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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四章 前情往事(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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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伯人心疼如绞,几乎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然而他嗅到淡雅的兰花香,脸压在软绵绵温暖的什么东西下——他的身体被什么人揽住,挡在沈宾前面。
他又觉那个人霍地剧烈一颤!
忍痛,抬头——吓!?
云髻高挽,延颈秀项,竟是个倾国倾城得无可复加的女子!
明明是女子用身体护住了他,而他的脸,刚刚就压在女子胸口双峰之间。
徐伯人脸上乃至全身,如坠火中,热得几乎燃烧起来!
而此时,女子美丽的五官充满痛楚,颦着秀眉,目光莹莹中蕴着歉意与决然。
“听我说——刁庆以为欠我太多,情愿为我而死,其实不然。他错了,我也是。他不该死,所以我要把性命还给他……剩下的问你同伴吧……转告你一句刁庆的话,作决定,其实很简单,只要自愿……”女子喘息得更急促,但是声音柔和下来,脸上闪着决断、温柔,以及难懂的五味杂陈。
仿佛销尽千古愁般,悠悠一笑:“现在,我也主动决定……跟他一起去……”
她合上双眼,松手,往后倒去。
一瓣芬芳柔软、洁白无瑕的花儿,悄然坠地。
地上,背后渐渐渗出的鲜血,染得白衣狼藉。
“妃妃!”沈宾大叫一声,全然不顾小柳的攻势,直扑上去抱住女子放声呼唤。
——白衣尚有余温,那抹淡然释然恬然浑然天成的笑意还在唇边,生命却如水般悄悄流去。
一去不还,回天乏术。
“心月兰花”楚妃妃,亡。
沈宾失神呆坐,动作机械,一下下抚着楚妃妃面颊。
小柳只怔了一怔,立时趁他心神茫然之际,扯起徐伯人——离开再说!
徐伯人竟也如木雕泥塑一般,知觉全无!
小柳掮着徐伯人,往回,往镇上奔:“坚持一下,马上给你止血。”
“不……现在……”徐伯人回过神,忍着头痛与震得难受的心跳,忽见小柳改了方向,径向道旁钻去,那边似乎是……乱坟岗?
小柳七拐八绕,在一座新坟前,放下徐伯人:“白板,等一下啊。”开始在坟角扒土。十几捧土过后,奋力一抽,抽出只长长的黑色盒子。
把黑盒子摆在手边,他这才提起自己衣衫下摆,撕成窄条。
“忍着疼,我来包扎。”手法娴熟。
徐伯人的衣与伤口几乎粘在一起,动一动,血又流出。
脑中,阵阵翻腾,比流血伤口的痛楚,还胜十分。
徐伯人,竟然忍住了,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艰难往外吐:“小柳,我师父到底怎么了?”
——此刻,根本忘记刁庆“在作出决定前,不要说我是你师父”的嘱咐。
刁庆爱护他不假,他又怎能不敬重这个救过他、教过他、震撼他的人!
小柳的语气也不再吊儿郎当:“咱俩分开后,我找到了小红。”
事实上也是水仙先出去报信,小红一直在等他。
“跟我来。”小红转身疾走。
小柳,于是见到了,楚妃妃。
楚妃妃居然隐居,就在附近一座小小院落。
水仙先到一步, “……结客刀分院已通知沈爷,婢子俟机赶来。”禀明有人相找。
座中,三十几岁,美艳不可方物的女子唰地立起身来。“水仙,多谢你不受沈宾收买威胁,还忠心待我。”楚妃妃口中说着,走向妆台,顺手拣根银钗,将一头青丝挽了个髻,“我马上去……”话音未落,小红已和小柳进来。
小柳被眼前女子的高雅美貌震了一震,随即道:“你一定就是心月兰花的白汗巾,我同伴一直找你,他叫徐伯人,我叫小柳。”
楚妃妃点头:“我是楚妃妃,有话尽管直说。”语气甚是干脆。
小柳道:“他是刁庆的徒弟,在找刁庆下落,我想你能告诉我们。”
楚妃妃神色一黯:“可以,不过等等——水仙、小红,我若不归,这里便给你照管了。”嘱咐。
“夫人!”水仙小红忙跪下,“婢子等夫人回来!”
楚妃妃轻描淡写一笑:“不——我已决定。”
她转过身,抬手拂了拂额前几缕秀发,小柳才认定她不同寻常,她已充盈着英风可人,向小柳道:“刁庆,因为我的关系,已经死了——就葬在花下,那里。”伸手一指。
“死了?”小柳大愕。
“边走边说,我怕沈宾会杀了你同伴,他应该正在赶去。”楚妃妃眉宇间掠过一丝平静的阴影,“少侠对刁庆的事知道多少?”
——第二次提起刁庆名字时,小柳分明见她硬生生忍住哽咽。
“很少。”小柳如实回答。
“曾经,他笑着对我说‘无情孤独,多情辜负——我这个粗人,还是无情一点好。’当时,我廿岁不到,他刚过三十。”楚妃妃修长纤指掩住红唇,吸了口气。
小柳年纪虽轻,看她眼中又闪泪又有笑意,到也明白些许。
楚妃妃当年男装打扮,化名楚费闯荡江湖时,遭人陷害围攻,刁庆只是路见不平,又见对方乃是强盗,于是出手相助,诛杀首恶七名,却因保护楚妃妃而受重伤。楚妃妃好意扶他包扎,只见他双目尽赤,步步后退地躲闪,后来急得翻转剑刀给自己一刀,强令楚妃妃离开。
“……那时,我只好远远看着。他行走不便,休息了一天之后,才允许我走近。”楚妃妃言语欢欣,旁人看得出,这直率豪爽的女子当年是怎样一种心情。
“原来他一受伤就知道我是女子了,以后我也慢慢知道他要我远离的原因。但是,我愿意与他相处,两个人行走江湖,闯几个祸,帮几个人,杀几个奸恶之徒。兴起时喝到微醺,在山中舞刀弄剑,谈天论地……这样的日子,大约半个多月吧,他离开了。”
小柳讲述到此,望向徐伯人:“你师父的规矩,是么?”
徐伯人点了下头。师父与白汗巾楚妃妃还有这样的事,而剑刀又近不得色,怪不得要一个人……为何楚妃妃揽住自己时,并无太大异样?想不通。
——脑海中猛然闪过一个念头。
“小柳,我要去山里。”
“现在?不等天亮?”小柳吓一跳,深夜走山路?
“没事。”徐伯人疲倦而断然地道,补上一句,“我是夜眼。”
夜眼,就是传说中,在多黑的地方,看东西都一清二楚的眼睛。
“厉害啊,还真让我遇上了。”小柳看来对此也有耳闻,当下道,“好,我背你。”
“不……我还是……自己走。”徐伯人表示拒绝。
“又怎么啦?”小柳莫名其妙。
“这是……我……我的事……”徐伯人扶着坟堆,全身因疼痛而颤抖一下,但还是慢慢站起。
“哼……”小柳双臂环在胸前,一旁看着。
徐伯人深深吸气,抬头,刀口抽搐,心跳飞快,头脑痛楚,他不理,迈出一步。
小柳在心里数着:“一、二、三、四、五——”
数到五时,冲上去,从背后张开手臂,拥住徐伯人,耳畔低低地道:
“老兄,别意气用事,你要现在不听话,剩下故事我还说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