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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第一章 失坟茔竟日愁侠少; 求庇护顷刻惊佳人(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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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不下去了。
——讲这许多狠话,对方还是不紧不慢往下推土,越骂,土堆的越多,渐渐堆到肋骨。
这下汉子慌了神:“小兄弟,小兄弟饶命!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一双刚出世的小儿女,中有病重的老婆,您在这里埋了我,我一家子老的老小的小全得饿死!小兄弟——不,大哥,大哥您老放了我就跟放个屁一样,你大人有大量,千万别和我计较啊!”苦苦哀求。
徐伯人依然不动声色,直将泥土堆到汉子胸口,方在汉子面前,从从容容坐下:“请你,将一切原委说出来。”汉子刚一愣,徐伯人伸手抓一把土往他胸前添去。
“——别!我说,我说!”
汉子姓唐行三,镇上游手好闲。今日在林边打晃时,看见不远处停辆骡车,一个老妈子正扶少女上车。少女侧影娇弱妩媚,唐三当时就动了邪心,尾随到岔路上,佯装有急事,骗车把式下车帮忙,趁其不被,将之打昏,堵上嘴捆倒在草丛,自己回转,又支使老妈子下车,也一并打昏在地,逼少女就范。
少女见势不妙,以温言软语稳住唐三,哄他驾车先离开此地,作长久之计,将唐三美得心花怒放。少女心想等遇见行人再呼喊求救,可唐三故意将车辆赶上小路,路上竟无人经过。看看天色将晚,少女人虽机灵,毕竟年纪不大,心里不由着急,又见行到偏僻之处,只好借口下车方便,走出十余步,将外衣挂在灌木丛上,意欲逃走。
唐三视少女为囊中物,一开始并不在意,发觉不对便急急在后追赶。少女一边奔逃,看见林中有间房子,于是舍命奔来,故意使了诈语。唐三初时有些忌惮,因色迷心窍,仍然追来,即将得手之际,为徐伯人制住。
“全说完了?”
“全说完了!要是有一个字是假的,大哥你把我埋到脑袋顶!”唐三赌咒发誓。
徐伯人打量唐三:“这个样子,你想是自己脱不了身?”
“可不是!您老跟我说笑呐?求你饶我一条小命吧,我再也不干了!”唐三求饶。
——出不来,就不会伤到徐姑娘。徐伯人想着,起身望向仲雨:少女双手环肩靠在壁上,咬唇,眉微皱,正看着他和唐三。
徐伯人转身就往外走,刚迈出一步又回转来。
脱下外衣,掸了掸:“嗯……徐姑娘……你好像很冷……我去把车子赶来……有点脏,你凑合先披着……嗯……我马上回来。”有点语无伦次地说着,递过衣去。
仲雨微微点头,接衣,暮色苍茫中见徐伯人里衣无袖,肩头手臂缠了几处绷带,微一愕时,面前这少年一如风般“飞”出院子。
外衣还残留暖意。
徐伯人从未赶过车驾。
但是他就硬生生拽着骡车到了院外。“徐姑娘,呃……请上车。”
仲雨仍咬着樱唇,锁着秀眉,缓缓走向车子。
“徐姑娘,你受伤了?”徐伯人觉得不对劲。
“恩人,我没事。”仲雨轻轻摇头。
“嗯……直接叫我徐伯人好了……”徐伯人忙道。
“‘徐大哥’,小女子这样称呼可以么?”仲雨微笑。
“嗯嗯,行。”徐伯人便走向唐三,拾了花锄,扬起——
“大哥、大哥饶命!”唐三的嗓子都岔了音。
锄落。
泥土纷飞。
徐伯人把唐三掘了出来,连束缚也一并解开。
手足都压得麻木,唐三活动一下,看看少年体格,又不把对方放在眼里了。刚想改换嘴脸,徐伯人俯身,连同地上包袱皮一起,拿过剑刀——唐三看看又宽又长又厚重的“古剑”,暗暗吞了口唾沫,把“不讲理”三个字悄悄忍回去。
——这小子看着跟那妞一样,不就是个小白脸嘛,这剑是他的?不妙不妙,不如溜掉……不过看他缠着绷带,受伤的人,应该好对付。
唐三想着,故意跪在徐伯人面前:“多谢大哥饶命,感激不尽!”一个头磕了下去。
“起来……”徐伯人手里扎着剑刀包裹,单手去扶。
唐三手足不太听使唤,双手自然垂在身侧,跪下时,也就在小腿旁边。
小腿上绑着一把匕首,他猛地伸手拔出,对着徐伯人咽喉就捅!
仲雨已经上车,拉开帘子张望,失声惊呼:“小心——”喊完“心”字,只见徐伯人姿势好像一低,匕首已经刺了进去。
仲雨大吃一惊:“徐大哥,你没事吧?”连忙向车下走去。
然而却是唐三松开手,磕头不止:“大侠、大侠!我该死、该死!”
原先为讨好徐伯人而称呼的“大哥”,已经换成了“大侠”。
实在是邪门!他本以为一击即中,但不知怎的这匕首竟到了对方口中,还被牢牢咬住,抽都抽不回来。
徐伯人用空着的手拿下口中匕首,忙开口:“徐姑娘,尽管放心——匕首的鞘呢?”
唐三忙解下,双手奉上,心里暗暗叫苦。
徐伯人将匕首还鞘;“徐姑娘……这个……你拿着防身……”交给仲雨。
仲雨见他无事,这才安心下来,接过短匕。徐伯人不经意触到她指尖,指尖冰凉。
但是徐伯人脑中却像“腾”地升起一团火!
“唐三,你赶车,沿来路回去。”自己坐在副座上。
唐三不敢不从。
如此一番折腾,傍晚也已经过去,林中天黑得更快,徐伯人点起风灯,赶车慢慢寻找。
过了不多时,原本就痛的头忽然更疼了,似乎听见远远的哭声——还是女人的哭泣,看仲雨和唐三毫无觉察,似乎都听不见,而自己一头疼起来,想听不清楚都难。
伤口、剑刀、“色”……师父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徐伯人让唐三把骡车赶往哭声传来的方向。
隔了半刻,脚步声近,是个中年仆妇:“可看见人了……唉哟,咱活不了了!您可得救救咱……”
“李妈妈?”仲雨闻声,探头唤道,“李妈妈,我在这里。”
“啊?小姐!咱还以为再也找不见您了,唉哟您不知道,咱都快急死了!那个挨千刀的——小姐,您这身子怎么还坐在外头、穿成这样?外头多寒呐……”她迷惑望着徐伯人,一脸不解。
徐伯人这才解释:“李妈妈,你认错了,徐姑娘在车内,详情一问便知……嗯,先上来,不必害怕……嗯……”又不知说什么好。
还是仲雨道:“李妈妈,您受惊了,我在这里,徐大哥是我救命恩人。”李妈听了,将徐伯人上下仔细看了一看,这才忙不迭地跪下磕头:“恩人,恩人!咱眼神不好,人都老糊涂了,恩人千万别见怪。多谢恩人救咱家小姐,这个大恩咱不知道怎么报,恩人就先受咱几个头吧!”说着,“碰碰”磕头。
徐伯人赶紧跳下车把她拉起来——奇怪,这次头痛是脑中先抽一下,晕一忽,隔一阵再抽一下,再晕一忽,难道人不同,头痛头晕也不相同么?还有,这两次都比遇上楚妃妃时候轻,是因为伤口不流血的缘故么?
正自不解,李妈看清了唐三:“你是……挨千刀的!好你个不知死活狼心狗肺的东西,竟敢打咱!还想打咱家小姐的主意!咱家今天打死你,打死你!”一顿老拳。
徐伯人在旁边,唐三便不敢还手,还是仲雨劝道:“李妈妈,快进来吧,先歇歇身子。”“哼,咱老早醒了就开始找,嗓子哑了,腰腿也快折了,急得都快上吊了!”李妈到也听话,赶紧进了车厢,问长问短,嘘寒问暖,仲雨低低回答,渐渐李妈声音也低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