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城诀》楼重九

7、无心插柳柳成荫

　　我和还远的梁子就这么结下了，而且还是晋殊从中作梗！这让我不得不再对晋殊另眼相看，藏得还真是深啊！

　　被还远试探，被群臣围攻，设法想讨好晋殊，结果却是被晋殊和还远一同算计了，我现在是发现了，这皇宫简直就是一个巨大的深坑，掉了下去，就没那么容易爬起来了！

　　不过比较欣慰的是，小皇帝玩弄我了一番之后，就不再生我的气了，接下来就很配合我授课了，也是，毕竟我和他还是有革命般的感情的，在他爹病危的日子，好歹他也愿叫我“先生”了。

　　话说运气烂到我这种程度我也是醉了，我今个算是见识到什么叫“冤家路窄”，唉……没办法，有时候人越是怕什么越是来什么。就比如说那之后的几天我老是碰见还远。

　　上朝的时候都不算。

　　紫宸殿内。我每天给小皇帝授课的时候，他准到，课闭他走，更气的是小皇帝还当着我的面让他明天再来。

　　扶摇宫门前。我每天批完奏章回宫时，总能碰见他出宫。

　　殿后竹林。我每晚饭后散步，他都在那弹琴，而弹得那把琴刚好是我修那把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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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说他是不是故意的？我现在最不想见的人就是他，偏偏我每天都能见到他不下四五次！他是不是记仇？”

　　燕回本在后院练剑，我去她旁边抱怨了半天，她估计也没啥心情了，她将剑收起，坐下休息，白了我一眼说道：“谁让你说人家坏话，还被当场抓住。”

　　安谙这时带人走过来，在燕回面前摆上了案几、坐榻、点心和茶，我连忙坐了下去，拿起两块糕点就往嘴里塞，含糊不清地说燕回你到底是谁的人！

　　燕回懒得理我，端起茶杯品起茗来。

　　燕回不理我，我只好转身再向别人抱怨：“安谙，你说还远他是不是记仇？”

　　“啊？公子，您这叫安谙怎么回答。不过之前倒是有听说有一位大人因为送美姬给还大人，不知是什么原因，把还大人给得罪了，还大人便当着那位大人的面把那美姬……给杀了……”

　　安谙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是凑到我跟前，小声告诉我的，这种事毕竟不好说出来，不过这也让我明白一件事。

　　“看来这还远不但心眼小，脑子也确实有问题啊！”

　　“……”

　　“我听得见。”

　　又是这把低沉的声音，我想死的心都有了，怎么我老是被他抓住说他坏话！

　　我整理了一下悲壮的表情，转过身，看着院后竹林里，款款走来的身影，我忽然展开一个大大的微笑，屁颠屁颠地跑上前去，迎接还远……

　　没错，就是迎接！

　　“丞相大人怎么有空过来？来人啊，还不给丞相大人备茶！”

　　随着还远的走进，周围的人都一一作礼，燕回自然也不例外，还远直接坐在了我的位置上，我连忙坐在他对面，也就是之前燕回坐的位置，递给他点心吃。

　　当时我并没有发现，我将点心送到还远嘴边这个画面，很像我要喂还远……一个大男人喂另一个大男人……这画面着实有点美……

　　在周围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诡异的画面的时候，我还很愚昧地说道：“吃啊！吃啊！这个很好吃的！”

　　还远不愧是还远，在这个动作僵持了片刻之后，众目睽睽之下，还远面不改色心不跳，就着我递来手，轻轻地在那块点心上咬了一小口。

　　我这才意识到什么，连忙将手收回……

　　还远薄唇微起，让糕点在口中融化，我看见他喉结上下滚动着，将糕点慢慢吞下，那动作真是极尽优雅与诱惑……

　　“是好点心，只是现在想来讨好我，未免有些迟了。”还远看着我说道。

　　我被他之前的样子所迷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待我反应过来才意识到，这厮的意思不就是说我现在干什么都晚了，别想着讨好讨好他，这事就能算了！

　　那我还给他吃的，还让他坐着干嘛！一想到这我连忙将手中的那块糕点吃了，又连忙将案几上的糕点端走，说道：“还丞相来这干嘛？你这样擅闯别人的住处可不好！”

　　还远大概是醉了，无奈地笑笑说道：“我本来是在竹林散步，真不巧就听见有人在别人背后说坏话。”

　　“……”这就是后院相通的坏处！

　　“你听错了，我可没说！”我一副做这心虚的样，看都不敢看还远。

　　“是吗？我没说是念太傅啊。”

　　我怔怔地看向还远，他的俊逸脸上仍旧是似笑非笑，我去……我刚刚是不打自招了吗？

　　还远这厮怎么老是挖坑给我跳！不过这还不是主要的坑……

　　“那你到底来干嘛？！！！！！！”我没好气地说道。

　　还远微微勾唇，端起刚刚送上来茶杯，晃了晃，观茶色，闻茶香，品茶味，待这一系列考究的动作之后，他才缓缓说道：“请客。”

　　请客，就是请我吃饭。他说是专门从家里运来的新鲜海鱼，想到世外山也是靠海吃海，我应该很喜欢吃海鲜，便邀我前去。

　　吃饭的地点并不在昭云殿，更不可能在庆霖殿，而是在皇宫外的一家酒楼，名叫“天下第一楼”，很霸气的名字，不过确是名副其实。

　　这天下第一楼坐落在护城河畔，这条护城河穿城而过，城内的河道较窄，河的两岸则是帝都最繁华的商业地段，能在这里安门落户的店铺都是商业界的翘楚，而这“天下第一楼”更是翘楚中的翘楚，无愧为“天下第一”。

　　最名贵的食材自然要配最顶尖的厨师，还远如是说。

　　所以他把我带到这来，不过他当然不可能真的是想好好地请我吃顿大餐，尤其在听到我两次骂他之后……

　　但我还是要谢谢他，毕竟我下山这么久了，在帝都这个地方能吃到我在世外山上常吃的食物，我还是很欣慰的，虽然……

　　“虽然我常年住在海上，不过我并不很喜欢吃海鲜，但还是要多谢还丞相‘费心’了，不知从哪弄来的两条我见都没见过鱼，不过他们真的是海鱼吗？”，我看着还远说道：“既然膳已用完，再纠结这些也没用，那么，还丞相，我就先行告辞了。”

　　说完我便站了起来，走了出去，明天休假，我和还远都要回各自家中，自然不可能同还远一道回宫，再加上我不是很清楚帝都的路，所以燕回便一直在包间外等我。

　　“还远为何突然要邀你用膳？”看来燕回也看出事情的端倪，一出酒楼便问起我来。

　　我本还不是很确定，但当我走出雅间，偶然瞥见还远嘴角闪过的一丝笑意时，我便坚定了我的想法。

　　“他在试探我。”

　　“什么？”

　　“他故意邀请我说是去吃海鱼，但其实，上来的鱼中并不全是海鱼，还混杂的有一些我没见过的鱼，大概是一些很名贵的河鱼，并且还是这个季节所特有的鱼。”

　　“他想试探你什么？”

　　“他想试探我到底是不是真的出自世外山，如果是，我就应该很熟悉那些海鱼，并能清楚地分辨出海鱼和河鱼，我若不是，那么我可能就完全没见过那些鱼，自然也分辨不出。”

　　“好狡诈的人”，燕回如是说。

　　没错，还远的确很狡诈，不过我想不通的是，他既然已经拿琴来试探我，为何又要用鱼来试探我，怎么说我世外山的琴也要比那些鱼更具说服力……

　　一阵微风吹过，夜晚的风带着丝丝凉意，吹散我心头了雾霾，将我从沉思中拉回，也罢，既然毫无头绪，就不应该太纠结于此。

　　护城河畔，万家灯火，屋内歌舞升平，屋外车水马龙，如此繁华盛世，良辰美景，如何不醉我心弦……

　　第二天，我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很久没有睡得这么满足了，我的心情格外的好，于是我拒绝了燕回和安谙的陪同请求，独自一人打算去逛逛帝都。

　　其实我是想去看看琴，之前在城楼上弹奏的那把琴是安谙不知从哪临时借来的，之后便还了回去，想来我确实缺把琴，而刚好昨天晚上在回家路上我看到的一家琴行，它也坐落在护城河畔，从它的位置来看，刚好处于河畔商业区的正中央，想必是一家很有声望老字号了。

　　它的名字很简单就叫“琴行”。

　　我走了进去，发现它的门面虽不大，但屋内却大有内容，有很多隔间，摆放着各色各样的琴，二楼还有一些用珠帘遮挡的雅间，供客人试琴之用。

　　我一进门就被摆在房间最里端一把琴吸引住了，紫檀木的琴身，完美的轮廓，精致的雕刻，考究的纹理，还有鲸须做的琴弦，通透无暇的月白配玉，每一点都是我的大爱啊！尽管屋里很黑，但却挡不住这把琴散发出的光芒，我看见这把琴的第一眼就觉得，这把琴简直是为我量身定做的！

　　我当即决定：“掌柜的，我要这把琴！”

　　老板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琴，不好意思的说道：“这位客人对不住啊，一定是店里的伙计不懂规矩将这把琴放在这里，这把琴是不卖的。”

　　“可是老板我就看中这把琴了，多少钱都不是问题。”

　　“客人啊，不是钱的问题，这把琴不是小店的琴，是小店的一位贵客的，这把琴只是放在小店修而已。”

　　“啊？它有主人啊……”，我本有些失落，但转念一想，或许还有些希望。

　　“那琴的主人是谁？”

　　“就是楼上弹琴的那位客人”

　　我这才注意到刚刚房间里确实是有琴声，声音很渺茫，很难注意到，我顺着老板的手的方向向上望去，刚好那位贵客弹完了琴，走了出来，当他掀开珠帘，我看见了那张精致的脸后，顿时石化了……

　　我说什么来着，我最近老是见着他吧！

　　只见还远优雅地走下楼梯，走到我和老板面前，说道：“谢老板，就麻烦你派人将琴送回我府上了。”

　　“应该的，还大……公子”

　　“无妨，谢老板，这位公子知道我的身份”这句话还远是看着我说的，但是很明显不是说给我听的，他好像很喜欢这样。

　　“即是还大人的朋友，还恕小店怠慢了，敢问这位公子姓甚名谁，是哪家府上的？”

　　“恐怕在下要沾还丞相的光了”我笑道，不知还远这又唱哪一出。

　　“您还用沾光吗，念太傅？”

　　“……”

　　戏毕，我们各自都要回家了，出了琴行，我一路尾随着还远绕了好大一圈，终于他不负“重”望地将我引回了御史府。

　　当然他是知道我在跟着他，他那么聪明自然也知道我为什么跟着他喽，不过还好他更聪明地默默地将我带回了御史府……

　　“到了，进去吧！”

　　看着眼前的御史府，我真是感慨良多啊！我由衷地对还远说了三个字“谢谢你！”

　　“不识路就带个随从，我不是每次都有耐心的。”

　　他虽这样说了，但事实是他每次都很有耐心，不过那是后来的事了……

　　“对了，问你件事，你为什么还要用鱼来试探我？琴已经很有说服力了。”

　　“不能排除你之前见过那把琴的可能性”

　　“什么意思？”

　　“听不懂吗？断弦的琴可不只有一把……”

　　我略作思考后恍然大悟。

　　他也发现我明白过来了，笑了笑说道：“当然也不排除第二种可能。”

　　“什么可能？”

　　“你说的那种可能”

　　“我说的可能……”

　　我说过可能吗？

　　在我思考的时候，还远就走了，而当我反应过来时，还远已经走远了……

　　我冲着还远的背影大声骂道：“你才是傻子，你们全家都是傻子！！！！！！！”

　　还远！

　　这梁子我算和你洁下了！