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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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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姐亲自接待了我,她是个雍容华贵的妇人,三十岁出头,有一张姣好的面容,只是杏仁眼角微微上上翘多了些风尘味。
红姐细细打量我,从上到下,又从上到上,最后把目光停在我的脸上,与我对视的一瞬间,灿然一笑。
“长安城可有家人?”
我两日未吃过饭,饿的前胸贴后背,见桌上有绿豆糕便吞了吞口水,指着绿豆糕询看了一眼红姐,红姐点点头,我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边吃边说:“没了,若是有家人也不会来找您。”
红姐点点头,给我斟了杯茶道:“也是,有亲人也不会落入这番田地,不过你这个小丫头倒也有趣,你可知我这院子是什么地方?”
喉咙被绿豆糕堵住,赶紧喝了口茶水顺下,平视着红姐,淡然的道:“若是不知道你这宅院什么地方,就不敢来了。”
红姐惊讶的张了张嘴,与我对视的目光中流露出兴趣。
她笑道:“别人来我这宅院都是又哭又嚎,训个个把月才老实,你到好,不仅不怕,看样子还挺喜欢这里,那你说说,来我这歌舞坊的目的是什么?”
我又抓了块绿豆糕在红姐面前晃了晃,调皮的吐了吐舌头,道:“为了绿豆糕。”
红姐先是一愣,然后笑了,笑容灿烂,一点风尘味道都没有了,她看着我道:“既然你已经找来这里,歌舞坊的规矩你应该懂,卖艺不卖身,没才艺没关系,园子里有师傅教你,看你这脸蛋还不错,我姑且收下,先熟悉个把月,若是真喜欢这里,就留下来,我不愿强人所难,若是不喜欢,到时在离去。”
我道:“像红姐这般美丽又善良的女子,长安城内还真不多见了,为了您这脸蛋,我也得留下来。”
红姐似乎不太习惯被人夸赞,霞飞双颊,捏着手中的手绢,对我道:“跟我来吧,我给你安排屋子,你先住几日,学学姑娘们的说话,走路的仪态,歌舞再慢慢学。”
我随着红姐来到一间屋子,屋子里的榻上绑着一个姑娘,全身被五花大绑,口中塞着白绫,见到红姐,面目扭曲,口中呜呜的发着声音,我听不懂她在说些什么,但是猜测应该不是好听的话。
红姐给我介绍:“这是春鸽,前几日卖到我们歌舞坊的,性子烈的狠,就这几日就死过好几次了,你与她同房,好生劝劝她,别再折磨自己了。”
红姐说完转身离开了,留下我与春鸽两人大眼瞪小眼。
我坐在榻上,帮春鸽割伤的手腕换了药,换药时碰到她的伤口,春鸽疼的满头大汗,我用手指轻轻抚摸着她的伤口,询问道。
“痛吗?”
起初春鸽不理我,我加大手指上的力量,迫使伤口再次流血时,春鸽的眼中带着震惊和恨意,恨虽恨,最后还是忍不住的向我求饶。
我把伤口小心翼翼的包扎好,对她道:“日后别再做这些傻事,被人卖了,就是自由身了,更要对自己好些,自由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得到的。”
春鸽看着我,目光中带着惊讶,我把她口中的白绫扯出,她长出了一口气,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腮帮子,对我冷声道:“如果你是红姐派来说服我的,你可以闭嘴了,我宁死不从。”
“宁死不从?”我冷笑了两声,看着春鸽道:“你被卖身道歌舞坊时怎么不说宁死不从?因为你知道如果你不来歌舞坊就是真的死,来了歌舞坊,红姐花了银两买你,就不会让你死,所以你有骨气说宁死不从。”
“死这个字,说是一方面,做又是另一方面,不如你现在就咬舌自尽,我不去找人救你,看着你死,你能做到吗?”
春鸽脸色犹豫,见我盯着她看,有些羞愧,咬了咬牙道:“死有什么可怕的,我现在就死给你看。”
说着猛地咬了一口舌头,舌尖刚刚咬出一丝血迹,立刻哎呦一声,松开了牙齿,捂着嘴看着我道:“这个死法太痛了,我不要这么死。”
“怎么都是死,什么死法有何不同?既然你怕痛,那就饿着,不吃饭七日可亡,不喝水三日可亡,你不吃饭不喝水,不出三日就差不多可以去死了。”
春鸽倔强的一扭头:“那我就等着饿死。”
歌舞坊的生活是美好的,粗茶淡饭,油水清淡,起码能吃饱饭,红姐的房间有很多糕点,我常去找红姐聊天混吃混喝。
红姐拿我没办法:“这几日你先吃着,等过些日子,开始学习歌舞了,就不许再吃了,不然胖成小猪就没有客官看你了。”
我吃着桂花糕,喝着毛尖茶,笑道:“萝卜青菜各有所爱,没准我变成小猪,哪个客官见我就迷得神魂颠倒,给我赎身娶回去做老婆了。”
“小丫头,不知羞,还当老婆,就你这性子,谁敢娶你。”
与红姐谈话时我正坐在房梁上,与阿爹们在一起时,经常出入官家大户,经常坐在房梁上观察,时间久了喜欢上了梁上的风景,长安城的房屋练成两排,连到天边,紫禁城仿佛近在眼前,轻轻一跃就能翻入。
我从梁上跳下来,跳到红姐的面前,红姐此时正在侍弄花草,额上布满水珠,我拿出手绢帮她擦拭。
“这种活交给下人去做就好,可惜了一双玉手。”
我拉着红姐的手,语气温和,动作轻柔,红姐竟不知不觉得脸红了,见我面带笑意立刻抽回手,用手绢打我,边打边说:“臭丫头,连你红姐都敢调戏,改天我找个喜欢雏儿的客官把你卖了。”
我一边闪身,一边笑道:“谁告诉你是雏儿的,你若把我卖给客官,岂不是砸了招牌。”
红姐一愣,一脸的不可思议,但是见我笑的欢乐,又长叹了一口气,看着我骂道:“死丫头,早知你如此不懂规矩,当日我就应该把你赶出去,万万不该留住你。”
我吐了吐舌头道:“后悔了吧,后悔也晚了,我赖上这歌舞坊了,你休想赶我出去。”
说完跑回红姐的屋里,抓了几块桂花糕放在口袋里,带回去给春鸽。
春鸽在宣称绝食的第二日就撑不住美食的诱惑,吃了整整一只烤鸡,喝了一大壶毛尖茶,边吃边说:“饿死这个死法太蠢了,我要撑死,撑死我吧。”
到了晚上,春鸽叫醒我,暗中我接着月光看到她脸上的痛苦,原来几日未吃东西,胃里没有食物的温养,突然吃了许多油腻的东西,胃里无法消化。
吐了一次又一次,春鸽满脸泪痕,抓着我的手边吐边说:“连老天都不帮我,我想撑死,为什么要让我吐。”
我拍着她的背,语重心长的道:“死哪有那么容易,与匈奴的战事连连,死的人已经够多了,地府都快塞不下了,阎王爷不想收你,你也做个好姑娘,别给阎王爷添麻烦,再过个几十载,待他忙完再去麻烦她。”
“你讲话真有意思,像……”一句话未等说完,哇的一口又吐了。
那日之后,春鸽就再也没提要死的事,该吃吃该喝喝,但是除了与我说话,不与其他人接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