的职责开始了!”素一转过头唤白发婆婆,昂起沧桑的脸,身形不稳地走向矮屋。
“等等!我来代替素三吧。”突然一个声音响起,接着就是一个人走出星占宫众祭师的人群。
话完,满脸是血的巫德也不等他们回答,就快步朝着素一走了过去。
素一没有回头,只是淡淡颔首,迈开了步子。
素二、素五、白袍人三人紧跟着走向矮屋。
素月看着几个老人默默远去的身影,青白的嘴唇颤合一下,但,什么也没有说出口,缓缓转过突感疲惫的身子,继续看着下面,恍然间瞥到绿城其它地方唯一一条可以上玉灵山的路——玉桥。那里,提着皮包的少女蓝郁站在一个身形修长的蓝林人桑流隽身边。
两人都是抬头看着西天多姿的云彩。
此刻的太阳刚刚落下西面海天的尽头,留下黄红的光芒从地平线下冲出,宛如在积聚成一点:一个血红的点,热烈,希望,力量。
“素三,你说他准备做什么?”许久,顿感心里失落起来的素月自语般问。
“灵神,你在想什么呢?”蓝郁微微撇过扬起的脸,看定桑流隽,娇唤一声问。
“等待一朵云!”桑流隽没有移开目光,眼睛一动也不动地望着一片绛光洒照的西方天际。
“阿——等云!”蓝郁不解,再次跟着他的目光望向那里。
他在等什么样的云呢?
那里,有云,都是五彩斑然的云,云隙透射出万丈光芒,光芒似乎聚焦成一点,一个血红的点。热烈。希望。力量。
“郁儿,你怕死么?”桑流隽突然阖上眼睛,语气极为平静地问。
“死么——”蓝郁又侧过娇脸看定他,嫣然一笑,“以前花谷经常出现紫霞笼罩,我就觉得自己是紫霞里的一道光彩,在蓝天下无忧无虑的,所以我相信我死后一定能够化为紫尘飞上蓝天!”
“紫霞,蓝天——”桑流隽回味般的重复念着这几个字,最后无知觉地吐出的是,“有个血鹰!还有白云。”
“血鹰!对,我在梦里也常见到一只血鹰,还有一只紫狐和一条蓝蟒!”蓝郁突然大声叫起来,激切,“紫狐,是紫色狐,可以说话的紫狐。她说,紫霞,你的哥哥蓝快死了,你为什么还不去救他!血鹰和蓝蟒也快战死了。然后,我又梦见一个紫衣少女,她边跳着舞蹈边说,因为紫霞必须保留下来,必须让这个九天的宿命重新来过!等待蓝的重生!”
“当紫霞和白云遇到蓝云,一切尘封的往事都将揭晓了吧!可是我却等不到那样的美丽时刻!”桑流隽睁开眼睛,嘴角浮现一丝苦笑,依旧看着西天的云彩。
“蓝云是紫霞的梦,就像灵神在郁儿心中一样,如果紫霞和蓝天是人的话,他们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童话!但如果还有一朵白云就完美了!”蓝郁憧憬地说,眼神痴迷地望着那张无瑕苍白的脸。
“白云死了,蓝天也坠落了,紫霞在孤单中沉睡,她的身体也不能起舞!这些,就好像在我们梦里的东西都要碎了!”颤动的嘴唇翕合出声,桑流隽的眼睛再次莫名阖上了,如果可以看到闭眼前的那一刹,绝对可以发现这个复仇了百年的男子眼角的湿润。
“灵神,你哭了!”蓝郁看着桑流隽脸上留下那两滴仿佛是碧蓝色的泪水,眼前的男子仿佛还是以前那个飘忽的鬼灵,他好像就在她眼前飘走、在消逝。少女慌急伸手抓住他的手,身子依偎过去,喃喃梦语,“蓝天的泪水滴落在透明的英石地上,然后——然后——”
然后,白云发现了前世自刎在蓝天之下,紫霞化为尘埃落下蓝天。
桑流隽身子一颤,但没有说出这句大脑闪过的宛如前世说过的话语。他神色呆愣地站住了,这样的感觉不止一次来到,但今天和这个深恋着自己的少女说的这几句话让他那种潜藏的回忆波动起来,仿佛就要冲出脑壳,然而,等他试着去发觉的时候,那样的感觉又如烟波一般飘走,让他无法抓住。
“郁儿,你喜欢大海吗?”晃了几下头让大脑恢复清明,桑流隽看着一脸幸福地依偎着自己的蓝郁,湛蓝色地眼瞳闪着从未有过的向往光泽,极快地问道。
“只要是蓝色的郁儿都喜欢,只要灵神一直陪着,郁儿就有大海一样的怀抱可以依偎!”蓝郁把脸紧紧地贴着他的胸膛,感受着男子那丝丝冰凉的气息,大眼抬起,迎着他的目光,那对若隐若现的酒碗边晕红一片,呼吸有些急促地回答。
“素三,我们玉灵就这样回雪山部落了么?”看到下面玉桥上一对人的亲昵依偎着,心里蓦地涌起一阵不知味的酸楚的素月偏过身子,别开目光看着东方的瀑布,问。
“我们是离开这个家,去另外一个家。那里还有一群族人。他们是玉灵的新鲜血液!”也观看到这一幕的素三只是一脸看不出喜怒地回应她,跟着偏过头也看着东方。
东方绿色天瀑从天而降,悠然飘泻着,宛如巨大的绿镜倒映着古雭的一切风云,突然之间,整块巨幕仿佛震动扭曲一下,但很快又是那么平静和祥的俯视着古雭。
绿瀑过来的古雭东面是山,从最南边一直延伸到最左边,连绵起伏,层峦重叠。没有人知道这些山有多少,没有人可以穿过这个霰雪山脉。古雭的人只可以看到这些山一直向东延伸,直到那面从天上垂下的巨幕才被遮去了庞大的身影。
“——这是无比美丽的天际,这是绿幽神对我们古雭的厚爱!”
每当看到这片美景时,居住在古雭的人总是无比感慨地说。
素月看着远处青翠中唯一一点高凸起的白色,淡淡然道:“看来圣祖还是先知的,几千年前就把玉灵族分成那个家——一个玉灵山,一个闰霰雪山。”
“圣祖是玉灵第一个开天眼的圣女,她说我们玉灵人是九天白云族的神,只是经过一场变故才落在古雭的!所以她就在白雪茫茫的地方再造了一个家园!”素三笑一下,把身子靠在望瀑架边缘的石栏上,紧绷了一整天的神经微微放松,脸上的微笑不曾消退地道,“不管哪个家,都是属于玉灵,你永远是他们的圣女,是我们的女神!——以后我们也将再回来这里的,因为玉灵山才是我们真正的家!”
听到关于自己的话语,素月有意别开话题问:“那里是谁在训练族人!”
素三道:“素三法老!”
素月面色微惊:“素三?”
素三道:“是的,以前的素三!你的外祖父。素三不但要保护圣女,还要训练族人!”
素月又问:“我们素家族呢?”
素三道:“你们素家族是玉灵唯一一个母性遗传的家族,所以由于圣女的不断死亡,可以说就剩下你了。”
素月苍苍地笑一下,道:“还有外祖母素静吧!”
素三一下怔住。
“外祖父不是仙去了!”素静一直被玉灵族称为背叛者,或许发现自己一时的矢言,素月急忙淡淡地道。
为了打消彼此的尴尬,素三附和一笑,道:“没有,因为我是他的弟子!而且,在闰霰雪山,很多东西都是那么神秘,圣祖的神剑鞘就埋在雪山顶峰的卡美树下。”
素月又问:“你知道那里还有多少部队吗?”
素三没有迟疑地回答:“知道,近一万部队,每个人都是经过生死考验的战士,如果配上血飞马绝对可以和当年的灵帝手下的第一骑士团媲美!”
素月表情依旧淡淡的,勉强笑一下:“我心里觉得真正控制古雭的不是我们这些有部队有权威的人!幽之国也有可能是别人在利用,而青之国所有人都知道青龙在那里代表什么!……”
素三道:“你的外祖父就是在等我们回去,他一定会安排我们的下一步的!因为我们探知去了蓝林的素盈圣女其实还活着!”
“啊,那他为什么不知道?难道他……”素月惊呼。
素三冷笑一下,不以为然地打断她的话头道:“他什么都知道,只不过在自欺欺人罢了!”
素月双目瞪出一道冷芒,神色不悦地反击:“如果你是他,估计也会自欺欺人的!”
素三一怔,摇头道:“我不会,因为我和他不同,他是一个悲伤者,而我就算在怎么样不会悲伤!”
很诧异地看定他,素月转身又看向山下的玉桥,不再说话。
过了一会,素三谨声道:“我去发出五色旗和所有玉灵人集合的命令!”
素月点一下头,算是默许了,没有回头。
望瀑架底部基座大厅,一大群红衣剑士走出,咔的一声闷响,大门一下紧闭。
“素一法老,你的力量难道就连他一招也过不了么?”白发婆婆素二立在基座莹白色光柱前,白光照着那张皱萎苍老的没有一丝血色的骨脸上,说话的嘴角还留着淡淡的血迹。
素一勉力一笑,没有回答,眼脚布满着无奈和凄凉的皱纹。
“不是过不了,——还记得一百年前被一个神秘人打伤了的事吧!那一战真是难以忘怀啊,一个我,一个素一,还有素五。”白袍人惨笑一下,替代素一道,“那一天,就是素月沉睡的日子,一个蒙面人居然没有声息地来到神殿密室,当时我们的惊讶是可想而知的。神像后的密室除了几个长老外根本没人知道的,何况她是怎么躲过红色旗和众多祭师的呢?这些问题只有一个答案——她是玉灵族人。”
“而且是个对玉灵族一切都极为熟悉的人。我们在激斗许久后证实了,当我们把她的蒙面撕下时,居然是一个有着我们玉灵独有的银发的女子,然而,她到底是谁呢?为什么要来这里呢?”
那天,寂静无声的望瀑架顶端神殿里,神像突然嚓的一声分开,一道人影忽地一下闪了进去。
昏暗的神像后,几颗夜明珠凭空出现,柔和的莹白光照亮一切——三个黑袍人成三角围着一个蒙面神秘人。
“大胆,什么人竟敢闯入神殿禁地!”面对这神秘人的素一大声喝斥,手中抖出一柄光剑。
“先取下他的面纱再说!”神秘人身子右后方的素四猛地掠起,右手幻出一道道影子抓向神秘人的面部。
然而,他却扑了一个空,神秘人忽地幻尘般消失了,接着出现的是一道耀眼无比的炽白。
“镜碎!”三人呀呼,同时自己的身体也碎裂开来。
四道飘忽不定的耀光在密室里交织穿梭,扭折翻颠,一片争光夺目的美幻。
许久过后,四道强耀的光芒消失,出现在密室里是四个颓倒在地的人,三个黑袍中年人,一个银发披肩的女子,脸上五官仿佛被一层雾气笼罩模糊不请,所有人嘴角都溢出一丝鲜血。
正当女子再次站起来时,密室里面传来一个呼唤:“素一法老,发生了什么事?”
女子身子一紧,掠飞出去,留下三个疑云重重沉思的法老。』
等到白袍人说完,素一终于开口了:“我们几个人被她击伤后,一直到现在也没有痊愈,她的碎镜是那么可怖强大?不过她好像也受了很重的伤,不然就决不会在素三和你赶来时逃走的。——而后这些年,我都一直在秘密查找这个女子,可惜啊,从此之后,她就像在古雭消逝一般,怎么也找不到了。”
“除了素静还会有别人么,你们自己做的什么事情,这些不过是小小的报应罢了!”素二正欲接下去说什么,然而,身后的巫德却不耐起来,嚷叫,“旧事不必重提了,何况就算你们的力量没有减弱,也不可能是可以在魂灵状态下击败剑圣的桑流隽的对手的!”
素五藐然笑一下,冷漠:“剑圣算不得什么,当年的五星法老没有一人的力量会低于他的!刚刚桑流隽也没得到什么好处,因为我们三个使用了偿还法术!我想,过不了多久他的伤害就会在自己身上出来的!在幽之国大军之中,他这次一定会死!”
素一神色黯淡,叹出一口气:“为了圣女,我们不得不这样做的。——蓝魔的诅咒是改变不了的,而素月又——”
老妇人素二颔首,死灰的眼睛一下亮起来:“我们只有希望了——不过古雭很多历害的人都没有出现。青龙是一个,前些年被杀的刀霸·恴冯是一个,还有一个更为恐怖的人就是孛士。不过,孛士这个人一直都是人们传说罢了!”
巫德显然丝毫不想谈这些,他走到光柱边,不耐地道:“好了,做自己本该做的事吧?”
素一点点头:“是该把这些留给年轻人了。——开始吧!”
话落音定,五个人围着素二坐定四方。
每个人的手缓缓托开,眼睛闭阖,口唇翕动,轻轻念起长而繁复的咒语。咒语念得极轻,然而光柱却开始震动起来,里面的白光剧烈扭折着。
好一会,突然——
“噗!”五人同时喷出一口鲜血。
“割开血脉吧!”素二坐正身子,目色光芒,森然言语,伸到眼前的手指甲闪着利刃般的寒光。
其余四人点一下头,睁开眼睛,同样伸出有如利刃般的指甲。
“血咒!”素二闷喝,指甲迅速划开手腕,“鲜血请愿摩诃,让沉睡的封印再次打开吧。”
“血堕燃烧!”四人接着阴喝,指甲没有迟疑地扎入自己的心房,“鲜血请愿摩诃,让沉睡的封印打开吧!”
嘶!
五道从胸膛冲出的血剑射进光柱,光柱瞬息变红,红光开始积聚,用力地挤压着白光,白光向下冲击、撞射,给无尽的黑暗带去一丝光亮。
这本是一个原本无比黑暗的地方,到处充唓着燃油的腻味和马屎马尿的鲜骚味,在这里,似乎没有一丝生命呼吸的气息。然而,就在一束白光突然耀起的时候,一个站在厚厚的枯草上的银发老人倏然抬头,紧盯着耀起的光芒,然而,一对闪着死灰般光芒的眼瞳却没有丝毫收缩。老人身后同样站立着十来个银发人,眼瞳同样没有丝毫变化,一律是空洞无神。
“飞,封印解开了么!”一个银发婆婆扯住老人的衣袖,干瘪的嘴唇颤合。
老人微微颔首,掏出一颗血红色的六菱状宝石,宝石发出艳红的光泽,老人枯皱的嘴唇不停翕合:“血红星石,用你的灵力唤醒沉睡的生物吧!让这群血神留下的神马再次起飞吧——”
“嘶……”随着血色照耀黑暗之地,无数烈马嘶叫而起,霎时,刺眼的红光把这块不知名的地方耀得仿佛什么也看不见。
基座的红光也在此时猛增数倍,望瀑架剧烈地颤抖起来,无形的漩风把五个干枯的尸体卷起,向顶端冲去。。
“素三,怎么回事!”素月被突然震动的高塔带得摇晃一下,稳定身行看定素三充满默哀之色的脸,栗然出声问。
“封印解开了,封印解开了!”几个年长的祭师们惊喜地呼叫。
素三垂下头,许久,声调异常悲恸:“他们是使用血咒打开封——”
“血咒!”呐呐出声,素月身子就是莫名一个晃荡。
“轰!”矮屋轰然炸碎,一道红光冲天而起,五个尸体抛跌在望瀑架中心的血红色椭圆石旁,一律是干枯无比的脸,没有一丝血色。
“只有血咒才能解开封印的,他们已经死去了!”素三神色黯淡,转身走向五个已经死去的老人。
素月没有走过去,也没有看那耀起的红光。她感到刚刚平静下来的心再次沉压起来,为可悲的自己,为可悲玉灵,又或许是可悲的桑流隽。
——一个空壳子终于要沉入水底了么?未曾和她说过一句话的父亲,一直照顾她的父亲,三个启蒙老师,他们做了那么多不可原谅的错误,造就无数荒野亡灵,不惜一切代价的为了玉灵奋斗、牺牲,他们得到的是什么呢?
本来没有过多忧愁、只想在古雭找一份真爱的少女此时根本无法平静起伏波动的内心,她原本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生命诞生,然而,却是如此的纠缠不清——
从未见过笑容的母亲最后却安然的死在情人的剑下,但如果她知道那个只不过一个伪装者时,还会那么安然一笑吗?谁知道呢。
一直在身边照顾她的父亲却只是一个曾经爱恋母亲的仆人,不懈地为毁灭蓝林而战斗,一直在和五星法老堂争斗一生,只不过是为了一个死去的可悲的女主人。而今,却在使用血咒打开封印后干枯地死去,把最后的生命献给早已无力统治古雭的玉灵族。等等……他最终得到了什么呢?谁知道呢!
她的亲生父亲,一个为人师表的君子却□□自己的女弟子,生下了可悲被玉灵族又不可缺少的圣女。沉默无声一百年为的就是把以前的一切揭晓在她的面前,可悲啊!他最后也是为了自己的种族死去,谁知道他又得到些什么呢?没人知道吧。
素月失魂惘然地看着西天,那里仿佛腾起一缕缕蓝雾,似蒙似幻。
悲伤充彻内心的少女似乎是向着苍天,有似乎是对着自己喃喃暗道:“以后就又会是哪些人在《古雭·往事录》里面留下那渺茫的几个字呢?玉灵一直努力奋起是为了什么,而我,一个被他们造就出来的圣女又能带给他们什么呢?将来复国吗?将来再来统治古雭吗?还是跳下血海去寻找那把神话中的圣祖神光剑呢?还是哪天被敌人抓住绑在铁架上焚烧呢?”
素三不知何时又走到她的身边,看着一脸茫然的少女,似乎看透她的心思一般,淡淡地道:“圣女,很多东西都不是那么简单的,法老们一直默默无声的努力一定是为了一个天大的秘密,有可能超越古雭一切的秘密,就像桑流隽所说——这个世界上有一双绿眼睛,他在看着所有人的一举一动,法老们不敢说,他们怕一说出来,那个幕后的人就会发现,就会杀死我们所有人。所以,我们就一定要傻傻的努力下去,复国,复兴,站起来,朝着那个不知道底的光明深渊走下去!”
素三的话语刚落,天地的色彩倏地一暗,一双绿眼睛半眯着消失在神殿里,似乎在嘲笑这一切渺小生物的无知与可笑与悲哀。
“灵神,快看呀——望瀑架!”无意间转身的蓝郁,蓦地见到眼前血光冲天而起的一幕,欢然急呼。
桑流隽拧转身子,抬目微微看一眼,表情不变,解释:“等血光消失,血飞马就可以出来了!”
“真的呀!听说血飞马很漂亮。”蓝郁笑着转身,又被不远处一幕惊动一下,脱口,“是他!”
桑流隽闻声,旋即掉转身子,看着玉桥那边大路上向北急奔的青年,问:“你认识他!”
“嗯!”蓝郁低声呢喃,“他就是灵帝国太子!”
“哦!”桑流隽表情淡淡的,瞥一眼空中越过青年的黑影,“有人要杀他,武功很高!”
“呀!”蓝郁也看到接下来的一幕。
跃过青年的黑影落在地上,背对着一脸愤然之色的灵帝国太子夜旒,手中的利剑吐着青光。
见去路被挡,夜旒立马转身,几个闪跃奔上玉桥,却在桑流隽和蓝郁眼前不远处陡然停下。青年眼色复杂地看定蓝郁,没有言语。
似乎感到有些不适,蓝郁微微向桑流隽身子靠近一下,瞟一眼青年,很快又望向桑流隽:“灵神,我们走么!”
桑流隽没有说话,只是一动不动地看着蒙面人。
他们,相识?
蒙面人已不急不缓地走上玉桥,带着讥笑的口吻道:“没地方走了么——看来剑圣弟子得少一个了,哈哈!”
夜旒转过身子,狠狠的目光射盯着蒙面人,手中的光剑吞吐着白芒。“呀!”的一声吼喝,他双手举起长剑,劈向蒙面人。
“自不量力!”四个冰冷的字从桑流隽嘴角滑落。
蒙面人冷笑一声,横剑直迎上去,当的一声,只一下,夜旒就震退几丈,扑通一声跌坐在桑流隽前面,噗的喷出一口血剑。
桑流隽又是微微看一眼,叹声:“估计在过几个月你的武艺就可以到达另一个境界了!”
蓝郁仰头看一眼桑流隽,扯一下他的衣袖,低声恳求:“灵神,救一下他吧。”
桑流隽颔首,手轻轻一挥,夜旒神思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股强大的吸力卷在两人身后。
蒙面人走到桑流隽前面不远处,站住了,或许是顿然感到眼前是一个强大的敌人。
“一百年没有见面,您过得好么?”两双碧蓝色的的眼睛互望着,桑流隽缓缓地阖上眼,声音听不出感情地道。
“还好,你呢?”声音出奇温和镇定地道完,蒙面人默默地站立着。
玉桥突来的一片沉寂让四个怀着不同心思的人默默的注视着人与人只见无形的空气,然而,在绿城南门的南桥上却是一副喋血的画面。血不停地洒落在玉河里,清水早已染成艳红。
尽管死亡是最终的结局,但桥上守卫的灵帝国战士仍然没有后退。
“卡目将军!还能——战斗么!”一个浑身是血的人搀扶着一个断了一只手的汉子,满是创伤的脸强笑一下。
“松开我吧,刘淇将军,我还要战斗!”断手汉子用力推开身边的人,提着剑迎上前面的敌人。
“勇士们,让我们的鲜血再次绽放吧!”他冲进人群,一剑刺死一个敌人,接着又高高跃起,劈开一个敌人的脑袋,再接着站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湛卢抽出直刀,推开那个火目瞪着他的尸体,冷漠无情下令:“全部斩杀!”
“勇士们,让我们的鲜血像旸红花一样绽放吧!”不多的帝国战士再次烈声狂呼。
不同颜色的衣服,不同样子的武器,不同模样的人,流出的是同样殷红的血,砍下的是同样可怖的肉块,死去的是同样宝贵的生命,留下的是同样的尸体和同样受到自己国家的人们敬仰的烈士之明。
灵帝国最后一批誓死守护自己家园的战士终于在无情地直刀下躺下了,他们的眼睛力瞪着,死不瞑目的战士们,没有任何知觉的灵魂脱体飞出,在上方聚集,成了一朵魂云,被风一吹,朝西方飘去。
“血飞马!”茂密的玉灵山阴面,一个声音呼出。
“我们的血飞马出来了!”玉灵山山顶传来无数群喝。
天空宛如被一张巨大红幕盖住,那么红,那么艳,长长缎子般的鬃毛是红的,马蹄是红的,马尾马肚马头马嘴马鼻都是红的,大批血红的马张开两片薄如蝉翼长约二十尺,宽如铺苇席的淡红半透明的翅膀,在望瀑架顶端盘旋,飘曵如梦。血飞马的眼睛射出太阳般的光亮,光亮把渐渐迷暗的黄昏照亮。
谁都可以看到,盘旋在高空的这群血飞马中间,有一队手持光鞭的银发人,不时发出让人听不懂的吆喝烈喊的声音。
其中领头的银发老人蓦地一抽马鞭,十来匹血飞马前后有序地朝望瀑架俯掠而来。马肋下的双翅薄如蝉翼,甫一落地便收了起来。翻身下马,银发老人带着十余人朝着圣女素月走去。
……
“血飞马出来了,圣女!”素三看着呆愣的圣女,也是有点惊喜地唤道。
素月站在五个死去的老人身后,神色还是一如先前的惘然,目光呆滞地看着走过来的一行银发老人。
“血飞马马掌素飞及全家拜见圣女!”银发老人屈膝跪在地上,右手把血红星石举到素月面前。
“一直是你们家族在玉灵山里面试养这些马么?里面应该极为黑暗吧!所有玉灵人将向你们致敬感谢!”微微欠身招呼,素月伸出手拿过血红星石。星石顿时在她洁白的手心腾出一道红光。
“嘶!”天空无数血飞马欢快地烈叫起来,似乎在应和玉灵圣女特有的灵力传唤。
“自从几百年前老朽下去的时候,眼睛就已经不可视物,但老朽和先前素飞家族一样,一直有个信念,那就是我们试养的是玉灵族的血飞马!血飞马决不可完!就像玉灵族不能消亡一样。”老人仿佛知道上面发生的一切事情一般,空洞的眼瞳闪过一丝光芒,肃然言语。
“是啊!玉灵不能完,玉灵还有她未完成的使命——找回神光剑,还有很多事等着我们去完成!”素月叹息说完,弯身摸着白袍人的尸体,喃喃,“也许,我只是一个你们造就出来的圣女吧!”
所有人一颤,伏倒在地,警声齐呼:“圣女,没有人能造就圣女,只有圣女才是玉灵的希望!我们誓死跟随圣女!”
“素三,传令所有人玉灵人到望瀑架顶端会合!”素月朝素三挥挥手,接着转身看定银发老人,肃然下令,“素飞,准备飞往闰霰雪山!”
“谨尊圣谕!”
……
成批的玉灵人涌上望瀑架顶端,成批的人跨上如血的飞马。
素三不停地在喊吼:“所有人丢弃一切家当上马!一马两人。快……”
血飞马成批地降在望瀑架上,又成批地起飞在空中盘旋几圈向东方飞去。
也有一些人被领到一个黑暗的地方,这里弥漫着糜烂的伽南香,四周响起声音——“为了玉灵舍弃你们的生命吧!”
没有声音,一切很快都沉静下来,留下的是永远无言的尸体和飘散的魂灵。
但不管黑暗中怎么可怖可呕,此刻的东面天空却是一副无比绚丽的景色,红色在交织,在扬跃,是希望,是力量。
西天也似乎感到自己的单调,蓦地泛现出一朵蓝云,那么湛蓝,纯得没有一丝杂质,风吹它不散,光穿它不透,其余的云覆盖它不了。
蓝云下是青色的草地红色鬼灵花,花草下的地窖里是十几个站起来的蓝发人,他们蓝色的眼睛射出蓝色光芒。
蓝发人中有两个银发人,一个白衣的鬼灵,一个素衣的女子。
白衣道:“上面等下就会来一批炸毁这里的人,素静圣女把这里的消息传出去了!”
素衣道:“柳已经去了绿城,等隽儿一死就到青城和我们会合!”
白衣叹息一声,道:“素盈圣女——你后悔么?”
素衣茫然地看着地面,眼泪再也抑制不住,断线般地洒下,哀泣:“后悔说不上吧——只是看着自己亲生的孩子死去,能不难受吗!”
白衣道:“五勇士死了,先知不再过问古雭,蓝魔素心被封印了,留下的只有我们了!”
素衣自责道:“为什么我们怎么解不开五星石那首诗?如果解开,说不定隽儿就不会死!”
白衣淡淡地道:“不要多想了,素盈圣女,自从你梦见白星石而生下他后就注定他的宿命,我们不能改变宿命!那首诗是解不开的!再说不管一个人再怎么样,一定不想死亡了,你的孩子不是不想活,而是他已没办法活下去了!”
“悲心,悲心为什么要找上他,这个永世让人不得安宁的魔咒啊!”素盈痛苦地摇着头,是啊,她又能改变一些什么呢!
而这颗从混沌世界就存在的悲心,到底代表了什么呢。
白衣素非言也是无奈地摇头,开始讼念: “悲兮慈兮悲悲慈悲兮
绿兮幽兮幽幽绿幽兮
混沌开兮座龙兮无名
造人兮心兮不乎安民
心有两是悲是慈非己不知兮
生悲如死不可生非不生,悲心落户百万鬼灵化烟
了却神魔义之人为悲,可弑神魔兮
神化尘埃兮唯独慈心又悲心,悲杀绿兮幽慈兮幻神出兮
慈杀悲兮绿幽生兮神魂封兮”
“灵帝,你有没有发现这首诗少了一句!”等到他念完,素盈霍然冒出一句。
白衣又摇头苦笑一下:“不知道——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前往青城再说,孛士出来后一定会到那取得青龙剑——所以,那里才是我们接下来战斗的地方!”
“嗯!”素盈目光蒙咙,微微颔首。其实这些事情,又有什么意义么?只不过是你杀我,我杀你的游戏罢了。而她的孩子桑流隽,敌人很快就将他包围吧。他的梦就快完全的碎裂了,等待这个悲伤的孩子除了死亡还有别的什么吗?没有了吧。
死亡,他的至亲也和敌人一样让他的梦彻底粉碎,让他一直守护的蓝林永远的沉睡。这样的结局,他除了死亡还能做什么。
两滴青色的泪水无声地滴下,融入地上一个躺着的孩子的泥身里,孩子碧色的眼瞳突然变得如水般光泽,仿佛有泪水在涌出。
这些没有生命的孩子难道也能够感受到未来,感受到一直为了蓝色森林重现的使命而奋斗的那个男人而悲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