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那傻子》如宝

4、鬼医老不死的

　　果然，第二天老三就醒了。老不死的给把过脉后，扔了一句:“没事儿了”，竟然连药方子都不开了，飘飘说道：“爷爷，你真不给他开方子啦？”
　　“有什么可开的，浪费东西!”老不死的翻着白眼儿，一副混不在乎的神情。
　　虽然飘飘管老不死的叫爷爷，但他俩之间却没丁点儿关系。在归云客栈的每个人除了李大奎和月影是亲兄妹，其他人都是半点儿关系没有的陌生人，而且各个来路不明。这些人中，或许有前江洋大盗，或许有前杀人狂魔，也或许有前陌路英雄，总之都是些走投无路的人。李大奎收留他们的时候，从来都是前事不问，只看眼缘，而且每个人无论从前干什么，来了就必须给归云客栈打工，听李大奎的指挥。这么多年过来，归云客栈最繁荣时，聚集了二十多人，各个都是能人异士。可许是有些人受惯了人间繁华，白山涧里寂寞无声的日子实在过不下去，所以慢慢流散，今年春节一过，就只剩下六个人了。好在大家都是江湖儿女，没有那么多的儿女情长，聚了散了，走了来了，什么友情义气也就那么回事儿，彼此之间倒也不是十分想念。
　　现在是淡季，客栈没什么生意，大家的全部精力都释放在了傻子老三身上。
　　这天，老三坐在窗户底下呆呆盯着月影啥看，龙大蹲在他身边随着老三的目光看去，只见月影正在跟着老不死的搓大药丸子。
　　“咋，你喜欢二当家的啊？”龙大撇撇嘴：“要说小姐吧，长得也就那样，可是脾气太不好，每天打打杀杀的，一点儿没个女人样子，还不如飘飘呢，你看……”。
　　他还没说完，就被老三推翻在地，龙大气急败坏地喊道：“兔崽子，你竟然敢推我？你不是个傻子吗？我看你就是装傻！看我打不死你！”
　　老三也不在意，只向月影小跑过去。
　　月影看着老三过来，轻叹着问道：“怎么啦？龙大又欺负你啦？”
　　老三跑到月影面前，人高马大的他立时像只温顺的小狗，紧紧贴着月影身边蹲下，笑嘻嘻地抬头看着她。月影心里还有些害羞，立时做出凶狠的表情，推开老三，牢骚道：“站这么近干嘛，很热你不知道啊!”
　　老三被她一推，直接坐到了地上。他先是傻傻的一愣，旋即笑了起来。月影的眸子对上他的笑容，竟然有一丝晃神儿。她脸颊慢慢烧了起来，赶紧低下头继续搓起了丸子。老三在她身边高高兴兴地蹲下，目光一直随着她。见月影一边搓丸子一边得从桶里舀水，便主动提过手，殷勤地帮她倒水捡渣，于是两人免不了会碰碰小手。一开始，两个人还只是轻轻碰一下就离开各干各的，可是几次之后，老三竟然开始动手动脚，每次碰到月影，他都会亲昵地蹭蹭，然后满脸阳光灿烂地看向月影。
　　月影坐不住了，红着脸骂道：“别这儿给我添乱了，你去一边儿呆着吧。”
　　老三不肯，还是紧紧贴着月影蹲在她身边。
　　月影叹了一声，问向老不死的：“老三这傻病、哑病还有得治吗？”
　　老不死的瞅了老三一眼：“但凡是病就有医治的办法，就怕这傻子是天生的。”
　　月影转头看向老三，飘飘说得没错，这傻子长得不是一般的俊，不光是浓眉大眼，唇红齿白，而且还有一种说不出的气质。此刻老三正在用手和着药渣，虽然他蹲在地上，表情天真，可还是能看出他的高大俊伟。月影收回目光，故作轻松道：“怕什么，治呗。就算治不好，也教点儿能耐，老三这么人高马大的，就算是干出力气的活，也不至于饿死。”
　　“你还替这傻小子打算开了”，老不死哼道：“治就治，正好好久没人当我的药罐子了!”
　　正说着，老三转过头看着月影就是一个灿烂的笑容，月影一愣，心里荡漾漾的，可脸却凶骂道：“傻笑什么!再笑扣了你眼珠子!”
　　……
　　自从应了月影医治老三的事，老不死的就开始捣鼓。先是针，又换灸，后来又是熏。飘飘一直跟着老不死学医，以前都是治死，现在好容易来了个活的，而且相貌又俊，自然更加殷勤。可是帮了几天，飘飘干不下去了，她一脸不忍跑到月影的房间，急声道：“小姐，你也不去看看，爷爷都快把老三折磨死了！爷爷挖来山虫往老三耳朵眼儿里放，把老三咬得七窍流血！”
　　月影撇撇嘴，硬着心说：“你还不知道老不死的，他就是个‘鬼医’”。
　　“你去看看啊！”飘飘扯着月影的袖子：“老三难受的不肯治，爷爷一说是你让医的，他就乖乖咬牙受着，那血都流到地上了！”
　　听了这话，月影心里有些不得经，可是想去又犹犹豫豫地迈不开腿，她就是个这么执拗脾气，不喜欢心思总被一个人牵着，即便是这么若即若离、似有似无的，她也不喜欢。可就是在犹豫的当口，飘飘拉起她就往屋外跑。
　　廊子很短，几步便到了老不死的屋门口。还在门外，月影就闻到一股腥臭，还听到了老三闷闷的哼声，月影抬眼一看，心里咯噔一下就被拽住。老三血葫芦一样躺在床上“哇哇”吐血，身子还一抽一抽的。
　　“老三！”李月影摔开飘飘冲进了门，俯到床前伸手一边给老三擦口鼻上的血，一边喊道：“你醒醒，怎么样了？”
　　老三挣扎着睁开眼，看到月影愣了一下，瞪着含糊不清的眸子仔细看了她一圈儿，然后努力笑了笑，可惜他流了这么多血，神智似乎也不太清楚，就连往日黑漆漆的眸子也混沌极了。
　　月影心疼，低声骂道：“傻笑什么？！你都快成鬼了！”
　　老三还是小，月影站起来，这时老三紧紧攥着她的手怎么也不肯松开。月影不忍心硬拽，只能侧过身对着老不死骂道：“你这是干嘛？！”
　　老不死的翻着白眼：“当然是给他瞧病啊！”
　　“瞧病？！”月影气得满脸通红：“他都快被你折腾死了，还好意思说瞧病！”
　　许是恼羞成怒，老不死的也吼道：“既然不相信我就滚！谁乐意瞧他！”
　　月影一咬牙，对着飘飘喊道：“帮我去叫老哥，还有龙大，把老三抬回去！”
　　飘飘杵在原地进退两难，她看了月影一眼，又转向老不死的，怯怯唤了声：“爷爷……”。
　　老不死的张口就骂：“呸，谁是你爷爷，吃里扒外！”
　　月影也气得不得了：“什么叫吃里扒外？！眼睁睁看着你把人治死才好吗？！再说了，你是怎么答应我的，咱们归云客栈的规矩你不知道吗？”
　　老不死的一把将手边的药罐子摔在地上：“别吓唬老子！”
　　月影冷哼一声，眼露杀气。归云客栈万事好说，但只有一条规矩不可破，那就是宁可不说，也绝对不能说假话！谁若是破了规矩，就要千刀万剐。
　　两个人大眼小眼地瞪着，空气中都是眼刀。眨眼间，李大奎带着龙大、何六跑了过来，看到床上躺着血瓢似的老三和斗鸡一般的月影和老不死，大家无不吓了一跳。李大奎开口道：“你……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月影看向李大奎：“哥哥，你来的正好！老不死的答应我给老三治病，可是你看看，这哪儿是治病，分明是想要了老三的命！”
　　大家看看床上不断抽搐的老三，都皱起了眉头。老不死的这“鬼医”的名号真不是假的，大家曾亲眼看见老不死的将一个来住店的采花大盗“治”成满身癞疮、脓水四溢的人棍。现在看来，老三离人棍也不远了。
　　龙大歪着嘴：“老不死的，这傻子既然是小姐带回来的，也就算咱们归云客栈半个兄弟，你干嘛治死人家啊！”
　　老不死地一个眼刀杀过来，龙大立即不敢再说一句，要知道归云客栈但凡有人生病都要找老不死来瞧，虽然这个老东西脾气有些臭，但看病的本事却无人能比，曾经白山涧爆发瘟疫，全镇子死了几百人，只有归云客栈毫发无损，所以大家都很依赖他。
　　李月影愤愤道：“哥哥，老不死的破了咱们归云客栈不对自己人说谎的规矩，该千刀万剐！”
　　“啊？！”龙大、何六、飘飘都喊了出来，齐刷刷看向李大奎。
　　李大奎如何不知道老不死的重要性，他拧紧眉头好一阵琢磨，还没等拿定主义，一直一言不发的老不死的开口了：“老夫活一辈子了从未低头，就算在皇帝老儿面前，老夫也没说过一句软话！你个归云客栈，芝麻大的门面还敢摆这么大的规矩，还想千刀万剐了老夫，真是笑话！”
　　说着，老不死的就往门外走。李大奎他们自然不敢拦，下意识给他让出一条路。李月影一看急了，上前就要拽住他，这个老不死的把老三活活治死，岂能说走就走！
　　正在这时，床榻上突然发出一句微弱的声音：“别！”
　　李月影吓了一条赶紧回头，只见老三已经坐了起来，口鼻也不再流血，而是一手拉着月影，一手指着老不死的，又急切吐出一个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