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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二章 护娇娘中途风波起;遇马车少年忙救人(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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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马车疾驰,后面,穷追不舍——一群人!
有策马飞奔的,有施轻功追赶的,每人都是咬牙切齿的神情,每人手上都有刀。
有两人轻功极佳,已经包抄到马车前,一人钢刀一挥骏马的头颅飞上半空,血从腔子里狂喷,身子还往前奔了三四丈方倒下,车厢登时翻倒。
驾车的少女,早已和另一轻功抄上的刀客乒乒乓乓动起手来,无暇顾及马车,车厢一翻,重心亦失,递出的短剑失了准头,自己反而露出破绽,一条臂膀被对方斩落于地,一声惨呼痛彻心肺!
远在众人后面的徐伯人便是一震!
——他没看错,也没听错,这是水仙的马车,小红的惨呼声!
虽未看到两刀客出手来历,追赶的众人中有个受伤的中年汉子他认得。
——齐伟均!
徐伯人反手抽刀,纵身跃起,在人群头顶上抄了过去。
此时小红已无力招架,眼看刀客又一刀砍来,以剑去格实在不及,她却不躲闪。
——她决定守住车厢。
面对刀锋,宁死,也要守住!
倏然间,一条人影竟硬生生挤进她与刀锋的空隙,金铁交鸣“铮”地一声!“快伏我身上,我救你。”来人抵住了刀,低声而急促。
说八个字的功夫,已令两刀客身上挂了彩,将之逼退若干步。
小红一见徐伯人:“救……车里……水仙姐姐……”她疼得几乎背过气去,勉强咬紧牙关说话。
徐伯人本想速战速决,闻听水仙也在,心里一惊:水仙想是也受重伤,否则车厢不会动静全无。
刚一动念,不料小红以为他犹豫,便拼了最后一点力气,一剑插向自己咽喉!
徐伯人大吃一惊,空手捉剑,不顾手掌割破流血,疾道:“我,一定救!”往车厢望去。
他就看见水仙苍白含泪的脸庞。
人群围上马车,叫骂声此起彼伏。
徐伯人忽又一跃而起,手中剑刀又快又准,狠狠向马上一刀客劈下。
这一刀突如其来,那名刀客一惊出刀,却发现上下左右都被剑刀封得全然不见,挡格早来不及,唯一退路只能一个跟头翻下马去。
徐伯人夺得骏马,驭到车前:“上来,快!”话音未落即翻下马去,剑刀起,接下所有攻势,伤人。
一只手帮小红扶水仙上马,一把剑刀护人护马伤人。
但是徐伯人没把握。
——只伤人,不杀人的把握。
因为你要是留情,对方就要杀你!
耳听有人认出了他,许多刀锋不容分说,向他席卷而来。
掌中流血,身上也多了一两道伤。流的血溅的血蹭上的血全都鲜红鲜红,在衣上开着一大朵一大朵蔷薇。
头又疼得厉害了,心跳也怦怦作响,要从胸口跳出来。
脸上,一贯沉静的表情渐渐消失。
“抓紧!”大声叮嘱,一掌击上马股,骏马受惊,扬啼长嘶,发疯般向外蹿去——惊马岂是一般手段可以制伏?众人又被齐攻徐伯人——登时突围而去。
徐伯人剑刀一横:“想死的,尽管过来!”说话口气也变得狂傲无比。
——事实上,他实在是快要控制不住自己了。
恰在此时,有一马上刀客催马欲追。
徐伯人手中剑刀毫不犹豫唰啦横扫——突然就在半空中横扫!
好剑刀!
一刀,电光火石,血喷溅,刀客尸体落地。
徐伯人满眼血红,不退反进。刀光与血肉齐飞,朱殷染群裳一色。剑刀落下飞起,迅疾盘桓,望去便如霓裳之长袖,从容空灵;身临其境,方知实乃羚羊挂角,无迹可寻,只有一道道血痕突然在咽喉、在腹胸、在腰背迸裂开来!
剑刀兴奋低鸣,主人杀性正酣,浑忘记正本欲作什么、本该作什么。
心中,却有一个声音,一直响,一直响。
徐伯人忽然腿上一疼,一个踉跄。
踉跄的时候,顺便一刀斩开一名刀客后脊。
鲜血不断刺激神经,脚下躺到七八具尸体。
——霍地,当头一个霹雳!
心头一震,正对上一双死不瞑目的眼睛!
徐伯人大惊,刀势一缓,臂上就是一疼,疼痛刺激,神智方渐渐清明,周围怒斥嘈杂也能分辨得出。
——糟糕!
徐伯人高叫:“再不停手,你们杀不了我,都能安心被杀么?我走了!”刀数一变,飞身上马,又将余下骏马首级斩落,一抖缰绳,飞驰而去。
凉风吹掠,脸上全是泪。
若非天阴炸雷,难道他会杀尽众人才罢手不成?
徐伯人忽然觉得身上无比沉重,压得自己透不过气。
怀疑,怀疑自己的能力。
——到底能不能,驾驭剑刀?!
几许雨丝飘洒,冷静和清醒重又回到徐伯人脑中。
终于可以思考,一个个疑问与推测便不断浮现——准确的说,是一直就有、却被疯狂无情所压抑的疑问,终于能够好好想一想了。
结客刀为何要杀水仙小红?
这两名女子是否知道师父埋骨之处?
徐伯人记得惊马奔驰之方向,道上还有线线血迹。
奔驰顿饭之久,血迹渐疏,不由暗自着急——不对!前方突然一大片血迹!
徐伯人就是一惊,急勒马,分外灵敏的耳力捕捉到……女子的惊叫?
循声,拐入小路。
这雨,没有下起来,飘了几滴就停住,日头重新露面。
晴空下,小路豁然开朗,利斧熠熠生光。
骏马立在一旁,地上倒着一个女子,另一女子浑身是血,被个莽夫提着衣领,正将斧劈下去!
——他这一斧却没有劈得出手。
因为千钧一发之际,忽然凌空飞起一件暗器,又长又重,砰地砸中了斧头。
利斧脱手而出。
随即一个人自空中落下,正落在莽夫身前,抢步,并掌如刀,啪一下击在莽夫胸口。
莽夫只觉胸口好像堵住一般,连连后退,一跤跌倒,吐了一口血。
头晕眼花了一阵,看清动手的不过是个少年。
——却是一个满身血污的少年!
徐伯人一招使出,觉得莽夫并无修为,自己情急之下,用力未免过重——顾不了许多了,他不当机立断,小红就会被对方一斧劈死。
救人要紧……该死的头痛,得快些!徐伯人揽着小红,就觉脑中翻江倒海。
一咬牙,忍!
“你……挺住!”徐伯人赶紧给小红止血,对莽夫看也不看,沉声道:“我杀了人来的,不想死就快跑。”丢下一句话,冷森森阴寒寒的吓人,还真管用。
再看救下的小红,许是见他来救,放下心来;许是失血过多,一路颠簸,已昏迷不醒。
徐伯人的心,霎时凉了。
“徐少侠……过来……”气若游丝,水仙的呼唤。
水仙情形更加凄惨:四肢骨骼尽断,身上全是伤口,有的开始化脓。
没有接骨,没有敷药。
徐伯人要为她医治,水仙摇头:“我还有点力气,要和你说些事,你……你也要坚持住……我知道剑刀的性子……只请你坚持……”她动弹不得,只能眨了眨眼。
徐伯人也忍着脑中痛楚,点头。师父的告诫,现下他一样也没遵守,但如今,怎能为自己想太多!唉,谁怕?已经决定不放弃,就用自己定力暂时克制罢。
心快要从胸膛挣出,头痛如沸,忍了!
“少侠,我先问你……沈宾呢……”
“你放心,他已经死了——你们是沈宾和结客刀那些人害的?”徐伯人答话,也问。
“不错……”就见水仙眼角泪光中,有了笑意。
那晚楚妃妃与俩人诀别,二人猜想不妙,起出刁庆骨殖,水仙便命小红焚化另藏于别处。故意遣走小红后,水仙便想到沈宾处打探,好见机行事。不料沈宾怀抱楚妃妃尸体,带结客刀许多人来,下重手擒住了她,又将她带走囚禁。
“……小红这痴丫头,不远走高飞,翻回头救我来了……今日刚盗得马车便被发现,一路奔逃,幸好……遇上了你……方才逃到这里,支持不住摔下马,被莽夫看见,威逼我和丫头交出值钱物什,不然就杀……差一点我便死不瞑目……如今,有一事相托,请将夫人与刁大侠埋骨一处!”水仙勉强说完,已经上气不接下气。
徐伯人不住点头。
“夫人应该在结客刀里停灵……刁大侠骨殖问小红便知……还有……我的汗巾……烦你葬在夫人身侧……救救小红……”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浑浊,余下的话语淹没在轻微而急促的喘息中。
水仙渐渐止了呼吸。
徐伯人头痛轻了些,但并不好过。
宁可自己头疼得炸开,也不要忍受水仙在自己面前的死亡。
徐伯人突然觉得自己分成两个人:一个受剑刀所致,在气血交攻中不住煎熬挣扎,另一个眼前一片空空如也。前者痛苦如烈火焚心,后者悲凉似凉水浇头,两种感觉交织,脸上反而平静下来。
没时间想那么多。
徐伯人翻出水仙淡青色汗巾收入怀中,复又来到小红身边。小红仍然未醒,血倒是止住了。
依然有头晕气促的感觉,现在这灵敏感觉实在让他放心——小红,还活着。
虽然心系师父埋骨之处,自不忍心唤醒她。徐伯人捡回情急时劈手掷出、打飞利斧的剑刀,又想撕块较为洁净的衣摆给她包扎好一点。
只是衣上无一处无血痕。
徐伯人又想洗一洗小红创口。
只是,刚刚直起身,脑中忽然一轻。
忙弯腰,心里却是一紧——小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