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赎》芊芊梓沫

9、第九章

　　顾洺会直接承认他是因为担心萧唯，所以就在后面一直尾随的事实吗？
　　他既没疯又没傻，这种事天知地知，他自己知道就够了，至于其他人，尤其是萧唯，完全没有一点知道的必要，甚至应该是决不允许！
　　“咳，今天的事……我是说我吼你的那件事，你也别觉得我过分，我就是这么一个人，有什么情绪就直接表现出来，没有其他意思。”顾洺觉得现在的气氛有些尴尬，他说的话更尴尬。“你，你今天晚上做的这一桌菜我很喜欢，你表现得很好。”

　　顾洺才刚说完就觉得自己的脑子八成是进了水。
　　萧唯给他做饭可不是理所当然，现在他竟然还对萧唯的手艺点评了起来。点评就算了，语气那么理所当然的又是怎么回事。
　　“我的意思是说……”
　　顾洺还没来得及解释刚才说的话，只见萧唯竟傻呵呵地笑得尤其开心。
　　“你怎么那么高兴？”
　　“因为我得到你的认可了啊。”萧唯现在简直就是神采飞扬，真和刚才那个蔫蔫的，没精神的小兔子截然相反，“我一直担心你不喜欢吃我做的菜，担心你觉得我真的是个笨蛋，什么都不会做，担心你会觉得后悔把我留下来，只会给你添乱。既然你喜欢吃我的菜，那我……我是不是就可以留下来继续为你做饭呢？而且我还会收拾屋子，这些家庭琐事我都可以应付得来。”

　　已经有了一件事在某种意义上得到了顾洺的认可，萧唯便忍不住地急着向顾洺推销自己。
　　下午的时候，他看出来顾洺是真的很生气，他这么努力地做出这么一桌丰盛的饭菜其实就是为了弥补自己之前在顾洺眼中留下的坏印象。他的目的就是想留在这里，他相信付出总会有回报，所以他就拼了命的付出，拼命证明自己可以付出，自己愿意付出。

　　顾洺放下筷子，眉头微蹙地看着萧唯。
　　萧唯被看得有些不自在，默默把头低了下去。
　　“你是不是把自己当成保姆了？”顾洺问道，“还是管家？”
　　萧唯不清楚顾洺的情绪，仍旧低着头，没说话。
　　“你今年已经十八岁了，你是个男人，你难道不打算出去自己做一番事业？或者先找个工作什么的，你难道就想留在我这里做一个管吃管住的保姆？”
　　萧唯的头又低了低，几乎快要把自己的头埋到桌子底下去。

　　“我知道你之前过的就是这种生活，但你现在已经不在那里了，难道你还是一点上进心都没有？你就不想做一份正经的工作，做点堂堂正正的事？哪怕能养活自己也好。”顾洺起身，走到萧唯身边，把萧唯的脑袋拎了起来，“你不是个小孩子，就算是小孩子也没有哪个像你这样畏畏缩缩的。”
　　萧唯抿着唇抬头，只是眼睛仍旧不敢和顾洺对视。
　　“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不是没有上进心，我也想出去找工作。可是我没有读过书，什么都不懂，又没有文凭，什么公司愿意要我？”萧唯的语气中难掩委屈，“我不是没想过出去赚钱养活自己，我也不想拖累你。而且我已经想好了，我过两天就出去找一些餐馆什么的打零工，虽然钱不多，但至少也是一份收入。我不会一直在这里做米虫的，我会交房租、水电费。只是……只是我刚开始可能赚不到什么钱，你可以先记下来，我之后还给你。我帮你做家务、做饭，这些纯属是我自愿的，我只是想帮忙而已。再说了，做的饭我也要跟着一起吃啊。所以你放心，我没有想用劳动来抵钱的想法。周一，不，明天我就会去找工作，你等一会儿算算我每个月大概要给你多少钱，我会尽快把钱给你的。”

　　“既然你可以去工作，那为什么不去外面租一间房子，为什么非要留在我这里？我这儿地方也不大，如果你真的要给我房钱和生活费，那我也绝不会少要，也许那钱足够你去外面租一间一个人的小屋子。”顾洺放开萧唯，轻叹道，“我们认识的时间不久，虽然我好心让你留宿在我家，但这是因为当时你无处可去。按理说，我没有必要非得收留你不可……”
　　“顾洺，你又想要赶我走了吗？”萧唯难过地说道，“我在你家才住了二十四个小时还不到的时间，你就已经说了那么多次希望我离开的话。我以为我做了这一桌饭菜可是让你至少把这件事暂时放一放，没想到你还是不想收留我。”
　　“我希望你能自立。”这话简直就是长辈才会说的。
　　“可我却只想留下来。”
　　顾洺：“……”

　　“你很清楚我是在一个什么样的环境长大的。在那种地方，每天都战战兢兢，生怕会被拉出去任人挑选。我小时候身体不好，他们担心我出事，就暂且把我留在后面打杂。但是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是多么庆幸自己有这么一副破烂的身体，至少我就不用像那些人一样，做皮肉生意。”
　　萧唯的嗓子有些哑，声音听上去越显低沉。
　　“也许因为你的职业，你见过很多像我这样的人，同情心早就提前用光了，但我并没有要博你同情的意思。我只是想说，我从小到大都没有朋友，我很孤单，可我又很害怕孤单。我不喜欢自己一个人，难过了要一个人抗，害怕了只能一个人忍，我希望能有人陪着我，我不会向你倾倒我的苦水，我也不会让你和我一起害怕、痛苦，我只是喜欢你给我带来的踏实、温暖的感觉。我不知道，如果我直接对你说“我喜欢你”会不会显得太突兀、太不礼貌，但我是真的很喜欢你。”
　　顾洺倒抽了一口凉气，他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话，他需要冷静冷静。

　　萧唯口中的“喜欢”应该和他下意识认为的“喜欢”不是同一种吧？
　　他不是自恋，他只是同性恋，他不觉得萧唯是他的同类，也许萧唯从小生活在那种地方，耳濡目染，可是性取向这种事应该是先天的，天生就该是喜欢女人的男人，就算后天见过再多男人和男人在一起的事，也不会直接跑去喜欢男人吧？
　　所以他觉得是自己想太多了。

　　萧唯知道自己的话说得有点多，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头脑一热说了那么多话。
　　头脑一热？这似乎真的名副其实呢。
　　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真的很热。

　　“对不起，我好像说了不该说的。”萧唯慌乱地站起来，收拾碗筷，“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吧，我可能是烧糊涂了。你明天也放假么？那我帮你做早餐。你明天想吃什么？我看看有没有食材，没有的话我等会儿去买。”
　　顾洺也不愿意再提起刚才的话题，于是便顺着萧唯的问题回答道：“你会做什么？”
　　萧唯想了想：“虽然算不上什么都会，但你说出来的话，我会尽可能尝试着做。”
　　“你最拿手的是什么？”
　　“你想喝粥么？皮蛋瘦肉粥怎么样？我可以再帮你做一个三明治，看你喜欢吃什么口味的。”
　　“就按照你所说吧。口味什么的，我没有特别要求，你觉得怎么做得好吃就怎么来。”顾洺耸肩，“我对吃的一窍不通，平时也没在意过，对我来说只要能填饱肚子就行。不过既然你有这么好的手艺，相信你推荐的、你的拿手好菜也不会差，我听你的。”
　　“嗯。”

　　萧唯到阳台看了看剩余的食材，又走了出来。
　　“东西不太够，我想我应该出去再买一些。”
　　顾洺看了看手表，又看了看窗外的天色，皱着眉头说道：“都这么晚了，你还要出去？下午的时候，你自己差点就把自己弄丢了，要不是我把你捡回来，你现在恐怕还不知道在哪儿呢，你确定这么晚了你不会走丢？”
　　“应该不会吧。”其实他是想出去散散心。“你都已经那么明确地带我走了一个来回，我不该忘的。你放心，我就去一会儿，买完东西就回来。”

　　萧唯拿着顾洺刚给他买的外套就往外走，顾洺的心里放心不下，赶忙拿着自己的外套跟了上去。
　　“我刚好也有饭后运动的习惯，那我们就一起出去吧。”
　　萧唯愣了愣，点头：“好啊。”

　　秋天的晚上八点，天色已经是一片漆黑，几盏路灯亮着，风一吹，透着几分萧瑟。
　　“冷不冷？”
　　萧唯摇头，但却紧了紧自己的大衣。
　　“口是心非。”顾洺把自己戴着的围巾摘下来，为萧唯围上，“你身体不好，可别着凉。你现在住在我家，如果你生病，那我会很困扰的。”
　　萧唯红着脸，轻声说道：“谢谢你。”
　　围巾上还带着顾洺身上的气味儿，萧唯的心里暖暖的，之前那些阴霾也算是一扫而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