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先天命盘与后天修道对食物偏好形成的影响》优抚医院2号床

8、何生忧怖（下）

　　夜深人静，墨汁嘴里衔着满满当当的人生和灵芝停在自己那间门窗紧闭的屋前，有些愣怔，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拱开门，室内是死寂般的漆黑，仿佛一片无底的深潭，多看一眼都能把魂魄吸进去。墨汁甩了甩头，强压住心里无由来的恐惧，走了进去。

　　然而下个刹那，室内的灯火都在瞬间蓬然点亮，而身后，门嘭的一声自动合上。墨汁转身就逃，却发现门怎么推也推不开，仔细去看，其上竟隐隐透出淡金色的符文，每受一次撞击，那光芒就更盛，直至将整个房间都笼罩在胜过白昼的灿然中。

　　心知无望，墨汁先前悚然竖起的根根毛发反倒软顺下去，它缓缓转过身，便看见那个已等候多时的人。

　　竟是阴阳目师父。

　　原供墨汁休憩的草荐之上，他怀抱拂尘闭目趺坐，一袭白衣却纤尘不染。不同于四道眉利落的银冠束发，那披垂的乌黑长发就自然地垂在颊侧、洒落在肩头、同臂弯中云色软丝交织一处，衬得那张本就白皙秀气的脸愈加清俊。只是苍白的脸色任由烛光染上光晕，仿佛镀了一层金质，宛如一尊不可触犯的神像。

　　他忽的睁眼，凌厉的精光从金墨异色的双瞳中一闪而过，同一时间臂弯中弯垂的三千道拂尘软丝也齐头窜出直追墨汁而去，墨汁甚至来不及跨出一步，它的四面八方就已经被分成八股的银丝截住了去路，继而四肢、腰腹和脖颈都被缠缚。阴阳目师父指上掐诀，唇瓣微动，吐出一个“收”字，拂尘轻轻一拽，几乎缠成粽子的墨汁便被拽到了他的面前，唯一露在外面的头脸与之相对。

　　这捆缚悬空的感觉竟有一分令人安心的熟悉，乃至与阴阳目师父四目相视时，墨汁竟不闪避，反倒定定看向那双仿佛包含了阴阳天地之法却不起波澜的金墨异瞳，它愣愣张开了嘴，草药便掉落在了阴阳目师父伸出的手掌正心。

　　白泣扫了一眼掌中物，搁在一旁，再抬手，就握上了墨汁的咽喉。墨汁喉头一哽，缠于周身的软丝也渐有收紧之势，墨汁管不得要害还在被人手里捏着，嗷嗷乱叫着本能地扭动身躯四肢想要挣脱这令人不适的束缚，熟料这软丝有灵，它愈挣扎就愈缠勒，直至它所有关节都被牢牢锁住，再也无法动弹分毫，而扭成奇怪姿势的肌体每一处都阵阵作痛，却因精疲力竭连一点呻吟也叫唤不出。

　　“哦，并非不可么？”白泣看着墨汁痛苦又迷离的眼，沉吟片刻，握在墨汁喉头的手骤然攥紧，“那就给你一下痛快的吧！”他的五指本就纤长而缺乏血色，这一用力，骨节处愈发显出一种狠绝的苍白。

　　直到咽喉处传来压迫感与剧烈疼痛，墨汁才明白，阴阳目师父是真的要杀它。但这明白来得恐怕有些迟了。

　　墨汁绝望地闭上双眼，却看见了无数细碎的雪点嘈杂一般地出现，而耳中并不存在的尖锐鸣声正此起彼伏，然后连雪点与锐鸣也都随着掐断的气息将湮灭于绝对的无。

　　白泣双眉紧蹙，看墨汁没了响动，仍不敢松手。他全部注意都集中在此处，甚至都没听见已经响了好一阵的叩门声。直到那一道玉石碎裂般的声音突然响起，他闻声抬眼，只见所设封印已然破碎，大开的房门之外，年幼的麒麟满面惊愕地呆立在原地。

　　白泣胸口陡然一滞，再难压抑住本就在脏腑内四处翻腾冲撞的气息，一张口，吐出一团触目的嫣红，落在洁白的衣襟之上，仿若皑皑白雪中第一朵开放的红梅。他低头去看，不禁冷笑起来，掐着墨汁的手颓然松开，拂尘也随之复位。他起身拂袖，也不去看跌落在地痛醒之后蜷作一团猛烈咳嗽的墨汁，仿佛什么事都不曾发生一般，径直走向汤包，一俯身将它捞起抱在怀中，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