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养成就吃了》泠萸

306、番外之无功而返

　　在父母的印象里，高飞一直是很懂事的孩子，他从七八岁就知道帮家里干活了，踩着板凳切菜煮饭，背着小竹筐打草喂猪，再大一点又开始帮着照顾弟弟妹妹，给弟弟洗澡，给妹妹扎小辫儿。
　　到了城里孩子为中考用工的年纪，他则辍了学去镇子里做学徒。
　　在外面受了苛待委屈全部往肚里咽，没有令父母操心头疼的叛逆期，这些年辛苦打工赚来的钱几乎都寄回了家里，拿来贴补家用。
　　家里的农用车、新房子、甚至于弟弟妹妹的学费，都是高飞省吃俭用得来的。
　　他性子慢，脾气好，朋友都开玩笑叫他蜗牛，但事实上他更像一头勤恳卖力的老黄牛，天生不会叫苦叫累怨天不公似的。就连这次惹得父亲大发雷霆，被怒不可遏的父亲打断了腿，他都不曾埋怨一字半句。父亲一贯忠厚老实，对街坊四邻都不曾红过脸，气到对自己动手只能是自己的过错。
　　可他错在哪里了呢？
　　是独自在外不可避免的孤单寂寞吗？
　　还是孤单寂寞里对温暖陪伴的渴望？
　　令父亲失望，令母亲伤心，的确是他不对，这些天他一直在反省，想要悔过改正，可这些算的上过错吗？
　　难道他连孤单的权力都没有吗？
　　难道他连渴望关心陪伴都是一种过错？
　　他不想责怪骂他鬼迷心窍的父亲，也无意责怪误以为他得了病的母亲，可这些不受理智控制的、从心底最深处滋生出来的怨忿和悲哀，又该置于何处？该如何消除？
　　反思良久，最后还是只能归咎到自己头上。他这样的人就该规规矩矩的活在框定的人生里，不能偏离方向，不该奢望天上的鸟儿。
　　他那么软弱渺小，不管如何努力攀爬开拓，世界也只有方寸大，鸟儿却有翅膀和一望无垠的天空。即便没有其他阻隔，蜗牛和芙蓉鸟本身的差距也足矣令他望而却步。
　　对不起，我不能舍弃我的壳子，那是我的归处和责任。
　　对不起，我拿不出可以化成翅膀的勇气去追逐你。
　　对不起，我够不到你的天空。
　　高飞又回到了冷冷清清的山间小院，他知道他伤了对方的心，辜负了对方的喜欢和心意，但他没有办法，他只能留在属于他的方寸之地。
　　路希以为无功而返的阿跃会难过、失望、寒心，他甚至做好了一下飞机就被告知“少爷变形记玩腻了，现在要回去做大少爷了。”的心理准备。
　　阿跃却一声不响的回了店里，换上工作服，戴上帽子和围裙，进了裱花间。
　　被请出来休息的姑姑悄声问路希：“什么情况？”
　　担心“镇店之宝”出状况家都不敢回的路希摇头：“我也不知道。”
　　咖啡师和他的小徒弟也伸着脖子往裱花间张望，只见“镇店之宝”安安静静的站在里面给抹好奶油的蛋糕坯贴巧克力片。
　　暴躁凶残的亚人格似乎终于休眠了，换上了安静无害的主人格。
　　直到傍晚时分，杜君浩带着从云顶接回来的花卷儿和毛团儿来店里接路希，闷声不响的阿跃才从烘焙间里出来，摘掉帽子和围裙问：“杜哥，有时间陪我喝一杯吗？”
　　路希忙替杜君浩回答：“有的有的，你想去哪喝？来我家还是找家餐厅？”
　　这次无功而返，阿跃算是彻底失恋了，心里指不定多难受呢，消愁酒必须陪，可不能他自己闷头喝。万一他借酒撒风效仿张大少，凉了都没人发现。
　　阿跃：“看你们方便，我无所——不成，你家有猫。”
　　路希：“……”
　　人家毛团儿乖乖巧巧的坐在门口等主人回家，倒是花卷儿有些不耐烦的样子，门边鸟架上的学霸蔫巴巴的对它们说“欢迎光临”，被花卷儿嫌弃地“唔”了一嗓子：闭嘴傻鸟！
　　这段时间有点抑郁倾向的学霸别过头去，用鸟喙扯下一根羽毛，蔫蔫地叫：“飞飞……”
　　阿跃叹了口气：“飞飞不回来了，你再这么“飞”下去，也不用飞了，等着秃吧。”
　　被高飞养熟了的两只鸟都很低落，飞飞走了，不要他们了……
　　还是街对面的小餐厅，还是那间包厢，阿跃又喝醉了。这次倒是没有急头白脸的闹酒，数落他人不是，只反反复复的念叨着：“不怪你，真的不怪你，不用说对不起……”
　　高飞没有错，他只是不忍父母失望伤心，也没有勇气和自信和一个与他身份悬殊的男人在一起，不得不放弃他，放弃这份感情。
　　错的是他，他太飞扬跋扈了，明知道高飞敏感自卑，却在一起生活的几年里对他呼来喝去，就连送他礼物都像高高在上的施舍。
　　他像对待一只温顺好欺负的小狗一样对待高飞，心情好了就揉揉他不太聪明的小脑袋，对他笑一笑，心情不好就横眉立目，恶声刻薄。
　　这样的喜欢算什么喜欢？又怎么给高飞和他在一起的勇气和自信？
　　高飞太纵容他了，他总是把自己放在可以受委屈的位置上，对他是这样，对父母也是这样，甚至对他那个自私放荡的未婚妻，都给与了太多包容与谅解。他觉得自己变了心，在精神上背叛了对方，所以对方背叛他，对他不起，他也没有资格去追究。
　　高飞太傻了，这个傻瓜好像生来就缺乏自私的能力，总是努力的成全别人，忘记为自己着想。
　　一个自以为是的笨蛋爱上一个逆来顺受的傻瓜，能有什么好结局？
　　阿跃醉醺醺的问路希：“你能想象出我和高飞有其他结局吗？”
　　路希回答不出。
　　阿跃又转头问杜君浩。
　　杜君浩道：“你放弃了自然就没有了。”
　　路希偷偷扯杜君浩的袖子，给他打眼色，示意他不要给阿跃灌输他们还有还有机会的想法。
　　杜君浩道：“我不说他也不会放弃，他没那么容易死心。”
　　路希微怔，重新看向阿跃，见他蹙眉不语，似在寻思什么，忍不住咽了咽唾沫，试探性地问：“阿跃，你在想什么？”
　　阿跃回过神儿来，醉眼朦胧的望着路希，像个诚实的小朋友一样回答说：“想怎么把高飞弄回来呀。”
　　路希：“……！”
　　杜君浩微微的挑了下眉毛，问儿子：“很惊讶吗？”
　　路希皱着眉苦着脸摇了摇头：“不是惊讶，是蛋疼。”
　　杜君浩轻笑，把也喝得脸蛋通红歪靠在椅子上的宝贝儿子拎到自己腿上，贴着他的尖耳朵问：“哪儿疼？爸给揉揉。”
　　路希护着自己的裤.裆小声说：“别借酒耍流氓，在外面呢。”
　　阿跃砰地一拍桌子，借力站了起来，醉醺醺的嚷嚷：“不成！我必须想办法把他弄回来！你们这乱/伦的都能和和美美过日子，老张那个有暴力倾向的渣金主都包养出真爱了，就连池洋那个精神病都有周展爷俩捧着稀罕，凭什么就我俩没有好结局？我必须把他弄回来，不然到死都合不上眼！”
　　路希嘴角抽搐：“少爷，您表决心就表决心，别乱开枪好吗？”
　　好在今天只有我们这两个乱/伦的在场，要是另外两家也在，单是一个拿打拳修身养性的老张就能打得你哇哇哭，展叔一出手你就直接死不瞑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