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养成就吃了》泠萸

71、 part 71

　　路希心里五味杂陈，能被杜君浩当做亲生子一般重视、顾及，他该是感激而庆幸的。可他毕竟不是孩子，他听的出这番话里有多少重视，又有多少以关心和责任为名的独断专行。
　　池洋说的没错，杜君浩的掌控欲太强了，他可以疼他宠他，但不会因为疼他宠他就接受他的违逆。他们之前没有起过冲突是因为他们之间没有不可调和的矛盾，可现在矛盾出现了，杜君浩不接受他的性取向。
　　也许这不接受之下包含了诸多关心、忧心、保护，可他的性取向是个已定的事实，它不会因为为人父母的考量与苦心而改变，它根本就无法改变。
　　杜君浩心思敏锐，洞察力过人，他应该早就发现这一点了，但从他根本上否认了自己的儿子是同性恋这一事实。他执意将他当做只是现阶段对自己的感情和性取向认知不清的孩子看待，无论是送他来寄宿，还是现在要他回家，又或者帮他排除可能成为他交往对象的人，其目的都是断绝事实置于明面上的可能性。
　　这和自欺欺人有什么分别？他又要如何告诉这个人，他是天生的同性恋，上一世就是，这一世也是，无论他身边有没有适合交往的对象，他都不可能变成异性恋。
　　“爸，我不能回家，我想回去，但我不敢。”路希语速很慢，似乎每个字都是经过一番挣扎才说出口的。
　　再世为人，他本孑然一身，孤独无助，杜君浩偏在这种时候出现了，先是给予了他帮助，再是给了他一个家，对他关心、照顾、爱护有加，如今已经成为他至深至切的渴望。
　　他知道这于理不合，于情不该，可感情不受理智控制，所以他很怕，怕那些不被允许的感情与渴求失控，怕那些失控的东西吞噬掉他现有的一切，连养子这个身份都被收回，与之恩断义绝，再无半分情分。
　　话已至此，杜君浩也不是没有看到路希脸上的无奈，他不仅看的真切，听的更真切，路希言下的为难、挣扎、畏惧，他都听在耳里，落在心间，孩子很想回家，但因着他在那里不敢回去，他还能说些什么呢？
　　这顿饭谁也没吃出滋味，父子俩都心重如铅石，临行前杜君浩才想起此行是来向儿子道歉的。
　　杜君浩道：“爸昨晚喝多了，是不是弄伤你了？”
　　路希看了一眼他手背上的齿痕，故作轻快的说：“没事，我报仇了，不过以后还是别喝那么多了，对身体不好。”
　　杜君浩想看看他的伤，也被一句没事搪塞了过去，他也不好拉过孩子的手看他手腕有没有酒后失了轻重的自己扼的青紫，便从车里拿出来时为他买的药，让他带回去自己搽一下。
　　路希在小区门外便下了车，没请杜君浩进去坐，杜君浩也不好在这种时候登门提醒那个卷毛小子别把他家小孩儿的古道热肠当理所应当，于是只送到了这里。
　　杜君浩驱车离开后，努力佯装无事的路希就卸了力，这顿饭吃的他身心俱疲，看在别人眼里就是蔫巴巴的，好像被爸爸骂了。
　　摄影师和潘达关心询问了一番，没问出个所以然，在陆邵的示意下结伴走了。
　　“boss说你了？是哥不好，明知你为难，还是赖在这不走。你帮我收拾一下东西吧，我今天就搬回宿舍。”陆邵感觉得出杜君浩很不喜欢自己，第一次见面时就感觉到了，他本想伤好一些，能爬上上铺了，就搬回宿舍，见路希这副模样便住不下去了。
　　“没有，不关你的事，你安心养伤，别胡思乱想。”
　　“真的没事？那boss来干什么？”
　　“接我回家，他没那么忙了，就想让我继续走读。我说住这里上早八不用早起，他说我待懒了，也算说我了吧。”
　　陆邵诧异的问：“这就算待懒了？那我们这些上早八睡到脸都来不及洗的人算什么？”
　　路希笑说：“算你懒人有懒命，没有一只会叫早的狗叫你起床遛狗，也没有每天六点钟准时起床晨跑的老爸，你既不用遛狗也不用做早饭，不怕晚上睡不着，睡到中午都没关系。”
　　陆邵不无同情的看着他：“你在家里过的啥日子？我家保姆都是一个遛狗一个做早饭。”
　　路希笑笑：“你是少爷嘛。自己玩吧，我去睡一会儿，昨晚没睡好。”
　　陆邵：“快去吧，到点哥喊你起床。”
　　路希哪里睡的着？他只是心里乱，想一个人静一静。
　　今天他把话说透了，杜君浩短时内应该不会再让他回家了，也许不止短时间内，如果杜君浩通过今天的谈话接受了他是同性恋并对养父心存绮念的事实，他可能再也回不去那个家了。
　　一想到这里路希就心口抽痛，连呼吸都不顺畅，但总要习惯的，也许等到习惯了就不会这么难受了。
　　之后的日子路希还是会回家过周末，但不是每个周末都回去。
　　话说穿了，他们就很难用装傻和讳而不言粉饰太平了，而避免尴尬与冲突最简单有效的方式的就是减少相处。
　　但也不能完全不回家，杜君浩仍然顾念着他，将抚养他长大成人视为自己的责任，不能让杜君浩觉得他把自己逼走了。
　　再者他也不是不想回家，那是他父母过世后，再世为人来，唯一的家，
　　那个家于他是心安，是挂念，更是得来不易，他心里很想回去的。
　　几个周末过后，五一长假来了，陆邵已经不必依靠轮椅、拐杖出行了，但行动起来还是不太灵便，确切的说是近两个月没吃过力的痛脚在心理作用下不敢吃力，走路一瘸一拐，像个长短腿的跛子。
　　这种腿脚别说去熊猫的老家游山玩水，就连回自己家都怕挤挤挨挨的被人踩到。陆邵也不太想回去，便给他妈打去了电话，直言说想他回去就打钱，他要坐商务舱，否则他就不回去了。
　　陆妈在电话里控诉：“小混蛋，太没良心了，爸爸妈妈这么想你，你怎么可以放假不回家？”
　　陆邵一听这话当即把不打算回家变成了不回家，他道：“我已经确定我是捡来的了，你们不用再演戏了。”
　　千里之外的陆妈伤心欲绝，连夜定了飞往K城的机票，隔天上午就携着陆爸杀上门了。
　　路希眼中的贵妇人在冲进他的住处后，把陆邵那头柔亮的栗色卷毛揉成了鸡窝，并不停的猛掐其脸，以爱之名下狠手，直至陆邵举着双手大叫我错了，我投降，我不是捡来的，贵妇才将注意力转向别处，那个别处叫路希。
　　“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孩子？越看越漂亮，简直像天使一样。”陆妈最喜欢漂亮可爱的宝宝了，可惜陆邵从升入初中就猛窜个子，有段时间精瘦精瘦的，好像竹节虫，妈妈爱他归爱他，但实在欣赏不来，甚至有些无法直视，不敢相信这只竹节虫是自己生的可爱萌娃蜕变而来的。
　　路希被热情的陆妈拉着解锁了贴面礼，还没退开又被问可以么，路希想问可以什么，但可以两个字才出口，尖耳朵就被摸了。
　　陆妈瞪大眼睛，惊呼：“天啊，会动的！老公你快看，天使宝贝的耳朵是活的！”
　　路希满头黑线，这都是什么奇奇怪怪的称呼和形容？
　　陆邵跛着脚把路希抢了回来，对自己的父亲道：“看好你老婆。”
　　静静打量路希的陆爸展开一个温文尔雅的微笑：“同学，你有兴趣做模特吗？你的外形很适合给游戏公司建模，如果有兴趣我可以……”
　　“打住！”陆邵对自己的父母简直忍无可忍，恨不得把路希藏起来，“他一点兴趣都没有，如果你们不想被请出去，就拿出长辈应有的态度。”
　　陆妈噗嗤一笑，指着儿子说：“亲爱的，你好像护食的小狼狗，你的尾巴咧？别藏起来，摇给妈妈看。”
　　陆爸的目光在儿子和儿子的同学之间打了个转，笑着说：“护食的时候怎么可能摇尾巴？”
　　路希满心无语，好诡异的对话，好诡异的相处，好诡异的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