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赎》芊芊梓沫

10、第十章

　　他们走的这一路都没遇到什么人，好像整座城市都睡着了一样。
　　萧唯很珍惜这段时光，两个人走得很近，不像是下午那般疏远，顾洺也没有特意甩开他。如果可以的话，萧唯真的很希望这条路是没有尽头的，这样他们就能一直这样走，走一辈子。

　　“你之前没读过书？”
　　“嗯。”
　　“那你认识字么？”
　　“我会偷偷看一些报纸或是电视的新闻，所以……认识一些。”
　　“你没想过去读书吗？现在有条件了。”
　　“我不想。”
　　“为什么？”
　　“我已经十八岁了。”

　　路上顾洺觉得两个人一句话都不说，气氛有些古怪。
　　又不是在约会，一句话都不说可就不是浪漫，更不是心灵相通了。只是想了半天顾洺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觉得他和萧唯的共同语言真是少得可怜。要不然他一提要让萧唯离开，萧唯就委委屈屈，一副快哭了的模样，他也实在受不了，想了半天才想说问问萧唯读书的事吧。
　　顾洺的本意是，如果萧唯想读书，他也许会去帮萧唯想想办法，让萧唯读书，考个文凭什么的，将来也好养活自己，但萧唯竟然拒绝了。

　　“你之前也说过，你没有学历，找工作很困难，现在我也许能给你一个机会，你为什么又不想去？”
　　萧唯抬头看了看顾洺：“你会嫌弃我没有学历么？”
　　“不会啊。”
　　顾洺回答之后又觉得不对劲。他和萧唯是什么关系？他们现在顶多也就是房东和房客的关系，萧唯有没有学历与他何干？他刚才干嘛回答得那么顺口？
　　“其实我不是不想去上学。”萧唯的语气中有些伤感，“我已经十八岁了，总不能去和一群六七岁的孩子一起上小学吧？那段时间已经过去了，再也回不来了，我会学习，但我一定不会光明正大地去学校上学，会被笑话的，一定会的。”
　　“这个时候你竟然还怕被笑话？”顾洺瞥了萧唯一眼，“难道你想做一辈子文盲？读小学怎么了？活到老学到老，人家七老八十去上学的有好多，你都不看新闻的吗？”
　　萧唯摇头：“我，我做不来。”

　　顾洺走了一会儿又说道：“不去上学，那至少也得有个一技之长吧？你说要出去找工作，什么都不会，你能做什么？既然你做饭做得那么好，那你不如考虑去学学厨艺，考个厨师证什么的，去做大厨不是也很好吗？”
　　“可我只想给你做饭。”萧唯抿了抿唇，“之前在那里做饭是我必须要做的工作，可我不想一辈子都做这个，我现在只想给你一个人做饭，我从没想过要做厨师。”
　　“那你想过要做什么？”顾洺也有些急了，语气稍微重了一点，“你根本什么都没想过不是吗？”

　　两个人继续往前走，只是没人再说话，这次气氛是真的僵了起来。
　　“顾洺，你放心，我会找到工作的，我会赚钱的。”萧唯拉着顾洺停了下来，认真地说道，“我一点都不想做米虫，我会努力，但是你不能逼我啊。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是我之前的生活环境真的……对我有很大影响，对于太多的陌生人，我……我会有阴影，我需要再适应才行。我知道你可能会觉得我很麻烦，但我保证，我绝对不会影响到你的生活或是工作，我会尽自己的最大努力把自己照顾好、收拾好，不让你费心，这样可以吗？”
　　萧唯这一番话竟是说得顾洺无言以对。他还能说什么呢？萧唯的话都已经说到这份儿上了，他也没什么好说的。

　　“好吧，这毕竟是你的人生，你自己对自己负责就好，我只是个外人，只能给你提供意见，到底该走哪条路，选择权还是在你的手上。时间也不早了，你不是要买食材吗？再耽误下去卖东西的地方就要关门了。”
　　“嗯。”
　　接下来两个人就再也没提起这些事，买了食材，愉快地回了家，这个话题似乎也成为了他们两个人的雷区之一，能不提就不提。

　　晚上睡觉的时候萧唯的哮喘病犯了，为了不打扰到顾洺休息，他一个人艰难地从沙发上爬了起来，拿了一瓶水，拿着药躲去了阳台。
　　阳台阴冷，萧唯的身体受不了，他觉得自己有点蠢，躲去厕所也好过躲在这里受罪啊。
　　那种感觉就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一口气都喘不上来的窒息感，恐惧感。
　　其实萧唯刚起身，顾洺就已经醒了，本来想说就不管，看看萧唯做什么，但他怎么也想不到萧唯这虚弱的家伙竟然躲去阳台了。
　　真是蠢爆了。
　　心里气得不行，顾洺猛地起床，走到阳台，一把将萧唯捞了起来，放到床上。
“你可真是够了，真搞不懂你到底要做什么。”顾洺转身帮萧唯倒了一杯温水，“吃药了吗？”
　　“嗯。”萧唯的上牙和下牙正在打架，发着抖，声音也是哆哆嗦嗦的。
　　“我看你真是一点都不把我说的话放在心里。”顾洺嘴上虽然在抱怨，手里却忙着把被子里三层外三层地往萧唯身上包，“我之前怎么跟你说的？我说你最好把自己照顾好了，不然你生病我会很困扰。再看看你现在，你这不是成心在找我麻烦么？”

　　萧唯迷迷糊糊也没有气力说话，刚才冻了一会儿，现在又温暖了起来，萧唯没一会儿就陷入了沉睡，脸色也稍微好转了起来。
　　看着萧唯这虚弱的模样，顾洺坐在旁边叹了一口气。

　　真不知道是触了什么霉头，自从他把萧唯带回自己家之后，他就不停地照顾萧唯，其他事一点都没做，他觉得如果再这样下去，那他完全可以改行做护士，男护士。
　　照顾人什么的，真是够了！
　　但除此之外还有别的选择吗？萧唯这样，他也不能放着萧唯不管不顾，让萧唯自生自灭吧？这么丧尽天良的事，他断然做不出来。
　　但是如果以后每天都是这样，他当然也受不了。

　　***
　　昏黄的酒吧里，顾洺坐在一个安静的角落，手里拿着一杯酒，静静地看着面前五官精致看着又有些眼熟的男人。
“季扬，我们好像已经有很久没见过面了吧？”
　　季扬想了想，点头：“是啊，是有一段时间了，大概一个多月了吧。”
　　“四十九天零八个小时。”
　　“什么？”
　　顾洺将手中杯里的酒一饮而尽，苦涩地笑了笑：“我是说距离我们上次见面，已经过了四十九天零八个小时。看来你真的什么都没在意过，反倒是我把这些都记得清清楚楚。”

　　季严愣了愣，表情似乎有些尴尬，拿起旁边的酒瓶为顾洺满上酒。
　　“我这次出国是有要紧的事。”
　　“嗯，我知道，你是奉了你们老爷子的命令去国外处理公司的事，走之前你和我说了，季严也和我说过。”
　　顾洺拿起酒杯，又是一饮而尽。
　　“那个，另外……”季扬又给顾洺倒了一杯酒，也给自己倒了一杯，“我要结婚了。”

　　哗啦一声，顾洺刚拿到手上的杯子因为这一句话竟然就被顾洺给捏碎了。“你，你说什么？你要结婚了？”
　　顾洺的手被杯子的玻璃渣刺破了，血就这么一滴滴地流出来，季扬倒吸一口冷气，刚忙抓住顾洺的手，想先帮他简单地处理一下伤口，却被顾洺甩开了。
　　顾洺站起来，难以置信地再次问道：“你把你刚才说过的话再说一遍，你说你要做什么？”

　　顾洺的动作太大，引起了周围不少人的围观，季扬拉着顾洺的手臂，让顾洺先坐下来。
　　“你冷静点，怎么还那么冲动？你看看你的手都伤成什么样子了。”季扬皱着眉头看了看周围的人，沉着声音说道：“我说我要结婚了。我有女朋友的，玥玥啊，你不是不知道，你们不是见过面的吗？我还特意对你介绍了她。怎么，你不会忘了吧？”
　　顾洺：“……”
　　“我和玥玥在一起那么多年了，感情一直很稳定。现在我们两个人年纪也不小了，理所当然该结婚啊。更何况……”季扬幸福地笑了笑，“更何况她的肚子里已经有我的孩子了，我当然要尽早和她办婚礼，她也不想等肚子大了之后再穿婚纱，所以婚礼大概就定在下个月，也不能再晚了，等月份再大点，她也受不了婚礼的折腾。季严没告诉过你吗？我还以为他早就把这件事告诉你了。他那个大嘴巴，平时知道些什么消息都恨不得马上转过头告诉别人，这次怎么突然转性，嘴巴变严实了？”
　　顾洺：“……”

　　接下来季扬再说什么话，顾洺都已经听不进去了。
　　顾洺只知道季扬要结婚了，顾洺只知道自己一直爱着的人要结婚了、要做父亲了。
　　这种心情就像是自己精心守护了许多年的东西，一个不小心就被打破了，碎了一地，无力修复、无法挽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