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养成就吃了》泠萸

41、part 41

　　杜君浩的车被一辆外来的SUV堵在停车位里了，车上还没留电话，他就打车带路希去了医院。
　　路希浑浑噩噩的窝在他怀里，体温高的像块火炭。
　　杜君浩特别后悔把他一个人留在家里，早知道孩子会烧成这样，就算店里歇业一天他也得在家守着。
　　路希高烧三十九度二，杜君浩担心他持续高烧不退，想给他办住院，但流感不算急症，急诊没有病床安置他，住院部要等明早才能办住院，他们只能在急诊大厅的临时床位上等护士来给路希挂水。
　　急诊的大门是生命通道，二十四小时开着，临时病床的防风帘挡不住外面吹进来的冷风。
　　杜君浩用大衣裹着路希，把他抱在怀里，焦心的等待里不时用嘴唇去贴他的额头，只觉烫的吓人。
　　路希全身的骨骼肌肉都被过高的体温烧灼着，浑身上下都是酸疼的，意识介于清醒和模糊之间。
　　“爸，我是不是要死了？”路希含糊不清的问，他不知道发烧也能这么难受，难受到他以为自己真的要再死一次似的。他那烧的乱七八糟的脑袋混乱的想着，这次死了还能好运的活过来吗？活不过来该怎么办？他活了两辈子才遇见杜君浩，才喜欢上一个人，喜欢到既惶恐也庆幸，他不想死，他想活下去。
　　“傻话，哪有人感个冒就死的？”杜君浩把他怀里揽了揽，又去探他的额温，还是烫，刚才打的退烧针还没发挥药效。
　　路希眼睛酸胀，视野都是模糊的，但还是定定看着把他抱在怀里的杜君浩，喃喃道：“我这么倒霉，怎么会好运的被你捡回家？你对我这么好，我不舍得死……”
　　“自己躺一会儿，爸去找个冰袋。”听他都开始说胡话了，杜君浩想把他放在床上，却被顺势抱住了脖子。
　　“爸，别走。”路希双眼迷蒙，慢慢贴近，用嘴唇轻轻碰触他的下巴，低哑的嗓音轻轻说着，“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
　　杜君浩以为孩子在向他撒娇，随声应和：“爸知道，你乖乖躺着，爸很快……”
　　余下的话被路希覆上来的唇掩住了，少年灼热的唇瓣贴着男人的双唇磨蹭了两下，路希要哭似的说：“是那种喜欢，你不知道，你不明白。”
　　路希把脸埋进杜君浩的颈窝里，双臂揽着他的脖子，哑声说着什么，过于惊讶的杜君浩没有听清，只觉得那因为发烧而嘶哑的嗓音压抑又绝望，是哪种喜欢，他想他明白了。
　　凌晨时分，路希终于退烧了，外面在下雪，杜君浩靠着冰冷的墙壁，路希睡在他怀里，手背上扎着吊针，头挨着他的胸口，暴露在杜君浩视野里的侧脸青涩稚气，只有十五六岁的模样，但杜君浩从刚接触他时就注意到了，这个孩子远比同龄人想的多。
　　杜君浩后悔让他接触池洋和周展，孩子年纪太小，对感情还很懵懂，身边出现一对同性恋人，给了他同性之间也可以相爱相守的认知，而自己的关心爱护让这个父母早逝自幼缺爱的孩子混淆了亲情与爱情。
　　杜君浩垂眸看着怀里的路希，想起了他曾经问自己的问题。
　　“爸，你会不会有一天不要我了？”
　　“如果我变坏了，变的让你讨厌了怎么办？”
　　“如果管教不过来呢？”
　　孩子太乖了，似乎天生没有反骨，似乎一辈子都会是个乖孩子，所以杜君浩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也没想过有朝一日会为如何管教他头疼，可现在他必需想一想了。
　　雪下了一夜，天亮时才堪堪停歇。
　　路希又输了两瓶液，拿了药，两人就回去了。
　　杜君浩拦下一辆出租车，先让路希上了车，关好车门，他坐上了副驾，一言不发的思量接下来该怎么做。
　　路希披着杜君浩的大衣，被厚重的毛呢包裹其中，身体微微蜷缩着，心下无比忐忑。
　　他不知道那些让他害怕的记忆是真实的发生的事还是高烧时的臆想，直觉告诉他那是真的，所以他很怕在杜君浩眼里看到失望和嫌恶，怕的甚至不敢与他对视。
　　各怀心思的沉默伴随了他们一路，出租车停在小区门前，杜君浩先下了车，随即下车的路希走在他身后，高烧过后身体乏力，步子都是虚浮的，心下的忐忑让他状态越发糟糕，好似要被积雪压垮的细弱植物。
　　单元楼前停着一辆扎眼的跑车，车门打开，池洋从里面钻了出来：“你们去哪了？再不回来我就要报警了！”
　　池洋和周家二老一起过的元旦，今早周母给他拿了些海参燕窝，让他带给杜君浩父子，说是亲戚朋友送的，家里还有很多，其实是特地准备的，二老都感念杜君浩对周展和池洋的照顾，借着过节聊表谢意。
　　池洋从周家出来直接过来了，殊不知父子俩在医院过的元旦，还都把手机落在了家里。
　　池洋打不通他们的电话，打到杜君浩店里被告知杜君浩没去店里，他又打给了几个朋友，也都说没见过他们父子俩，池洋就有些担心了。他不担心杜君浩，在他看来杜君浩就是只披着人皮的加强版怪兽，奥特曼都弄不死他，但他担心路希，找又没处找，只能在他家门外等。
　　“医院，路希不舒服。”杜君浩本就烦闷，见到池洋心情更糟了。
　　这人一贯寡言吝笑，心情好时也没几个笑脸，池洋又一心关心着路希，就没发现他情绪有异。
　　池洋小坐了一会儿就被杜君浩打发走了，亡羊补牢未必有用，但有个把羊圈踢破的嫌疑犯在眼前晃太闹心了。
　　池洋一走，路希就静悄悄的回了房间，连关门的动作都很轻，深怕弄出声音惹杜君浩注意似的。
　　杜君浩带花卷儿出去溜了一圈，跟着又出去买菜，回来做午饭，路希一直待在房间里，不声不响的。
　　午饭做好，杜君浩叫路希出来吃饭，他才从房间出来，父子俩坐在一起吃午饭。
　　路希偷觑杜君浩的脸色，杜君浩发现了，但装的什么都没发现，什么都没发生。
　　杜君浩一直把路希当孩子看待，关心他爱护他都是因着他是个惹人疼惜的孩子，他做梦也没想到这份关心爱护会让路希混淆了亲情和爱情。他不知道该怎么和路希说信任、依赖、青春期躁动不代表爱情，话穿了容易，路希却为能理解，理解了也未必能接受。
　　青春期的孩子懵懂也固执，懵懂的是认知，固守的是自己认定的事实。
　　杜君浩也是从这个年纪过来的，自然知道人在这个时期认定一件事时是很难被说服的。他只怕把话说穿，把问题摆到明面上，不仅不能让路希接受这一事实，反而会惹得这个敏感的孩子尴尬窘迫，无法自处。
　　心有顾虑的杜君浩和满心忐忑的路希都选择了静观其变，谁也不敢轻举妄动，他们的生活一如往常，似乎无甚变化，但也只是似乎而已。
　　自从那个混乱的元旦过后，杜君浩便不再像对待孩子那样对待路希了，
　　揉头捏脸这类家长对待孩子的亲昵行为成了不妥。此前他没想那么多，现在看来这也确实不妥，哪怕路希顶着一张婴儿肥未消的小脸儿，他也是个少年人，不是几岁大的小男孩，便是亲昵也该有分寸。
　　少了亲密，多了顾忌，生活在同一屋檐下的两人便有了距离，他们之间似乎筑起一面透明的墙。
　　路希小心翼翼，好似成日行走在薄薄的冰面上，甚至不敢与杜君浩有太多交谈，只怕在无意间流露出更多不被允许的贪恋与绮念，惹得杜君浩忍无可忍，打破当下这番粉饰的太平。
　　他是个卑微的胆小鬼，这样的人是不该奢望太多的，所以他在发现自己的感情后日日告诫自己，不想还是搞成了这样，说后悔无济于事，但他真的很后悔，为什么要说出来？怕自己抱憾终身，死不瞑目吗？他一定是烧坏了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