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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三章 起私心兄弟反目;寻尸首黄泉团圆(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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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伯人本来始终沉住了气,跟住卜玉坤,直到——他看见床上的尸体为止。
只一眼,足够。
什么东西腾地蹿入脑中,实在受不了这种刺激,差点晕眩过去。
这具尸体会不会就是……楚妃妃?自己决定尾随,误打误撞真的找到了?
还未细想,已被卜玉坤发现。
徐伯人心里乱作一团,旋即强自镇定。
卜玉坤吃惊不浅:这小子当真阴魂不散,竟会出现在这里!我怎么躲愣是躲不开,如何是好……也罢,他上来没有动手,不如把他稳住,顺便打探消息,找机会溜走。
“沈宾在那里?”主意打定,开口问,
徐伯人声色不动:“已经死了。”心想,刚刚又新受了伤,附近虽无女子,恐怕剑刀戾性还是会让头痛厉害,我努力压制,你还不走,难道等我杀么?
卜玉坤闻言暗自吃惊:“你来这里,要斩尽杀绝不成?”他哪知对方不愿杀人。
徐伯人勉强道:“我只要找楚妃妃。”心里难受得很。
“她就在你后面。”卜玉坤故意指了指,趁徐伯人回头之际,一刀,就劈过去!
刀上蕴着二十年的心血,全部的功力,速度之快、力道之猛、方向之准连他自己也小小得意了那么一回:平生恐怕再也劈不出这样绝妙的一刀!
眼前忽然暗红一闪。
卜玉坤就觉身子无比轻盈,仿佛自己飞了起来,在空中翻个跟斗,看见自己的脚底——甚至脚底碰到自己额头,而半点肌肉拉扯的感觉都没有。
“怎么回事……”
一瞬间过后,他陷入了完全的黑暗。
平生,再没机会让他挥刀了。
徐伯人猛然惊觉,手不由一抖,肩上旧伤处被准头已失、仍在下落的钢刀扫了一下,好痛!
而后,钢刀落下,连同无头尸身一并倒地,卜玉坤头颅在地上滚了几滚,满屋是血。
“失手……”无心擦去溅在脸上的鲜血,怔怔望着卜玉坤瞪大双眼的头颅。
这一刀,他本不想出。
可是卜玉坤诱他回头,他一眼又正望到死尸,心头一颤,然后就觉恶风袭来,身体不由自主作出反应,施出“一字斩”,结果…….
卜玉坤所背口袋歪在地上,袋口敞着,珍珠宝石滚了一地,和着血,在阳光下熠熠生光,十分炫目。
纵使满沾鲜血,也掩不住本来华贵的面目。
珠宝光华刺眼,徐伯人回神。
转身掀开锦被,腐臭扑鼻,蛆虫层层蠕动,但依然看得出人形。
腐尸竟如此骇人,不想验看了……徐伯人脑海中此念刚刚闪过,一愕,反手就给自己一记耳光!
——答应过人家什么来!就是未答应,若非楚妃妃挺身相救,自己不但杀不成沈宾,今日这具尸体就是自己!!!
徐伯人定了定神,伸出手,翻动尸体,果然见到背后长长的刀口,是楚妃妃没错。
退后一步,跪下,结结实实磕了一个响头。
——对不起,夫人。对不起,师父!
重新抬起头来,清澈明亮的眼底,多了一分坚决——他知道作什么,该怎么做。
立刻动手,将两层干净幔帐裹起楚妃妃尸体,扛在背上,剑刀挂在腰间。刚一迈步出门,低一低头又停下——冲进屋里,在柜中找件干净长袍,无比利落罩住血衣,又在地上随意抓一把珠宝塞在怀里,这才扛起楚妃妃,扬长而去。
——他虽然不是好面子,总不能吓着别人。而且以后路上还要花销。
徐伯人向来实际。
日影过了头顶,渐渐西斜。
阵阵尸臭钻进鼻孔,尸体并不很轻,况徐伯人有伤在身,又拼斗多人,极为疲累,不多时已经流汗恶心。
不由怀念丢在结客刀场外的骏马来。只是那马也累得脱力,怕是不能再骑。哪怕现下有辆手推车也好呵……罢了,先打听地方罢。
徐伯人往道上看去,正见一鹰眼老者和一个双眼精光四射的青年人,也正向自己看来。老者低声对青年说了几句,两人便走向自己。
若对方是女子,自己一定听得见说了什么。徐伯人不由心想——也好,顺便问路了,只不过这种眼神…….
干脆,迎了上去。
“少年人,看样子很辛苦,不歇歇?”老者走过来招呼,有意无意地拦住去路。青年则神色略略紧张,踱到徐伯人身后。
“老丈,我要到一个去处,但不认识路,想请教一二。”徐伯人认真地道,讲了小红汗巾上之地点。
“少年人,看你神色匆匆,有要紧事?”老者问。
徐伯人点头。
“——你扛的是什么东西?打开看看!”青年等不及,突地舌绽春雷,大声喝问。
“当真要知道?”徐伯人目光一黯。
青年只道此话是拒绝挑衅,火往上冒,怒道:“好话你不听,别怪小爷不讲情面——”探手抓向幔帐。这一下迅疾绝伦,又近在咫尺,料对方决躲不开。
——却抓个空。
定睛,面前脸色苍白、腮边还有血污的少年已经侧立,望定他道:“这位大哥,我实是没有恶意。”
青年一拳又要挥去,老者急忙喝住,向徐伯人道:“得罪得罪,我徒儿只是好奇,少年人不要见怪,但不知这究竟……”一指他背后。
“尸体……很重要的人,去那里葬下。”徐伯人并不会说谎。
“少年人,你的剑不错,可以看一看么?”老者又问。
“这不是剑,是刀。这刀出鞘得饮血,因此不好给老丈看,十分抱歉。”徐伯人坦然答道。
“一派胡言!”青年毕竟心高气盛,悄悄解下腰间软鞭,啪地抖开,径向徐伯人腰际“宝剑”抽去。看他架势,已知鞭上功夫不弱,只这一鞭,对卷过少年的宝剑,志在必得。
然而——这灵蛇一般的鞭稍被一把抓住。
老者的手。
少年定定望着鞭梢,似是一动未动。
“不得无礼。”老者随后道,“少年人,这剑……这刀是你的?你自己的?始终都是你的?”叠声追问。
“是。”简单的回答,干净纯粹的声音。
老者忽然叹息一声:“你要找的地方,再前走三里,向西七里,差不多就是。”指明方向。
“多谢老丈。”徐伯人道谢,略微躬了躬身,从容走过老者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